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雪备受震撼的张了张嘴,难道他还想与她露天席地的在这里继续下去,胭雪脸色一下难看下来,伸手推他,“起开。”
谢狰玉岿然不动,胭雪用力捶在了他肩上,对谢狰玉来说如同蚍蜉撼树般,没什么感觉,就是盯着生气了的胭雪,觉得有意思。
等到她打累了,正要闭上眼选择破罐子破摔,大声呼喊叫人时,谢狰玉才翻身不再压着她,他屈膝手撑着地,衣衫不整的看着她。
胭雪不敢相信谢狰玉轻易就这么放开了,愣了一瞬,担心他会反悔,接下来会再做出些她难以招架的事,连忙起身。
她对谢狰玉避之不及,匆匆整理了衣衫,看也不看背后草地上的谢狰玉一眼就走了。
听着不远处胭雪与婢女汇合不大真切的声音,过了片刻,他才从地上起来,而手上多了一条水月红柔软轻薄,专门系在女儿家裙裳上的腰带。
谢狰玉拿在手上凑近脸,闻到一阵犹如胭脂般的香气,然后将它揉成一团,塞进了衣服怀里,拍了拍,稍作整理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出去。
他回去时,前厅已经散客了,季同斐身旁的沈宣邑被他灌了不少酒,还是个年轻少年郎,红着脸捂着嘴将酒嗝憋回去,见到谢狰玉,想说话却张不开口,只能点头示意,身形晃晃悠悠,旁边的仆从招呼着他,就怕他跌倒。
季同斐得意的朝谢狰玉使了个眼色,虚伪的道:“沈公子酒量甚佳,我都差点喝不过他,下回世子你来试试。”
沈宣邑在旁边捂嘴,摆手示意,一张嘴,预感要吐,再顾不得这地京都来的将领,到一旁被仆从扶着吐去了。
季同斐邀功似的撞了撞谢狰玉的肩膀,“如何,替你整治了这小子,还够义气吧。”
谢狰玉微微勾唇。
趁着前面钟老太守在送客,季同斐好奇的问:“你去哪儿了,先前沈家这小子还问你怎么不去放水,我怕他回去找你,还替你糊弄了过去。”
谢狰玉嫌烦,启唇敷衍,“明知故问。”
季同斐笑了,“你可真是急不可耐,这人刚一见着,你就心痒痒了?”下一刻他收敛了笑,“你可别闹的太过,好歹是在太守府,千万别来硬的,趁在南地这段日子,能哄则哄。”
谢狰玉唇齿上下一碰,“你在教我你平时和徐娉是怎么相处的?”
季同斐脸上挂不住了,哼了声,“随你吧,真要出了事,我可不帮你同钟太守说话。”
谢狰玉却说:“战事在即,你还是多想想怎么领兵收拾那帮杂种。”他指的是这回有规模且频频扰乱边境,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的异族。
季同斐酒立马醒了几分,气势汹汹,“我打先锋就是。”
胭雪走到一半,才惊觉身上衣物不对,在与春月含山汇合后,两只手都捏紧了裙子,以免走着走着就要掉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房里,细心的含山发觉她裙裳的腰带不见了,她还一时不好想理由应付过去。
她一迟疑,含山便看出来问题,担忧的看着她,“小姐碰见谁了?”
胭雪坐在浴桶里,擦身的手僵住。
含山:“小姐腰带不见了,定是掉在了外头,未免人捡了去,奴婢还是去外面找找。”
胭雪:“别去了,我也不知道落在何处。”
她一脸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还是别问了,你只要知道,我谁也没碰见就是。”
含山对上她轻蹙的眉目,不忍的点头,向她保证,“小姐不说,奴婢就不问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胭雪松了口气,“多谢。”
夜里胭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翌日醒来坐在镜台前眼下微微发青,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她看到镜台上没来得及还回去的玉镯,不免埋怨起谢狰玉来,都是他才耽误了事,只期望他不要再来太守府了,不然她还得另行机会,将东西还给表兄。
“小姐眼下有些青,须得拿粉遮遮。”春月替她梳着头道。
胭雪同意了,她今日着了另外一套颜色不同的衣裳,是不带裙裳腰带的,之前那套衣裳,胭雪打定主意以后都不会再穿了。
梳完妆,胭雪同往常一样,去祖母院里请安,钟老夫人让她不用来的太早,在家这般约束,胭雪却不同意,自己很遵规矩。觉得既然回了钟家,与祖父祖母团聚,二人年事已高,能陪伴的越来越少,所以雷打不动的在早食前就过去。
每每这时,钟老夫人便会和她一同到前厅用早食,再送钟老太守去办公务。
只是今日,她与钟老夫人前后脚来到前厅,就听见里头已经有了说话声。在对上谢狰玉清冷平淡的目光后,胭雪脸上的吃惊更是无处可藏。
他怎么还在这里,看他和季同斐等人的样子,就像是昨夜就没有离开太守府一般。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钟老夫人同她说:“两军还未交战,将领他们一半人在城外扎营,一半入城修整,季少将军他们最近会住在咱们府上。”
胭雪喃喃的唤道:“祖母。”声音里透着些许不情愿。
钟老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我知你不想和谢世子还有关系,所以将他安置在离你最远的院子,他是将领,不妥善招待,会惹起非议。私底下,若他在府里,我会让人看着点他,不让他扰着你。”
胭雪也不是不通情理,她没和祖母说,让谢狰玉留在太守府,那就是个祸害,不管有没有看着他,他疯起来还真没人能管得了他。
祖母对谢狰玉还是不了解,胭雪懂的该以大局为重,即使不愿意,也装作接受了的样子。
大不了,谢狰玉在,她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后宅他也不能再乱闯了。他不在就更好,趁此机会再出来走走。
胭雪遥望一圈,没有见到沈宣邑,反倒同谢狰玉目光对上,她没好气的别开脸,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垂眼吃着碗里的粥,不到片刻,她想起来什么,一脸诧异到荒唐的再次朝谢狰玉看去。
昨天夜里被谢狰玉缠上,丢失的裙裳腰带竟然出现在了他的两只手腕上。
用来束腰的柔软轻薄的水红官纱被谢狰玉分成了两段,分别缠在腕子上,再配上他一身干练练功的打扮,那两段红官纱就变成了他的护腕绕了一圈又一圈。
谢狰玉掀眸,目光从她脸上落在自己手腕处,淡淡的,扯出一抹玩味可恶的笑,故作展示般,不是端碗就是夹菜,惹得胭雪眼皮都要气的泛红了。
“无耻。”
钟老夫人没听清楚,“阿胭,你说什么?”
“没什么,祖母,我说粥……烫了。”
不,她是说,谢狰玉卑鄙无耻,她已经预感到只要谢狰玉一日不走,她的日子就要难熬起来了。
她不敢再骂出声,只有心中默念,振振有词。
季同斐得闲顺着谢狰玉的视线望过去,偏头低语,“你那个,怎么念念有词,也没听见个声儿来。”
他又唔了声,“你这手上缠的纱怎么一股香气。”季同斐心存疑惑,像是从女人身上抽出来的。
谢狰玉回答他前句:“大概在念经。”
季同斐愣了下,“不会是看破红尘,要当姑子了吧?”
谢狰玉很有自知之明的道:“在咒我。”
胭雪念得,是驱邪经,前头没忍住,出了点声音,被谢狰玉听见了。
他心中冷笑,这是将他当成瘟神,要驱邪赶他走呢。
第78章 轻贱。
边城战事在即, 谢狰玉等人用过早食便走了。
目送他们干脆利落风风火火的背影,胭雪多少也能感受到要打仗的凶险和危机感,她在京都这么多年从未经历过战火岁月。到了汝陵城第一次遇见, 除了有对打仗的恐惧害怕,还有面对未知的情势的担忧迷惘。
她今日没出府去, 也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倒是在早食过后, 就听祖母交代管事,给汝陵城有点名望的主母下了帖子。
由太守夫人带头,向粮商和药商购置了不少存粮、药材, 准备给从边境涌入汝陵城无家可归的人施与吃的, 有伤病的人给予药汤。
胭雪还想闭门不出, 躲开谢狰玉的纠缠, 但他人已经走了, 早出晚归甚至一两日都不见回来,可见是真的忙,也就松了口气, 陪同钟老夫人参与救济安排流民的事。
大事由钟老夫人掌着, 胭雪还有好多得学,在一个上午陪着祖母见了来太守府的三四十个管事后,胭雪自觉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许多事情听的云里雾里,被告知后面还有人在排着队见太守夫人, 胭雪仿佛已经看到后面的场面了。
钟老夫人忽然道:“阿胭,用过午食之后,你同张管事走一趟,看看施与汤药的地方, 是否真的有人在以次充好。”
胭雪愣怔住,反应过来面色红红的说:“祖母,这事我,我担心我办不好。”
她看了一上午钟老夫人老练从容的安排内务,已经自觉自己处事能力不够,忽然被交代做事,一时有些慌了,怕自己做的不好,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钟老夫人见她心神忐忑,却很坚持的道:“你担心是正常的,可再担心也得去办,难道你想让祖母拖着这副年老的身子去,就不想为我分担一些事务?”
胭雪唯有答应下来,“想的。”
钟老夫人:“不用怕,若遇到难事,实在处理不好,你就回来,祖母同你一起商议。”
胭雪懂了祖母要锻炼她的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
午食过后,她同春月含山出了府,身边还跟了两名太守府里的护卫,张管事同她介绍城中分布的施与汤药的棚子,共有八处,每隔三日施行一次,药材来处大头出自沈家药行,小头则是一些小药商。
这回就是小药商出了问题,太守府牵头收购的用来救济流民的药材价格统一压的较低,大药商应付得起,小药商开始还好,后面便开始加入别的药材替代好的,反正熬成了汤药都是一个味道,一般人也闻不出来,有疑问的也会被以熬制方法有变为借口挡了回去。
流民更是不会在意,连家都没了,能有口饭吃还有汤药治病,不期望其他的。但一码归一码,小药商失信就该被追责。钟老夫人还担心的是,怕就怕时日一久,药材配方变了,对人身体有害,是药三分毒还以次充好,真要害了人,就是太守府的责任。
在灾棚附近,胭雪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衣衫褴褛的人不在少数,她一路走来,要不是身边带的有护卫,有些心怀不轨的流民怕是要冲上来问她讨要钱财。
张管事提议,花钱找个流民买一碗他手中的汤药来,带回去与沈家那边施与的汤药作比较,胭雪看排队的里头还有人为了一碗汤药打起来,很快守在边上的护卫呵斥带走。
“我想看看他们用的药材,能不能找找残渣。”
张管事:“若有残渣,早已经能拿去比对找他们要说法了,这些汤药都是在药堂熬制的,都被处理了。”
胭雪面上一辣,暗自懊悔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周到,“那就只有先照张管事说的办吧,我们离远些,去那头等着,免得被他们看见。”
去换汤药的是其中一个护卫,光看是看不出什么,胭雪示意护卫把碗给自己,“我闻一闻。”
就在这时,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朝他们靠近。“就是他们,这家人,刚刚抢了流民的汤药。”
胭雪正闻的仔细,辨别里头的药材的气味,就见有人冲到她跟前要抢夺她手里的碗,只是在靠近之前被护卫挡住了。
胭雪定睛一看,听见张管事说:“是方才那间药棚施药的下人。”
大概是发现了他们让护卫去买汤药的事,追了过来,还诬陷是护卫抢了流民的汤药,带了卫兵找茬。
“大胆,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胭雪听见护卫呵斥,眼皮一跳,急忙道:“住口。”
她虽没有经验,却也知道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之前,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们的身份,护卫这一张嘴说出来不就是暴露了。
胭雪:“张管事,劳烦你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管事上前解释,胭雪则被春月和含山护在一边,两人围着她,防备着会有人冲上来。
然而对方不依不饶,要让胭雪将汤药还回来,说什么即便是富人家的女子,也不能做出跟流民抢药这种事,争闹声吸引了路边人的注意,胭雪越听越生气。她头一回替祖母办事,就遇到刁难,而她又不能马上想出法子应对,还惹来众多注目,越发对自己感到不满。
但这汤药她是怎么也不能还回去的,对方能这么快找上来,想来是早就防备会有人来查了,看来以次充好多半是真的,只是现在没有证据。
春月跟含山兀地小声轻呼,都被胭雪的动作弄怔住了。“小姐。”
胭雪背过身,端着那不太干净的碗,喂自己喝了一口那里面的汤药,她怕留不住,索性自己先尝了,也好记住这药的味道,自己分辨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