许苏白掀起眼皮,瞥了牧天一眼,“我看上去像是经验丰富的样子?”
一伙人都在笑。
“这里有谁不知道,哥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保管每星期都不带重样。”
“就系咯,条女一个索过一个,有波又有萝(就是,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前凸后翘)……”
说到这儿,大家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
“难为我哥夜夜耕耘,还能不被榨干。”
“痴线。”许苏白啐了一声。
“哥,你有什么绝活就别藏着了,兄弟急用呢。”牧天催他。
许苏白喝了一口酒,“你急什么?”
牧天还没说话,乔陆就说了:
“哥,你装什么傻呀?牧天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么,他今晚想跟软萌小仙女表白来着。没想到小仙女不在。他就打算挑个好时机,做好准备再表白。”
“哦~”许苏白单手支颐,瞧了眼时钟。
秒针带着分针一挪,与时针重叠。
零点到了。
他莞尔一笑,说话拖腔拉调的:“这样啊,我的绝活呢,很简单,就是……不乱穿衣服。”
“什么?!”众人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许苏白伸出手指,挑起牧天的衬衫,轻声诱哄:“乖,把衣服脱了。”
牧天愣了一下,讪讪道:“哥,你开什么玩笑?”
许苏白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
“昨天毕竟是你生日,我多少得给你一点面子……这面子呢,我已经给过了。至于这衣服,该要回来的,我还是得要回来的。”
牧天的情绪在发酵,“这衣服是人家送我的礼物,我干嘛要脱?”
许苏白似笑非笑,手指顺着衣襟下滑,撩起一片衣角,“看看?”
牧天垂眼去看。
乔陆他们几个,也抻长脖颈,挤挤挨挨地拥过来。
衣角处,用衣服同色系的丝线,绣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指甲盖大小的“X”字样。
许苏白每件衣服都会绣上这么一个标志,以便和别人的衣服区分开。
这习惯源自上学时,别人误拿了他的校服外套。
证据确凿。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气氛凝滞,无人敢喘大气。
只有许苏白还有那闲情逸致,两根修长的手指绞着衣角,扯了扯,“脱呀,难不成,还等着哥哥替你宽衣解带?”
牧天失神,喃喃道:“这怎么回事?”
许苏白火上浇油:“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小小的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牧天猛然起身。
凳子腿与地板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杂音。
他急吼吼地脱了衣服,甩到吧台上,左手一把揪住许苏白的衣领,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你他妈明知道老子喜欢她!”
许苏白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液洒出两滴,打湿了他的手背。
他对上牧天杀气腾腾的眼,“如果我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牧天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要是没关系,你衣服怎么会在她那儿?”
许苏白粲然一笑:“我觉得她冷,所以借给她穿了,你信么?”
牧天不信,一拳头冲着他的脸挥过去。
许苏白反应迅速,右臂勾住他的左手,躬身穿过他腋下。
牧天被迫弯腰,许苏白左臂向前勾住他脖颈,往后一拉,将他擒住。
“我不想跟你打架。”许苏白说。
右臂架着他的左胳膊往上抬起,右手与左手交握。
牧天被死死卡住,无法动弹,发出痛吟。
许苏白平静道:“我只打算要回我的衣服而已。”
牧天呼吸粗沉,很不服气,骂骂咧咧的:“许苏白,你他妈个禽兽!连兄弟喜欢的女人都碰!”
“碰、你、妈。”许苏白冷声爆粗,眼神幽冷,波涛暗涌,“你不信我,也不信她,这样还当个几把的兄弟。”
牧天被他惹毛了,脸涨成猪肝色,试图挣扎。
许苏白强势地压制着他,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诚惶诚恐的人。
“今晚的事,谁要敢传出去,老子不介意挨个上门‘家访’。”
说罢,许苏白放开牧天,拎起吧台上的衬衫,大步流星往外走。
气势汹汹,阴鸷瘆人,无人敢惹。
牧天气得想冲上前去揍他,却被人拦腰抱住,劝他别闹事。
乔陆叹了口气,看了牧天一眼,连忙跟上许苏白。
许苏白没等电梯,拉开消防通道的门,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在街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前脚刚上车,乔陆后脚就气喘吁吁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
许苏白瘫坐在后座上,姿势慵懒,却一身肃杀之气,脸上赫然写着“别惹老子”。
饶是司机师傅见多识广,也怵他,只得转头问乔陆:“一起的?”
乔陆:“是。”
司机:“去哪儿?”
乔陆报了地址。
司机师傅回过头去,兢兢业业地开车,一言不发。
乔陆顺过气来,也闷不吭声的。
更遑论身后的大佬了。
车子在黑夜里穿梭,死寂诡异。
有一瞬间,司机师傅以为自己开的是灵车。
乔陆透过车内后视镜,偷瞄许苏白。
许苏白侧首看车窗,恹恹的,周身气压很低。
乔陆与他相识多年,对他还算了解。
虽然许苏白平时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懒散模样,让人误以为他好相处,但他发起飙来,那是真的狠辣凶戾,打架直击人要害。
他自己都是个不惜命的,哪还管别人的命。
就因为他那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
今晚,也不知那件衬衫怎么就触了他的逆鳞,他竟然会因这种小事跟人起了争执。
要是传出去,“为一女子所赠衬衫,兄弟反目成仇”,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听。
怪幼稚的。
“乔陆。”许苏白突然开口,吓得乔陆一激灵。
“哥?”他怯怯应了声。
“以后管好你的嘴巴。”许苏白淡淡道,“你是看到我跟人鬼混了,还是看到我搞大人家肚子了?少他妈污蔑我,毁我名声。”
乔陆低眉顺眼地“哦”了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
翌日。
云栖久一觉醒来,人还是懵的,在床上睁眼躺了三分钟,才缓过来。
她没有酒后断片,但昨晚的事,她只能模糊地记个大概。
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抱了许苏白。
云栖久闭眼回味了一下与他相拥的微妙感觉,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看到了桌上那零零散散的几颗牛奶糖。
这些都是许苏白给她的。
她给牛奶糖贴上日期标签,打开柜子,翻找出一个玻璃罐。
玻璃罐里,有她两年前存下的一颗牛奶糖。
今天,又多了六颗。
云栖久把玻璃罐摆在一本相册旁,锁上柜子,去洗漱。
今天是周五。
下午的课程一结束,何卿卿就回了家。
宿舍里,只剩另外三人。
云栖久周末实在不想去周雪家里,以学习为借口,给她发了条短信,糊弄过去。
想起衬衫的事,她问余灯要牧天的联系方式。
余灯在做PPT,握着鼠标的手松开,伸了个懒腰,问:“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云栖久:“有事。”
“什么事?”余灯问完,看云栖久回答不上来,便说,“我听乔陆说,许苏白跟牧天闹掰了。”
云栖久错愕:“什么?”
徐娅嗅到八卦的味道,竖起了耳朵。
余灯伸完懒腰,继续制作PPT,“不知道,乔陆不肯说。早知道我就晚点走了,错过了新鲜出炉的瓜,结果现在连瓜皮都没得啃。”
徐娅有些失望:“你跟他们的关系这么好,都不知道?”
余灯:“许苏白不让说的东西,肯定是没人敢乱传的。”
云栖久直觉他们闹掰的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惴惴不安地给许苏白发短信。
云栖久:【你跟牧天怎么了?】
余灯在敲键盘,不知想到了什么,提醒云栖久:“所以,久久,没事的话,离牧天远一点。”
徐娅梦回热血高校,很燥很激动:“这是要站队的意思?”
“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牧天跟许苏白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许苏白不至于恃强凌弱。”余灯说着,忽而笑了,“但牧天要是又触了许苏白的霉头,那可就不好说了。”
徐娅眼睛放光,“许苏白有什么霉头不能触啊?”
余灯回想了下,“挺迷的。他上次跟人闹起来,是因为对方骂了句‘你他妈’,但有时候在他面前说这三个字,他又没什么反应。”
说罢,余灯瞟了徐娅一眼,“你对许苏白很感兴趣?”
徐娅悻悻地摸了下鼻子,“我这不是怕得罪大佬吗?”
余灯冷哼,不再说话了。
同样害怕得罪大佬的云栖久,还在紧张地等大佬回复短信。
终于,他回了。
许苏白:【没怎么。】
许苏白:【与你无关。】
云栖久心一紧,秒回:【真的?】
许苏白:【假的。】
许苏白:【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差点跟他打了一架。所以,现在,你跟我,还是他?】
看到这个,云栖久总算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云栖久:【弱弱问一下,我可以谁都不跟吗?】
许苏白:【云六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跟他打起来的,嗯?】
云栖久:“……”
因为她不小心闹了个大乌龙。
云栖久:【不是你说他想要就给他的么?】
怎么突然反悔了?
许苏白:【我后来想想,发现我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就不想给他了,不行?】
云栖久:【……行。】
许苏白:【你跟他关系很好?】
云栖久:【没有。】
许苏白:【那你离他远点,我们就还能是朋友。】
朋友?
云栖久盯着这两个字,心里又甜又涩,回:【嗯。】
-
周末一过,转眼,新的一周开始了。
周一晚上,云栖久收到记者团采编策划组组长邓嘉怡的短信通知,让她周三下午去参加第一轮面试。
面试地点在记者团活动室。
云栖久一下课就赶过去。
但没想到来面试的人会有那么多,光是门外等着的,就有十几个。
大家看起来都有点紧张,有的人手握一张卷成圆筒的面试小抄,来回踱步。
队伍分成两条。
云栖久问了一下,才知道另一条队伍的人,是来面试摄影组的。
有人面试完,从活动室出来,守在门口的记者团干事便放下一个人进去面试。
搞得跟医院问诊似的。
等了好一阵,终于轮到云栖久了。
她抬腿走进活动室。
活动室位于一楼,靠走道的那一侧是落地窗,厚重的窗帘闭拢,只亮着头顶的几根灯管用作照明。
左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杂物,摆了两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角落的一盆绿萝苍翠欲滴。
右侧则有一面摆满书刊的木制书架,角落里还有个移动支架式白板。
白板前,四张条桌拼成一张大会议桌。
以每张条桌中间的拼接缝为界限,划分成四个区域。
一边是面试采编策划组的,另一边是面试摄影组的。
前边坐着面试官,后边坐着面试者。
采编策划组那边的座位是空的。
但是,云栖久一眼就看到,许苏白正坐在摄影组面试官的位置上,面试一个女生。
他左手捏着女生递来的几张照片,右手支颐,眼皮耷拉着,眸光落在照片上,神色略显疲倦。
女生回答完他的问题后,他问:“你好像加入了不少社团,如果其他社团的活动与记者团活动产生冲突,你会怎么做?”
女生被问住了。
许苏白抬头看她,视线却穿过她的肩头,定格在不远处的云栖久身上。
他歪了下头。
正在面试的女生注意到了,好奇地转过头去。
乍一看到云栖久,脑中只有三个大字——好漂亮!
云栖久冷不丁撞上许苏白的目光,懵了一下,很快就回了神,羞赧地别开视线。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许苏白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