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婢(重生)——火莺
火莺  发于:2021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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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翠与绿珠对视一眼,听见胭雪苦笑着道:“我如今恢复身份无望,段府也回不得,从我知道自己身份起,就一心想要为自己为我娘沉冤得雪,但是这些都不可能了。失去了这个目标,我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二人脸上几分动容,绿珠寡言少语,却也主动安慰她,“姑娘怎么这么说呢,虽说我和红翠二人,贵女了解的不多,平常人家的还是能说道说道的。”
  “姑娘身世坎坷,能坚持到今日,已经是不容易,这份坚韧的心性就叫我觉着钦佩,换作一般人,早已丧失了信心从此萎靡不振下去。”
  胭雪脸上不大好意思的问:“我当真是你说的这样吗?”
  绿珠红翠点头。
  胭雪被夸,觉着羞涩,她有些话不敢和谢狰玉说,怕惹他笑话,此时只有红翠绿珠在,才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我以前在段府,小时候不知道爹娘是谁,他们告诉我,我爹娘都死了,府里看我可怜才把我养大……”
  她缓缓跟她们说起从前,这些,些许是谢狰玉不会听的,她那些过往的不堪说出来,也只不过是侮辱了他的耳朵。
  可就在胭雪说话时,窗户边站着一个人,是半途而返的谢狰玉,他大概是落了什么东西,回来取的,听了屋内的谈话声才慢慢放下脚步。
  见红翠与绿珠注意到了,眼神警告她们,不要声张。
  胭雪深呼吸一口气,说:“……春日惊蛰之后,我学会了走路,不到三岁,就学人家干活,府里的家生子也有不少,都不得靠近主子们住的地方。我人小,便跟着那些比我大的,他们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那些孩子累了饿了还能喊一喊爹娘,等他们带吃的回来,只有我没有,唯一一个看着的宋妈妈,也只有在保证我不饿死的情况下照顾我。他们说,我生来就是下人,我的主子就是段府的主人,我这一生就是主子的,主子叫我生,我就生,让我死,我就死。我不能不愿意,因为这些都是我命不好,托生成了奴才。”
  “我听了他们的话,好好干活,我尝过穿不好吃不饱的日子,被其他孩子骂野种,没人要的赔钱货,克死爹娘的玩意儿,他们人多,我又是一个女孩,说不过也打不过,于是就想着快些长大,等哪天能到主子跟前去服侍,换个好日子,好前程。转机在几年之后来了,我被第一次喊去小姐身边伺候,浑身穷酸,粗俗如同烂泥,和富贵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小姐一比,很,很无地自容。可是小姐第一次见就不喜欢我,她说我盯着她看的眼神,太恶心了,但是段夫人一定要我留下来伺候,小姐只能忍着我,倒也挺难为她的。”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姐,当时觉着她怎地那般漂亮,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她的一言一行怎么和人就那么不同。我还想,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小姐嫌我脏,我便每日都努力的打理干净自己才到她身边去,但凡小姐有一点不满意,我便为之忐忑,怕被罚,怕被小姐赶走,可是无论我怎么讨好,她都不喜欢我。因着这个,我才明白,有的人,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怎么讨他好,都是无用的。”她这时陷入回忆中,脸上的神情仿佛也回到了当时。
  胭雪说的口干了,舔了舔嘴皮,继续道:“我以前也不过生辰,生辰要与家人同过才有意思,可我家已经没人了,便从来只记自己的岁数。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在阴差阳错下进了王府,还留在世子身边,虽然没有名分,但日子已经远远与小的时候不同了,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那晚世子虽然回来的晚了,还是赶在我生辰之前陪我过了,我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抱怨,而是觉着自己运气还算好的,也没有不满足的地方,如果有,也只能怪我没那个福分罢了。你们说我心性坚韧,其实也是因为以前受过磋磨,死过一回,便觉着什么事,都不如死了难受。”
  她说死过一回,红翠绿珠都没有多想,以为胭雪是说法出了问题,是将磋磨比喻成历经的如死一般的劫难。
  “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让你们觉着烦了。”她面露歉意,红翠绿珠摇头,悄悄看向窗外,不知听了这么长一番话的世子怎么想。
  要说可怜,做奴才的哪个不可怜,她们也是爹娘不要了卖给世子的,只是身世确实比不上姑娘坎坷。
  她们苦是苦了些,却也能跟着其他人学东西,红翠与绿珠一个身手不错,一个打探情报最好,就不像胭雪说的那样,十几年来都是奴颜婢膝看人脸色。
  她们有用,上面便会嘉奖她们,是以听完胭雪说的这些,根本不会耻笑看不起她丝毫,反倒心生同情。
  “姑娘如今一时不知道做什么,不如再好好想想,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急也急不来。”
  胭雪点头,似是说完那些话,心情也舒畅了,“刚才我想着想着,便想明白了。你们说,万一我向世子提起,想请他给我请个老师,他会答应吗?”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也认识不少字了,是不是该读些书了?我就是觉着肚里没墨慌得很,我又不好麻烦世子,他整日天天在军营,也没得时间教我。”
  窗外的人没出声,红翠和绿珠不敢轻易答应她这个,胭雪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人影,还在异想天开的与她们说:“我听说绿珠会些拳脚是不是,绿珠你怎生这般厉害呢……”
  日头照射的练武场,徐翰常瞪着远处的靶子,最后将弓丢给身旁的人,负气道:“不比了,比什么比,爷又不是弓箭手。”
  他跑到靶子前拨弄两下,又回来,对拿着帕子慢斯条理的擦汗的谢狰玉道:“你今日气性怎么这么大,来人,给他数数都射坏几个靶了,后面的人还射不射了。”
  季同斐刚从家将处练完功过来看看,见徐翰常骂骂咧咧的,旁边谢狰玉不像往日那般跟着斗几句嘴,反倒冷着一张脸,寡言的不大正常。
  他勾着徐翰常的脖子同沉默的谢狰玉拉开不少距离,直觉谢狰玉的心情不佳,“怎么了?”
  徐翰常也意识到不妥了,跟季同斐嘀咕,“不知道,一来就抓着我射箭,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从靶子下捡回来的长箭拿给季同斐看,原本好好的箭像是被人用外物,从中硬生生的将它们都分开了。
  季同斐一看就知道,这是直接对着靶子,用新的箭将靶上的箭给一分为二了,像这样的徐翰常手里还有一把,季同斐微微变了脸色,“这般生猛,谁惹他了?”
  徐翰常耸肩,看见谢狰玉拎着弓箭走过来,当下二人齐齐防备的往后退,“有话好说。”
  谢狰玉仿佛刚从那种无人敢惹的阴唳状态出来,面色不再难看深沉的好似罗刹,他抬眼盯着徐翰常与季同斐,对两人说了几句。
  听了谢狰玉的话,徐翰常跟季同斐二人神色从疑惑变的惊奇。
  季红霞在黄昏中往鱼塘里洒下一把鱼饵,倚着长椅懒懒的回应她弟弟,“你在说什么呢,京城内的女先生统共就那几个,如今都在别人府上教学着,我到哪儿去给你找人。都说在别人府上,我给你找了,那不是从别人哪抢的,得罪别的府怎么办。”
  能当先生的女子,自然也是出身不凡,半路有可能家道中落,或是宫中出来有些学识的,这些女子品性都很高洁,可能一生都未打算成亲,就如同道姑般,身边养着两个童子。
  有名望的便会被请到贵人家里给家中的贵女教学,条件苛刻也难求,有的好的会常驻别人家里,一直到生老病死,贵人家里自然会为安排人给她养老送终。

  季红霞眼一斜,“倒是你,在搞什么鬼呢,无端端的请女先生做什么,俆娉家里不就有一个,你要替她请啊?那倒用不着,你若是帮别人请,不如叫俆娉帮你啊。”
  季同斐腆着脸上去,“阿姐,你是第一天认识俆娉吗,她要是知道我是帮别人向她讨女先生,她会怎么对我?不用想了,我早食传信过去,怕是吃的还没咽下去,她就已经拿鞭子过来抽我了。”
  季红霞被他逗笑了,拧着他手臂上的肉,力气没轻多少,疼的季同斐龇牙咧嘴,“说,是给哪家的小娘子请的,不说清楚,我就替你去给俆娉说。”
  季同斐连说:“真不是我,我也是帮人家呢!”
  “谁?”
  “谢狰玉。”
  不多几日,王府的门前来了辆马车。
  胭雪一早伺候谢狰玉更衣用过早食后,见他竟然还在位子上,没有马上去军营,便提醒道:“世子是不是忘了时辰了,巳时了,再不去会不会晚了”
  谢狰玉却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自加冠之后,又成日在军营练武,身形便越发修长高大了,无暇的面容更加冷峻,有时跟他说话,都特别怵他不经意间,眉眼中流露的凶悍气势。
  “不急。”
  他像是等人,胭雪正疑惑着,就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人是三津出去亲自接来的。
  进来以后胭雪都呆住了,她望着进来的不苟言笑的陌生女子,及身边带的两个童子,还不清楚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没有见过。
  她听着三津向屋内介绍,还提到了她的名字,对方同谢狰玉见过礼后,便若有似无的观察她。
  胭雪更是震惊到茫然无措的宛如一个孩子,立在原地,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过是无意间与红翠绿珠一提,自己想求谢狰玉为她请个先生,谢狰玉便当真帮她请来了。
  她这话说都没有和谢狰玉说过,难道是她们二人私底下偷偷帮她告诉谢狰玉的?
  胭雪回过神时,谢狰玉正好扫了她一眼,道:“过来见礼,从今起这位就是教你读书的先生。”
  胭雪给那位看起来颇为严肃冷静的女先生行礼,对方果然显得客气而疏离,自有一股傲气的道:“且慢。”
  她转身对谢狰玉道:“世子,这声“先生”大可不必急着先叫,过往我教的都是正经上过学的贵女,像姑娘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回 见着,有些话不得不先说清楚,也好免得倒是多些误会。”
  谢狰玉目无喜色的将目光挪到听了女先生的话,瞬间紧张的吓的脸色都白了的胭雪身上,蹙了蹙眉,道:“你说。”
  女先生:“不知这位姑娘识的多少字,又读过哪些书,领会的如何。虽我与原来的主人家说好,答应过来教学,总要也得先考验考验这位姑娘,若是能个教的,那我便留下,若是欠些天资,那就对不住,只好请世子另请高明了。”
  谢狰玉懂了,这是要先考考胭雪,对方若是看的上眼,认这个学生,才肯教。
  能做女先生的,除了被世人高看的都有些自命不凡,家学也有些渊源,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有立足之本。
  他看向胭雪,“你说呢。”
  女先生暗暗将他二人的相处看在眼中,内心不免讶异,没想到这位世子竟然还会主动闻讯这个女子的意见。
  胭雪见都看着她,而谢狰玉好似她但凡说一个不字,就不会留下这位女先生的意思,从而用发懵发热的脑子不间断的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位女先生要考什么,也有些畏惧于对方的气势,但她还是愿意试试,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她生怕就这样溜了。
  谢狰玉:“带她们去小书房。”
  胭雪怔怔的看着谢狰玉,红翠轻轻的推着她走,“姑娘走吧,小书房是特意空出来布置给姑娘的。”
  她们走后,三津才拿出一封信,那上面的簪花小楷端庄美丽,谢狰玉撕开信封,掸了掸,两眼便快速看完,“人不是俆娉推荐的。她是师国公府上的先生,在此之前教过师雯慈的,也是她听了季红霞打听的消息,推举人过来的。”
  师雯慈在信上说,虽不知道他是为了谁要寻女先生,为了感谢他那日派人送她回府,特意举荐教过她的女先生,她年岁渐长,先生已经交完了,如今留在师国公府颐养。师国公府目前没有需要读书的小姐,便主动将人送来,为期三年。
  这个人情谢狰玉不得不承,他面露沉思,吩咐三津,“备份礼,送到师国公府上去。”
 
 
第59章 波澜。
  胭雪呆呆的站在原处, 目送着这位柳先生的背影,屋外凭栏处的纱帘被风吹起,发呆的胭雪也被身后的红翠轻碰惊醒。
  “姑娘不必担心, 该看的柳先生都看完了,既然没有说不好, 那就是好的征兆。”
  胭雪反过来想:“可先生也并未说好,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到底会不会教我,这实在没个准信儿的,倒叫我心里急死了。”
  她急切的样子, 像极了春闱之后等待放榜的考生。
  跟上去以后, 看见那位柳先生与谢狰玉说话, 她则被童子拦在外头, “姑娘且先等等, 先生在和世子谈给你授课的事。”
  胭雪愣了,接着反应过来睁着欣喜的双眸,弯腰凑到童子身旁小声问:“先生这是同意教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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