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淑旖被母亲的神情惊诧到面露害怕,“娘, 我也不知道啊。”
她满脑子都不懂她娘为什么对胭雪的出现反应这么大,不对, 应该说对胭雪这个人在意的程度太过了。
这让她皱着眉疑惑的往胭雪匆匆离开的方向看去,来道贺的人太多,这人不过眨眼就不见了, 她与刘氏心底都不如来时那么平静, “把脸色收好了, 别让人看笑话。”
刘氏很快收敛好了一腔震怒, 强颜欢笑的掐了段淑旖一把, 提醒情绪外露比较明显的女儿。
“……殷护卫。”
胭雪被人拦住,这才慌忙的停下,她惊疑不定的往后面看一眼, 发现她与三津的位置是在廊柱的后面, 一盆树桩万年青立在他们身后,遮去大半身影,悄悄吐出口气。
三津:“你要去哪, 不要乱跑。”
胭雪很快的回应,“不是, 我不是要乱跑,我是在躲……”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她见到谁了。
“殷三,过来。”
三津回头看见熟人,对胭雪叮嘱, “你就站在这里,等世子出来。记住,千万别乱走了。”
胭雪刚要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三津一过去,就被熟人拉走,他不放心的回望一眼,胭雪听了话正乖乖的站在廊柱旁,低眉垂眼很是恭顺便放心了一点。
许府宾客盈门,多数都是三五成群,来客身边伴着仆从,胭雪好奇的望着这样的场景,独自站在一块也不突兀,只当她是许府里的人。
没人找她麻烦,也方便她一个人静一静。
她对在这里会撞见刘氏跟段淑旖,也是相当的惊奇和害怕,说到底还是刘氏刻薄磨人的手段与一颗寡毒的心肠让她产生了阴影,段淑旖不知内情却也非常不喜欢她,这对母女定然会同仇敌忾的对她。
既然知道她也在这了,她们会不会过来找她麻烦?
胭雪心乱如麻,肩上一只手搭过来,她吓的浑身一震,手的主人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赵荣锦见她花容失色,自己也理亏的摸摸鼻子,“嗐,你这丫鬟,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不禁吓。”
胭雪发觉是他也很讶异,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茫然的问:“赵公子,你找我吗?”
赵荣锦打量她,“倒不是找你,是进来看见你在这,有点好奇。莫非,是二哥带你来的,他人呢?”依照赵荣锦这样自小生长在花丛中的公子哥,一眼就能看出胭雪身上的不同。
她是特意打扮过,又和之前在谢狰玉院子里见到的感觉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同,他感觉还需要再仔细观察观察,胭雪经不住这样的打量,自从跟谢狰玉睡过之后,她便对男女之间的接触多了些敏锐。
她知道这样不妥,有些不自然的避开赵荣锦的目光,“是世子带我来的,让我随身伺候,他在……”
“你们在做什么。”冷淡的嗓音提醒着谢狰玉的出现,他走出花厅,一眼看到外面,胭雪人不在便感到不悦,逡巡一圈之后发现廊柱后两道熟悉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就看见胭雪与赵荣锦在一起,两人凑的比较近,那贱婢一副娇羞的样子,躲着赵荣锦,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些什么。
胭雪见到谢狰玉出来,喜色飞满整张脸上,肉眼可见柔情似水的依赖,差点就要去拽谢狰玉的衣角求点安慰。
结果被他一道冷眼定住,“我们……”
“世伯呢。”原来谢狰玉问的是赵荣锦,根本就没想听胭雪的解释,她讪讪的收回手,按住手臂,一脸落寞的挪到他身侧去。
赵荣锦很会看人眼色,尤其是将谢狰玉故意忽视了胭雪的一幕看在眼中,以及胭雪伤神的神色,便觉得这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嫌我给他丢人呢,跟太尉大人见礼过后就赶我走了。”
赵荣锦也不甚在意的啷当样子,还跟谢狰玉说:“你也别怪你那丫鬟,我是看她一个人在这,过来问她你在哪呢。”
谢狰玉听出赵荣锦有心为胭雪解释,他目光淡淡的在俩人脸上分别扫过,轻勾着唇角,“我怪她作甚,她若是在许府生事,我留她不得。”
这话相对于胭雪也是一种警告,她站在谢狰玉背后,扭着手帕低头小声道:“我不敢的。”至于谢狰玉有没有听见,那就不知道了。
赵荣锦扫见一人及后面的人影,立马激动的跑过去,“同斐,季同斐!徐翰常,哟,你也来了!”
季同斐错愕的看着赵荣锦脚步热情穿过宾客找他们,觉得有什么阴谋,不约而同的与身旁的兄弟后退,“这小子怎么看我,跟看见娘们一样。”
徐翰常也警惕的瞪着赵荣锦,伸手拦住,“等等,你跑什么,哪儿来的。”
这小子虎,也没虎到见着儿郎就扑,徐翰常跟季同斐同不觉得自己会比女人吸引他一些。
赵荣锦跑过来的姿势很有些迫不及待,声音很喜悦,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像是怕被连累一般。
“帮我看看,我后方,廊柱那个位置,谢二哥有没有盯着我。”
两人听了他的话看过去,“你做什么了?”
“他身边的是什么人?”
赵荣锦记吃不记打,也不反驳他初始是抱着逗弄的心思去找胭雪的,没想到被谢狰玉抓个正着,心虚的含糊道:“他院里的婢女,我去说了几句话而已。”
徐翰常跟季同斐自是不信,依照赵荣锦爱拈花惹草的习性,指不定是去戏弄了谢狰玉身边的下人,别家的下人那就是别家的物品,哪有随意戏弄的,赵荣锦就是仗着谢狰玉与他有交情,才去撩虎须。
两人都是一脸活该的表情,赵荣锦不管不顾的跑走后,胭雪以为谢狰玉脾气发完了,试探的想伸手碰碰他的衣角,跟他说说刘氏和段淑旖的事,结果被他一手打开。
手背挨扇了的胭雪疼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谢狰玉听上去很不客气的道:“就不该带你出来。”
胭雪一脸茫然无辜:“我……”
谢狰玉逼近她,微微低头,冷情的眼眸盯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化为一句训斥,“不懂收敛的东西,你怎么那么蠢呢。”
赵荣锦看她的眼神,摆明了也是要戏弄她,她也不会分辨,不是蠢是什么。让赵家的女眷看见,少不得说她勾引人。
胭雪哪分那么清呢,她又不知道,赵荣锦与谢狰玉关系好,以为跟他也是半个熟人了,能说的上话。
她根本不懂即便是熟人交际,其中也有许多弯弯道道的道理,她一个奴婢,又是跟谢狰玉一起进来的,在旁人眼中就已经记得这是他的人,打上他谢狰玉的标记。
即便是赵荣锦找她也要避讳些,而不是一脸羞赧的靠的那么近说话。
她挨了谢狰玉的骂以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偏偏谢狰玉也不说明白了,让她自己去想。
没人教过她怎么应对男人,一切都是她自己摸索来的,更不用说去区分男人的好坏了。眼下胭雪只有吃记打,挨句骂,对这件事有了个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下回赵荣锦找她说话,有多远就躲多远,才不会惹谢狰玉不高兴。
赵荣锦跟季同斐徐翰常三人结伴过来,刚经过一顿教训的胭雪很快便识相的微微低着头,乖顺的侯在谢狰玉身后位置,可以将她的人挡住,不敢乱看也不敢乱说话。
赵荣锦左右都肘了肘身前的两人,季同斐跟徐翰常领会的往谢狰玉身后看去,二人身量都不矮,还是窥探到了那道丽影。
季同斐不像赵荣锦那么傻,开口就说惹人嫌的话,“我跟我爹来的路上,撞见了高家的马车,像也是来给太尉祝寿的。”
跟着徐翰常尽量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高统领心性非同一般啊,好像不知道自己惹人嫌一样,脸皮气量连我都甚为佩服。”
谢狰玉的外家许府与高家不和,这是全京都都知道的,至于什么缘由没半个时辰都说不清楚,不和到什么程度,看小一辈们赵荣锦他们都能从家里听上一两耳朵就知道了。
赵荣锦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跟着说:“怕是又像上回,连门都进不来,送份礼就走了。”
季同斐:“这也不是一两回了,我现在都听有些人在为高统领说话,说是他姿态已经摆的那样低了,年年来祝寿,太尉不收,一次两次便罢,多了就显得倚老卖……咳。”
他看着谢狰玉,适时的收声。
谢狰玉面无表情道:“因为他的失职,死了一百多号人,是他送送礼,放低姿态就能被原谅的吗,那他的过失未免也太轻易了。”
话是如此,季同斐跟徐翰常还说:“虽然这话不由我们外人来劝,不过我等拿你当朋友,还是要说给你听,高统领这一招我爹都说着实恶心人,脸皮够厚。但毕竟人言可畏,大部分人还是只看当下的。”旁人才不会管别人亲历的伤痛,更不会以己度人,只会凑凑热闹。
赵荣锦说不出好听的话,唯有跟着好兄弟们一起点头。
三人看着谢狰玉,却见他没有发火,还是熟悉的冷漠神色,不过已经对他们很好了,还点了点头,“多谢。”
季同斐等便很高兴的继续分享各路消息,明明谢狰玉没主动要探听什么,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垂着眼眸,遮去了阴唳的神色。
不多久管家请宾客都进去坐,谢狰玉等人移步。
许府将宾客以男客女眷区分开,像他们这些年轻的子弟也有划分区域坐一块,招待的人是谢狰玉的表兄弟们。
季同斐坐下后,连连看了被安排在不远处候着的胭雪几眼,“赵二说你身边养了个美人,果然就是上回他说的那个么。”
赵荣锦还不知道季同斐把他卖了,在桌上与许家的子弟称兄道弟,忽然感到背后一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翰常端起酒杯,给谢狰玉和季同斐分别递过去,也感兴趣的凑过来道:“我当谢世子不近女色,原来是之前的都不够美么。”
季同斐说的就更过分了,“定是收进房里了吧,滋味如何,定是很好吧。”
徐翰常与他盯紧了谢狰玉,都是男人,一脸好奇感兴趣的想他说几句房中乐趣。
谢狰玉配合的玩味的勾唇一笑,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色气,“爱叫,受不住,浪的很。”说罢对视,几人心照不宣的露出暧昧的微笑,将纨绔和浪荡子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胭雪拿帕子捂住口鼻,忍下了一道喷嚏,缓过来后又看向谢狰玉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见谢狰玉与很多人在一起交际,他看着很有手段,起码有一帮人都隐隐以他为首,他跟那些男子们说话时,不像待她那样苛刻,老凶她吓唬她。
他在当中是矜贵的,话不多,也没有故意如何,但只要一说话其他人世家子弟正在闲谈的,竟然也都停下来听他的。
谢狰玉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抵着头,他偶尔也是会笑的,意气风发那种,举手投足中不经意流泻出慵懒,桌上也有人有样学样,却学不出来他那种味道。
胭雪看的发痴,她钦羡于谢狰玉在那种环境下的地位和风范,再低头看看她自己,轻声一叹,一日内的所见所闻就足够让她备受打击。
“哪位是胭雪姑娘。”
她陡然回神,闻声抬眸应道:“是我。”侯在这处的下人不少,都是些丫鬟,一见许家的仆从过来问人,纷纷看向胭雪。
她顶住这些目光,有些不安的问:“找我什么事。”难道是谢狰玉又有什么吩咐。
仆从把一碟吃的递给她,“你家主子赏你的,快吃吧。”
胭雪马上朝谢狰玉的方向望过去,透着不敢相信的惊喜,哪怕是谢狰玉的背影,没有回头,她也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多谢。”
没想到谢狰玉入席以后也没忘了她,她还以为他已经把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呢。
“她是谁家的丫鬟,主子待她真好。”
“不知道呢,看不出来。”
胭雪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不管她们怎么想的,高兴的捻起一块糕点吃了,入口觉得味道有点怪,拿在手上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
一想到谢狰玉还念着她,心情一顿大好,不过是一盘点心,之前心底的许多难过仿佛就被抹平了。
吃完她觉着有些腹痛,想着是今日一早没有出恭,就以为是到现在才来了感觉,急忙找人询问茅房在哪。
谢狰玉饮了一口酒,在上吃食的小厮来到他身边时,冷不丁的吩咐一句,“择点吃的,送到我带来的丫鬟那去。”
他旁边的季同斐耳朵敏锐,闻声促狭的冲他低声说道:“你倒是挺挂心的,何不抬成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