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们平日伺候的婚事多了,难免心中会有比较,见到棠钰穿上这身喜袍,都不觉赞叹。
“新娘子实在太好看了~”
“这喜袍的手工是南顺慈州的刺绣手艺,错不了,这件喜袍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实在少见。”
“喜袍同喜娘子好配,眼光太好。”
“新娘子穿上这件喜袍,画什么新娘妆都好看~新郎官怕是要看呆去的。”
说到最后,几个喜娘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句实在不假。
……
喜娘们七嘴八舌将棠钰和喜袍都赞美了一番,棠钰低眉红着脸,但也从喜娘口中知晓了在陈倏处轻描淡写的一句,早就准备好的喜袍,实则是费了不少心思,出自南顺慈州的手工之作。
陈倏都未同她提起过。
这还只是喜袍一处,她不知道旁的凤冠霞帔,还是首饰头面,是否也是他费了心思准备的?但等到喜娘们簇拥着她在铜镜前坐着,开始给她慢慢试了好几种新娘妆,每试一种,都会搭配不同的首饰头面时,棠钰也知晓了,光是搭配新娘妆和喜袍的首饰头面就不下十余二十套……
哪里是简单准备的?
从一开始,他就是按照敬平侯府的大婚准备的。
只是到了后来,他同她在一处相处的这几月时间里,他想她并不是想这么隆重,所以才定下了在桃城的婚事,但是喜袍也好,首饰头面也好,这些都是早前就准备好的,所以反倒成了最隆重的部分……
这些,陈倏还是都没有同她说过。
棠钰思绪间,喜娘们已经换了七八种新娘妆,也将十余二十套首饰头面都搭配试过了,这整个下午的时间便都过去得差不多了,棠钰也才知晓为什么说时间紧,光是这新娘妆就花了这么长时间,但对成亲当日来说,这也确实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喜娘们笑道,等新郎官撩开红盖头的时候,一定会看呆的。
越是如此,棠钰越是没有去看铜镜里。
……
等试妆结束,喜娘们又簇拥着她将喜袍脱下来,后日就是大婚了,喜袍和凤冠霞帔,还有首饰头面都要收好。
喜娘们将这些东西收在西暖阁里放好,而后,才又开始同她说起迎亲,拜堂成亲,还有洞房礼的流程。
越是隆重的婚事,流程越繁冗,用喜娘的话说,新郎官交待了,繁琐的去掉,但重要的环节都不落下,棠钰也听得认真。
从大婚当日要几时起,到拜堂时的注意事项,再到洞房礼时的忌讳,东西太多,棠钰能记住多半,但是也怕有遗漏。
喜娘见她听得认真,便也笑道,“新娘子能记住大致就好,新婚当日我们在,我们会提醒新娘子的。”
棠钰这才宽心。
到最后,三个喜娘中退出去了两个,还剩为首的一个。
棠钰知晓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单独交待。
果真,这个喜娘除了同她说起明日要做的事情,密密麻麻将明日一整日的时间都排满之外,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喜册子放在案几前,轻声道,“新娘子洞房礼前可好好看看,新婚当日,千万要得新郎官喜欢,日后的恩爱长长久久,也圆圆满满。”
棠钰还未伸手接过,便近乎猜到了喜册里的内容。
喜娘说得隐晦,但也点了好些东西。
棠钰是同陈倏试过鱼水之事,听起来并不觉得突兀,但也涨红了脸。
尤其是喜娘说起关键之处时,棠钰莫名想起早前在驿馆时,陈倏的举动,他的温柔,索取,还有尘埃落定后,又行了一次,其实都是应当在当时有意料的……
喜娘说得不算多,但棠钰听得面红耳赤。
喜娘说的,她大都能从陈倏处对照,心便砰砰跳个不停。
终于,“那不打扰新娘子休息了。”
最后一个喜娘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棠钰才舒了口气。
喜娘方才千万叮嘱过,新娘子要好好看看喜册,她提的只是些许,旁的要新娘子自己看,喜娘出了东暖阁,棠钰迟疑目光里,还是伸手翻了翻那本喜册子。
果真没隔几页,耳根子都跟着红透了,里面的内容太多,又香.艳,让人心跳不止。
忽然回想起来,早前在驿馆时,她觉察他的生涩,他也应当早前根本就没生过心思……
喜娘走后许久,棠钰还是循着叮嘱,将喜册中的内容略微翻过看完,整个人心思都有些恍惚。又正好敲门声响起,棠钰一惊,连忙将喜册子压在案几上的书册中,才去开门,但开门就见陈倏身影。
棠钰顿了顿,刚才平复下去的脸色,又忽得红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陈倏道,“明日是新婚前一日,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见面,我想先来见见你。”
棠钰有些不敢看他,也轻声道,“晌午前不是才见过面吗?”
陈倏抱她,“那哪里够?我就是想见你了。”
棠钰攥住他衣襟,一颗心跳得有些快,“马上就明日了……”
陈倏叹道,“知道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他没放下她,目光中虔诚得笑意看她,“今日累吗?”
她摇头,“不累。”
他又道,“那我们再多说会儿——阿钰,下次见面,就是陈倏夫人了。”
棠钰这才叹道,“好吧,陈倏夫人累了,可以歇下了吗?”
他朗声笑开。
—— 后日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易嫁娶,百年好合,诸事顺遂。
第041章 拜堂 二更合一(捉虫)……
整个第二日, 棠钰都没见到陈倏。
拜堂成亲的前一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从古就有, 怕寓意不好,所以即便在同一个宅子里,棠钰和陈倏两人也都在各自苑中, 没有见面。
于是累坏了何茂之。
昨日陈元去接了杨氏和何茂之来新宅子,何茂之和他们住在一处很开心。
第二日, 棠钰和陈倏不能见面, 茂之就当起了陈倏的小跟班, 时不时就往老太太苑子里的东暖阁跑, “姐姐, 姐夫说他想你了!”
喜娘们原本正在同棠钰说着明日成亲的大致流程,茂之没有入内, 就在东暖阁的窗户外,朝着窗户内笑嘻嘻喊了一声。
棠钰愣住。
喜娘们也纷纷笑开, 棠钰顿时脸都红了。
喜娘们都道,做这么久喜娘, 还没见过哪家新郎官这么粘人的!
棠钰无语。
但这是陈倏能干得出来的事……
茂之托腮在窗户边笑着, “姐,姐夫问, 你有没有话要捎给他?”
喜娘们再度笑开,棠钰的脸更红了, 其中一个喜娘道,“难得新郎官这么上心,新娘子你就捎句话吧~”
就是呀,另外几个喜娘纷纷附和。
……
茂之又脚下生风跑去陈倏的苑落, 一样有喜娘围着陈倏说起明日成亲和洞房礼的流程,见了茂之来,几个喜娘都笑着看向他。
方才陈倏让茂之去捎话给新娘子的时候,几个喜娘都听着的,既觉得新郎官上心,又觉得新郎官有趣。
眼下,茂之跑了回来,众人都好奇看向他。
陈倏笑道,“你姐有话捎给我吗?”
喜娘们都好奇听着。
茂之一面挠着后脑勺,一面应道,“有是有……就是有点短……”
这头的喜娘们也纷纷笑开。
“好话不怕短。”陈倏指尖轻叩桌沿,“说吧。“
茂之叹道,“我姐说,闭嘴。”
陈倏:“……”
屋中轰的一声笑开,茂之也跟着笑开,远远听去,苑中都是一片欢声笑语,经久不断,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大婚前一日忽然变得欢乐起来。
虽然往后,茂之也没闲着,还是在两头跑,但茂之也很开心。
……
譬如,在被姐夫怼“闭嘴”之后,他再次出现在东暖阁外。
棠钰见到他又来了,心中唏嘘,不知道陈倏又要说什么语出惊人的话,但是喜娘们倒是挺好奇的。
果真,棠钰轻声叹道,“怎么又来了?\"
她想的都说得那么直接了。
茂之笑道,“姐夫说,这一句不是给姐姐的,是给喜娘们的,辛苦了,内子事多,烦请多照顾。”
茂之言罢,棠钰脸色耷拉下来。
喜娘们却是笑个不停。
这个新郎官当真是有意思,比早前见到的新郎官都有意思得多!
大婚前一日,往往都是新郎官和新娘子最焦虑的一日,而且两日不能见面,许多话也都不能说,所以两个人都各自在原处紧张着,但到这里,全然是反过来的。
喜娘们都知晓,这新郎官是在换着方子讨新娘子开心,也不让新娘子焦虑。
所以,喜娘们都跟着喜欢起这新郎官来。
……
这一整日,茂之都在两头苑落跑着,两人的传话其实不算频繁,就是茂之突然出现的时候,两边的喜娘们都不会觉得被打断讨嫌,而是等着听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对话。
渐渐的,棠钰也不觉得陈倏有多恼人。
反而也会在看到茂之的时候,会跟着想,陈倏这回又捎了什么话给她。
他总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譬如,会让茂之同喜娘说,各位喜娘辛苦了,歇一歇,喝杯茶润润喉吧。
棠钰也跟着低眉笑起来。
今日的时间其实很紧,棠钰原本也有些紧张,却因为这些小小的插曲变得不同起来……
这一日,也很快过去,快得不留痕迹。
晚些时候,喜娘们先回去了,明日大婚不用去到很远接亲,都在宅子里,从一个苑中到另一个苑中,所以省出了很多时间,新娘子也不必像旁的新娘子一样很早就醒。
成亲的地方在正厅,洞房就在主苑内,明日的婚礼根本不怕赶不上吉时,喜娘们心中都松了口气。
临行前,又交待了一些,新娘子今晚不必紧张,早些睡,明日一切都会顺利之余。
棠钰应好。
这些喜娘很好相处,又尤其是今日陈倏这么往来,让喜娘对他们二人的婚事多了一份额外的好感,便诸事都多替新郎官和新娘子着想,棠钰也轻松了许多。
……
入夜,茂之倒没有再来了,陈倏那端应当也有事在忙。
屋外有扣门声,棠钰上前,见是杨氏,“舅母?”
杨氏温和笑道,“我来看看你。”
“舅母快进来。”棠钰侧身让出位置,杨氏入内。
屋中有备好的水,棠钰倒了茶水给杨氏,杨氏接过,微笑看她,“没打扰你吧?”
棠钰摇头,笑道,“怎么会?我正好也睡不着,舅母来了,还能一道说说话。”
杨氏也跟着笑起来,“新婚前一日,是容易紧张。”
棠钰看向杨氏,“舅母有话同我说?”
杨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既而才缓缓放下,杯面上漾起浅浅波纹,杨氏叹道,“阿钰,我今日寻喜娘问过了,明日迎亲前的梳头,是可以省去的……”
杨氏一开口,棠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本,明日迎亲前,在闺房内有家中女眷长辈给新娘子梳头的环节。
陈倏和棠钰商议后,请了杨氏。
杨氏是舅母,但却从未以舅母的身份出现过,棠钰是想借梳头的环节,给舅母心中留一道暖意。
杨氏其实心中都知晓,但给新娘子梳头的环节,寓意舒心如意,是想请家中有福报的长辈给待出嫁得女儿梳头,赠予祝福,所以替新娘子梳头的女眷长辈大都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但棠钰并未在意。
杨氏心中感激。
但她今日私下寻喜娘问过,喜娘是说着环节可以拿掉,所以杨氏才会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
杨氏看了看棠钰,继续道,“钰儿,你和长允的好意,舅母心领了,舅母也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成亲不是小事,一生就一次,诸事都需讨吉兆。舅母也想替你做些事,但舅母不算福寿双全的人,舅母也有舅母的心意,你们的好意,舅母会永远记得。明日的梳头,舅母真的不能去了,但你若是不嫌弃,舅母明晨起会一直陪着你,不必紧张。”
棠钰原本还想着还怎么同舅母说起,但见杨氏眼中的诚恳,忽得,这些话又掩在喉间。
舅舅和舅母并未成亲,所以对舅母来说,成亲是一件最值得羡慕的事,所以才会诸多避讳。忽然间,棠钰有些明白舅母的心思,有些坚持,与对方来说有时其实并不妥当。
棠钰坦然接受,“听舅母的。”
杨氏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