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二十岁了,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成熟独立。”姜嘉弥垂眸不去看他,“只能说我们可能不适合继续这种关系。”
说完,她抬脚就往外走,越想越觉得郁闷。
和她之前担忧的一样,那一晚的事如果继续下去只会变得复杂。
转眼间她就走出了大门,几步跳下台阶。
就在姜嘉弥自顾自走出门的那一刻,周叙深唇角的笑弧渐渐消失不见。
他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沉而晦暗。
……
姜言东惬意地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周围古味的陈设全是藏品,手边是一把紫砂壶——这是圈子里销声匿迹的佳品,有价无市。
刚才他说想休息一会儿,就有人领着他来了这间茶室。
整间茶室的布局都很讲究,不论是开在墙面上圈住秋景自成一幅画卷的窗,还是摆放得恰到好处的一些古董藏品,看上去都雅致而内敛,一点不会让人觉得浮夸。
这也恰好符合他对周叙深的看法。
姜言东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想到这些不由得又感慨起来,后悔没早跟周叙深这人深交。
“姜先生。”打理马场的负责人敲了敲门,“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姜言东回头摆摆手,“不用,我不饿。对了,嘉弥和叙深还在外面骑马?”
“在的。”
“那我出去看看他们吧。”
“您不用急,可以先喝茶喝尽兴了再出去,正好您刚才选的那匹马现在在吃草料,身上的鞍具也得换一下。”
“那行吧,我再坐坐,现在身体的确也跟以前没法比了。”姜言东轻啜了一口茶,摇头叹息了一声。
见状,负责人圆滑地捧场几句,接着便走出茶室叫来了自己的助理,“周先生呢?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Oak也牵过来了。”
“那就好。”负责人点点头,抬脚匆匆往外走。
室外草场上的画面赏心悦目。
暖融融的霞光下,有两人一马渐渐从远处靠近。纤细的身影在前,高大的男人牵着缰绳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堪比陌生人的距离。
负责人牵着Oak上前,“姜小姐,周先生。”
“我爸呢?”姜嘉弥忙接过缰绳。
“姜先生在茶室里休息。”
“茶室?”她差点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最后硬生生停住。
“对,周先生上个月特意让人布置的。”负责人点到为止,说完就微微点头示意,转身小跑着回去了。
上个月?
姜嘉弥犹豫片刻,闷声不吭地踩着脚蹬上了马,打算先一步回去找姜言东。
“Oak,回来。”
刚走了几米远,身后冷不防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Oak立刻调转方向折返回去。
她慌忙收紧缰绳,“Oak!”
Oak很快停下,只不过也差不多快走到周叙深跟前了。
姜嘉弥忽然有了点小脾气,“你这是干什么?Oak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明明是按照喜好选的马,结果Oak不仅是Ray的伴侣,还同样被周叙深训得服服帖帖,连这种时候都不能跟她同仇敌忾。
周叙深失笑,“还在生气?”
“……没有。”
瞥见他宽容而无奈的眼神,姜嘉弥忽然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很没道理。
既然他们只是想法和处事方法上有分歧,那就无关对错,她又有什么立场去生气呢?而且她之前说要保持距离,刚才却没控制住自己,这也是事实。
对着亲近的人闹小脾气或是撒娇无伤大雅,面对外人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
姜嘉弥努力调整表情与情绪,鼓起勇气认真地看着他,大大方方地道:“抱歉,刚才我可能有点反应过度了,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的。”
眨动的眼睫泄露出一点窘迫与忐忑,抿起来的唇角显得白皙透粉的脸颊有点鼓。
周叙深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缰绳,力道由轻至重。
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变,“不,应该道歉的是我。原本我是想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但却弄巧成拙了。”
姜嘉弥眨了眨眼。
表情、语气与措辞都滴水不漏——他道歉究竟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仅仅出于绅士的风度与考量?
除了无奈、平静与歉意,她没办法从他脸上分辨出更多的情绪。
周叙深干脆利落地上了马。原本站在地面上时要比她的位置低一些,现在形势顿时扭转,他身上那种从容且占据主导的感觉蓦地强烈了起来。
两人并排骑着马往回走,没怎么交谈。
姜嘉弥攥着缰绳目视前方,心里莫名有点闷闷的。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啦?
虽然之前她是希望两个人保持距离,可是刚才接吻的时候她是动摇了的,甚至觉得再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她犹犹豫豫地转头往身侧看了一眼,竟然惋惜起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又赶紧闭着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
三个人在马场逗留到五点,接着便清洗换衣收拾了一番,留下来一起吃了顿晚饭。
饭桌上姜言东和周叙深从藏品古玩聊到股价波动,姜嘉弥清楚自己旁听能学到很多东西,于是一直默默分神听着。
只不过话题又慢慢落到了她身上。
“嘉弥今年大三?”周叙深忽然开口。
姜嘉弥心里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回答,姜言东先替她说了,“是大三。”
桌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那假期可以实习了吧?”
“对,只不过她既不愿意来我这儿,也不愿意去她妈那儿,说公司里好多人都认识她,没意思。”
“这样啊。”周叙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姜嘉弥一颗心悬了起来。
片刻后,他不疾不徐地再度开口道:“虽然我这里可能不太适合她,但周围熟识的人里总能物色到合适的。”
“咚”的一声轻响,她听见自己的心又落了回去,莫名有些失望。
还以为他要说可以让她去惟森实习呢。虽然凭她的简历和能力是能拿到惟森的实习资格的,根本不需要他开什么后门,可他为什么说她不合适呢?
姜言东不知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竟然也点头附和,“确实,那到时候如果需要的话就麻烦你了。”
姜嘉弥很想为自己申明,但不想显得自己不懂事不知趣,还是先忍了下来。
吃完饭,三个人驱车返回市区,两辆车同行一段后在岔路口分开。
“先生,是回小南洲还是白水湾?”转弯驶过十字路口后,陈廷开口问道。
虽然他是被周家派来请人的,但回不回老宅也得看周叙深自己的意愿。
周叙深嗓音淡淡,“明天再去小南洲。”
果然。陈廷不意外这个结果,应声之后右打方向盘。
但比起这个,他还有更好奇的事,比如在马场时站在姜总身边的那个年轻女人,是不是一年前在淮大穿着玩偶服搭顺风车的那个?
他认人很准,记人长相也记得很牢,更何况是这么有辨识度的脸,应该不可能认错。
时隔一年,陈廷本来早把以前的事给忘了,可今天看见三个人站在一起说笑,就一下又想起了当初周叙深那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以及周家想牵红线的念头。
“先生,”他装作不经意地笑着开口,“刚才站在姜总旁边的小姑娘有点眼熟,是姜家的千金吗?”
后座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掀眼,冷漠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盯住他。
陈廷一惊,正要辩白两句,周叙深忽然微微后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漠然开口道:“周家那边,不该说的别说。”
第12章 . 去我那里 交流会结束之后,去我那里?……
第二天,周叙深自己开车回了周家。
小南洲是仿苏式园林的建筑风格,用他母亲沈素钰的话来说就是适合养老,所以她和周老爷子周老太太一直住在那儿,其他人只有过年才会聚齐。
平时他一个月回来两次,作为晚辈也不算太失职。
“回来了?”看见他进来,周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沈素钰放下骨瓷杯,“还以为你这周不回来了,公司里忙完了?”
周叙深微微颔首,单手解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刚聊到周临呢。说他和他一个女同学,就是姜家那小姑娘,我们想过段时间请人来家里吃个饭,正好周临生日嘛,请一群同学来热热闹闹的多好。”
他手一顿,在沙发上坐下,“现在的小孩儿都喜欢自己庆祝,就算要过生日,也是自己玩自己的,怎么会愿意到全是长辈的家里来。”
沈素钰和周老太太相视一笑,“这你就不懂了,生日只是一个契机,我们主要是想见见小姑娘,说不定以后咱们两家能做亲家呢。”
周叙深唇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弧,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了靠,“确实有这个可能。”
“我看过那小丫头的照片,笑起来甜滋滋的,看着真让人喜欢。”周老太太拍了拍腿,“小临呢也是个帅小伙,两个人年纪合适,同专业又有共同语言,多般配。”
“当然,他们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能成肯定是最好的。”沈素钰补充。
周叙深右手搭在左腕上,缓缓摩.挲着表盘,垂眸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和周临同岁?那也才二十,大概不会这么早地考虑婚姻。”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两个人可以先交往着试试看嘛。”
“有道理。”他转头看向窗外,似笑非笑地低声重复,“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过了会儿,沈素钰想起什么似地又道:“周临比较听你这个小叔的话,你旁敲侧击地劝一下,让他这回邀请同学到家里来过生日。”
周叙深颔首,平静带笑地答应下来,“好。”
……
马场那回见面之后姜嘉弥只见过周叙深一次,是某天她没课去姜家看姜言东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准备离开。
两人仅仅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没有其他更多的交流。
然后姜言东让她出去送送周叙深。
穿过庭院的这一段路不算短,看得出周叙深刻意放慢了步子照顾她的步速。姜嘉弥一直在落后他半步的位置,走得很忐忑。
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还一直设想应该怎么回答,可直到这一路走完他也什么都没说。
“回去吧。”周叙深朝她点了点头。
之前两个人假意装作不认识的时候,虽然他也是一副从容坦然的模样,但眼神里仿佛总有隐晦的情绪在若有似无地勾动她。
现在却心无旁骛,目光里只剩面对“朋友的女儿”的分寸。
司机就站在周叙深身后,这时候就算再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姜嘉弥只能礼貌地朝他笑笑,转身一个人往回走。
说不失落是假的。
明明先提起这事的是他,最后他说放就放了,反而她这几天总是忍不住回想,又试图回忆那天的蛛丝马迹来揣摩他的想法。
但他实在太难懂,原本这是吸引她的特质,现在却又成了小小的烦恼。
姜嘉弥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
这次见面后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十月份天气渐渐转凉。
入秋之后淮大各种学术活动多了起来,因为正值校庆年,所以很多学院都选择邀请知名校友来做交流,平时众人大多为了学分才去听的讲座忽然热门到一票难求。
工管系某节大课结束后,辅导员姚薇把新的交流会入场券发了下来。
“大家记得把票收好,别弄丢了。这场讲座的名额目前只能保证我们系的全员到场,其他院系的同学想拿到票只能去学校官网上抢,很难抢到的。”
“这回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啊?”有人问。
“除了资历深的老教授,能让咱们工管系享受优待的,当然是直系学长和杰出校友了。”
闻言,姜嘉弥一愣。
教室前排的同学已经拿到了票,看清票面上特邀嘉宾的姓名后都低低惊呼一声,开始窃窃私语。
很快,一张票到了她手里,“周叙深”三个字蓦地占据了她的视线。
某一瞬间,姜嘉弥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来淮大给学生做演讲?
“姜姜!”旁边的郑乐璇攥着门票兴奋地靠过来,看见她的表情后一脸不解,“你怎么了?怎么盯着桌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