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马——其君折枝
其君折枝  发于:2021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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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远在金陵的陛下说。
  魏琮心里烦乱。
  他在这攒着眉心想着如何能让谢平川先消气,再向陛下和那位好好解释一番,便未说话。而那头柳氏也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忘记了说话,等反应过来,她却更加恼了,沉脸喝道:“魏琮!”她大喝一声,双目圆瞪,“你敢骂我!”

  说着,她扔掉手中的鞭子,竟直接跟魏琮动起手来。
  魏琮一时不察,先是被人一推,紧跟着脸上又挨了几下爪子,柳氏的手从不干活,自是蓄了指甲的,只挠了几下,魏琮就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
  魏琮不敢置信似的抬手往脸上一抹,等指腹触及到一阵温热的血液,气得眼睛都要往上翻了,他指着人,手指都在打颤,“你简直,简直就是泼妇!”
  柳氏原本见他脸上带了血,心里一时也有些打鼓,这也是她第一次和魏琮动手的时候见血,可听到“泼妇”两字,她又立刻怒上心头,继续不管不顾和人扭打了起来。
  魏琮不愿与她动手,但躲避之间难免会碰到柳氏,只消他一碰,柳氏就边嚷边骂,夫妻俩在这闹得不可开交,里头的魏垣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倒是崔妈妈忽然疾步进来,只在门口看到这副画面,神色也跟着一变,她本想掉头出去,但手里握着的帖子还发着烫,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老爷,夫人,侯府派人送来了帖子,请夫人明日进府中……一叙。”
  最后两个字,崔妈妈说得极轻。
  柳氏听得一怔,而脸上挨了好几下的魏琮趁着她愣神的这会功夫,立刻把人甩开,当着下人的面丢了这样大的脸,便是魏琮再怎么好脾气也有些恼了,何况他原本也不是多好脾气的人,只是相对和柳氏这样的打闹,他更愿意花时间在官场上。
  听崔妈妈说了燕氏的“邀请”,他岂会不知是因为什么?
  若是以前他必定会帮着柳氏处理,可如今,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搭理她?加上脸上还疼,便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柳氏,拂袖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竟是不管人,说完就直接以袖遮脸走了。
  柳氏显然没想到魏琮竟说走就走,愣了足足有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魏琮,你敢走!”她说着抬脚想追出去,可魏琮脚步迈得大,没一会就直接走出了院子,柳氏追不上,只能在原地骂道:“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崔妈妈握着帖子叹了口气,她看着柳氏在灯火下的身影,叹道:“您今日的确是有些过了。”
  “你也训我!”柳氏扭头瞪她。
  “夫人,”崔妈妈神色疲惫,语气无奈,却还是抬手替人先整理了下乱了的头发和衣裳,与人温声说着道理,“老爷毕竟是男人,要脸面,您如今在他脸上挠了这么几下,您让他明日怎么去衙门,又让外头那些人怎么看他?”
  “谁让他骂我泼妇的!”
  柳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忿,但也知道自己今日的确做得有些过了,便只是嘟囔一句,“何况要不是他想和垣儿动手,我又怎会这样对他!”说起这个,她又有些来气,“不过就是个谢池南!就算得罪了整个谢家,咱们背后站得还是陛下呢,怕他们做什么!”
  “夫人!”
  崔妈妈变了脸,声音也不禁跟着提了一些,心里也忍不住感慨,如果不是夫人整日这样想着,言传身教的,又何至于让少爷做出这样的祸事!只如今再想这些已然无用,她也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中帖子递到人跟前,和人说,“侯府的人说了,请您明日务必到,您若不去,他们便只能亲自来接您了。”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威胁了。
  柳氏多年不曾被人这样对待,当即就变了脸,怒道:“她燕氏岂敢如此嚣张!”
  若放在以前,崔妈妈一定会好生安慰柳氏,让她先忍了这口气,可如今她却一言不发。
  夫人也该清醒些了,外头那些高门大妇捧着她不是因为她刺史夫人的身份,而是魏家背后有陛下,可如今少爷做出这样的事,打乱了当下原本还算平静的局面,加上如今谢家风头正盛,只怕为了安抚谢家,老爷这官恐怕是保不住了。
  何况那安北侯夫人自然有嚣张的本事,一品侯夫人,父亲又曾是朝中重臣,即使如今告老在家,却还有个“太傅”的头衔,别说是在这雍州城了,便是放眼整个大汉,都没多少人比她更有资格嚣张。
  她不说话。
  柳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去看那大红滚金边的帖子,待看到上头那个“谢”字,她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却还是咬牙接过,“去就去,我就不信燕氏敢拿我如何!”
  但这番话,她其实说的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不是没见过燕氏。
  初来雍州城时,她曾随魏琮去过安北侯府,高门大户,奴仆林立,燕氏一身紫衣华服高坐明堂,燕氏那会刚没了长子,身体自然算不上好,脸色也有些苍白,可那通身的气派和望过来不带情绪的一眼却让她当场就想给人下跪……这些年,她有意无意学燕氏的装扮,学她的神态,学她看人的眼神。
  可就算她怎么学,也只能学出几分样子,根本没有办法真正成为燕氏那样的女人。
  本以为这些年养尊处优,被人捧着敬着,自己应该是不再惧怕燕氏了,可当她真正握住这份帖子的时候,柳氏才发现心中对燕氏根深蒂固的忌惮和畏惧依旧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这让她当即想扔掉手中的帖子,却又因为心中的忌讳迟迟不敢松手。
  ……
  翌日清晨。
  赵锦绣和谢池南照旧去燕氏房中吃早膳。
  或许是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众人都没什么反应,李妈妈还笑着同谢池南问了好,就连燕氏看到谢池南也只是轻轻拧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反倒是扭头的时候瞧见谢平川望着她时眼中藏着的笑意,让她不禁想起昨儿夜里那个窘境,也让她立刻起了一些脾气。
  要不是赵锦绣也在,估计燕氏当场就要离开了。
  可偏偏也正是因为赵锦绣在,燕氏不得不收敛起心中的情绪,免得被人追问……那样丢人的事,她可不想让别人知晓。
  等吃完早膳。
  谢平川照常准备去大营,走得时候还是和燕氏说了一句,“我今日会让魏琮去我那一趟。”
  燕氏没搭理他,谢平川也不生气,只又和谢池南、赵锦绣嘱咐一句才往外走。他走后,燕氏碍于谢池南在也没留赵锦绣,只让两人出去,赵锦绣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做,倒是也没强留,跟谢池南并肩往外走,待走到院子外头,她忽然停下脚步。
  “谢池南。”她喊他。
  谢池南止步看她,“做什么?”
  赵锦绣闻言却犹豫了一会才问他,“我要去嫂嫂那,你要一起吗?”几乎是她刚说完,身旁少年的脸色就变了,本来还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调调的人这会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好看的唇线也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即使上次赵锦绣已经和谢池南说了姜唯让她传递的那些话,但对谢池南而言,这始终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走出的坎。
  他心里的那份愧疚没那么容易消失。
  艳阳高照,骄傲的少年却低着头,纤细浓密的眼睫静静地垂落在眼前,遮挡住他眼中所有的情绪,“……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不过是推辞罢了。
  赵锦绣昨日就听他说了,他今日不需要去书院,既如此,他哪有什么事要做?可她即使心知肚明也没有去拆穿他这拙劣的谎言,她只是在沉默一瞬后点了点头,笑着应道:“那我自己去了啊。”
  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见谢池南没有反对,赵锦绣转身往前走,把这地方暂且留给他一人,走了几步,余光瞥见少年在树荫下的身影,她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收敛起来,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遗憾,但也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
  不过——
  总能好的!
  很多事都在慢慢变好,谢池南和嫂嫂还有小回的关系也一定会慢慢改善的!短暂地失落后,赵锦绣又笑着给自己打了个气,而后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往姜唯的院子走去。
  她找嫂嫂是有正事要做。
  燕姨生辰将至,她打算请嫂嫂出面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也不过是给嫂嫂也找点事情做,满府的人都觉得嫂嫂没了丈夫,偏居一隅或许活得更自在些,也因此无论府里有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过来麻烦她。
  可她知道嫂嫂虽然看着柔弱其实心性却很坚韧。
  她不是面对不了其他人,相反,她或许比这满府的人都要更早地从过往的痛苦中走出来,不然当日嫂嫂也不会和她说那样的话。
  与其让她整日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教小回,倒不如让她也参与其中,这样燕姨看着安心,嫂嫂也能有更多的事去做,赵锦绣一路这样想着,也就走到姜唯那了。
  僻静的院子,依旧只有玉如在跟前伺候。
  谢回不在,他在自己屋里看书,刚才赵锦绣路过院子时听到的那串朗读声便是他在背书。
  这个点,姜唯也才用完早膳不久,她今日没躺在榻上看书,而是站在窗前,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素服,满头青丝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落下几缕碎发,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慵懒。
  窗外阳光正好,斜照在老旧的窗棂上,也让姜唯笼罩其中,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剪子,却是在打理一盆牡丹花,看到出现在屋子里的赵锦绣,她也没收起剪子,只冲她笑道:“你来得正好,听说你想给母亲大办生辰,我这别的没有,花倒不错,回头我收拾好了,你让人来拿。”
  “我正是为了这事来的。”趁着玉如去倒茶的间隙,赵锦绣笑着走过去,同她说了自己的来意,“府中事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嫂嫂帮我。”
  姜唯还未说话,端着茶过来的玉如却轻轻拧了眉,她先是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怔神的姜唯,又看向笑盈盈的赵锦绣,“郡主……”她轻声喊人似想阻止,只未说完,便被赵锦绣笑着抢了白,“玉如也记得一起来帮忙,我记得你从前最会剪窗花,也顺带教教明初。”
  赵锦绣这会又成了从前那副娇娇的模样。
  虽然说一不二,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让人觉得格外亲近。
  玉如如此。
  姜唯亦是如此,她低眉看了赵锦绣足足好一会功夫,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喊了一声玉如,等人应声过来,才笑着同她说,“回头记得问咱们郡主娘娘要钱。”
  玉如一怔,没明白过来。
  赵锦绣却知她是同意了,她笑着上前挽住姜唯的胳膊,跟小猫蹭人似的不住蹭她的肩膀,仰着头,半是撒娇半是嗔道:“怎么是问我拿钱,我又不是你们谢家的人,说起来倒是我该问燕姨拿钱才是。”
  她说着索性耍起了无赖,“我不管,等生辰结束,嫂嫂得同燕姨说,让她给我辛苦钱。”
  姜唯怕伤到她,早在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剪子收了起来,这会她低眉看赵锦绣,看着少女漂亮明媚的脸,她不由曲起干净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嗔笑道:“事情还没办,倒先想着要赏钱了。”
  想到刚刚赵锦绣那句“我又不是你们谢家的人”,正想跟从前似的玩笑一句,只想到什么又顿住了,直到耳畔又听到少女询问“嫂嫂怎么了”,她才重新笑道:“没什么。”又柔了嗓音和少女说,“行,回头我定让母亲好好赏你,母亲若忘了,嫂嫂也记得你,好不好?”
  赵锦绣自然笑着应好。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说着话,站在一旁的玉如也从最初的怔忡和担忧中走了出来,看着主子脸上的笑,她的神情也慢慢变得舒展起来……看来是她多虑了。
  “嫂嫂若无事,不如我们这会就去找燕姨吧?我每次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她总说无所谓,嫂嫂帮我一道去问问,也免得最后我们弄出来不得她喜欢。”
  姜唯听着少女的提议,又岂会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的眉眼还是那么温柔,在少女殷切的注视下,没脾气地应了声好。
  说话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春光明媚,春风徐徐,绿叶娇花,一切都是那样的有生气……说起来她已许久不曾出门了,去年除夕,她染了风寒便只是让玉如带着小回去主院那吃饭,可小回去了却也没吃上团圆饭,听玉如说是母亲又和阿南发了脾气,一桌子的菜都掀了,最后阿南走了,母亲也回了自己屋子。
  说来她也有错。
  若她真的放下就不该避世于此。
  让瑶瑶为他们的事奔前走后,实在不该。
  不过也多亏了瑶瑶,要不然以他们一家人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说开,不说她和母亲,便是那个少年,恐怕也无法恢复成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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