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轨——时玖远
时玖远  发于:2021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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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之前姜迎寒给她准备了点上好的茶叶,一个学习机,让她带给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毕竟要麻烦他们一阵子。
  她把东西分别给他们,靳强客气了两句,而那个小女孩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多高兴。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年轻男人来找靳朝,似乎大家都认识他,靳强让他进来坐,那人没进门,就站在大门外说了句:“不了叔叔,喊有酒出来抽根烟。”
  靳朝跟他出了门,大门掩上,行李箱里还放置着姜暮偷偷为靳朝准备的礼物,用黑色迷彩包装纸紧紧包裹着,等了一会她见靳朝还没回来,于是将东西拿出来,朝虚掩的大门看了眼,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过道里弥漫着一股烟味,她拿着那个特殊的礼物心绪有些复杂,还没靠近楼梯口,突然听见一个男人压低声音情绪激动地说:“真要去啊?你不要命了?”
  “啪”得一声,楼道昏黄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姜暮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眼前的靳朝叼着烟靠在过道的墙边,听见动静侧过头眉峰微蹙了下,盯着双手背在身后的姜暮。
  而他的面前立着的是刚才来找他的瘦高男人,穿着短裤拖鞋不修边幅,还留着胡子。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胡子男吊儿郎当地打量着姜暮,她穿着白色的雪纺衫,下身是米色的高腰阔腿短裤,冷白的皮肤下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小骨架,长相秀气细腻,让人眼前一亮。
  胡子男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笑意问靳朝:“你亲戚?”
  姜暮的目光缓缓落到靳朝身上,她想听听他会怎么跟别人介绍自己,然而靳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楼梯口抬了抬下巴,那人无奈道:“行吧,你自己再考虑考虑,我先走了。”
  说完他侧过头又看了眼姜暮,对她说:“下次出来玩啊,小美女。”
  姜暮还没说话,靳朝挑起眼皮冷掠了他一眼,胡子男笑着大摇大摆下了楼。
  过道再次恢复安静,姜暮无声地看着靳朝抽完最后一口烟,他的侧面下颌线锋利流畅,一直延伸到清晰的喉结,凌乱的过道成了布景,他的轮廓也染上了昏暗的光,像一帧老旧的电影画面,这个样子的靳朝让姜暮无比陌生,仿佛周身镀上了一层难以靠近的荆棘。
  直到楼道的声控灯自动关了,黑暗中火星子一闪,靳朝将烟头碾灭,缓缓转过头出声道:“找我?”
  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他黑沉有力的目光已经锁住了她,明明只是送个东西,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姜暮却觉得这么被他瞧着哪哪都不自然,她朝他靠近两步,从身后将那个包装好的东西递给他,说道:“给你的。”
  靳朝目光微垂,视线落在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上,单手接过眼神却看着姜暮,平淡无波地说:“别乱花钱给我们买东西。”
  姜暮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个长方形的礼盒上,眼神微动,回了句:“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我是客人。”
  说完她抬起视线,看见靳朝将手中的长盒在掌心转了一圈,眼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5章  5   朝朝与暮暮
  靳强住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靳昕都快8岁了还是和父母挤在一间房,而另一间小房间就是姜暮晚上的落脚点。
  奔波了一天她打量着这间不到十平的房间,有一张木色的写字台,上面空无一物,像被人刻意收整过,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飞镖盘,上面三个飞镖扎在正中红心的位置,姜迎寒提前帮她寄过来的两箱衣物用品整整齐齐地靠在墙角。
  她不知道是不是靳朝帮她搬上来的,但脑中出现了他扛着箱子一口气爬上五楼的画面。
  房间墙上刷的白色乳胶漆有些泛黄了,矮床的床铺却很干净,透着阳光的味道,姜暮猜想这间房会不会是靳朝的卧室?
  可是她住进来了,靳朝睡哪?
  晚上,姜暮还特地打开房间出去看了一圈,发现靳朝并不在家,好像已经出门了,她给他的那个礼物盒放在客厅的摆台上,没有拆过,这多少让她有些失落。
  第二天姜暮跟靳强去了趟学校,附中离靳强家不算近,她稀里糊涂地跟着靳强转了两趟公交才到了地。
  说来还挺神奇的,以前小时候但凡碰上家长会学校活动之类需要请家长的,来的都是姜迎寒,靳朝学校有事都是靳强去,那似乎成了家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就导致直到爸妈离婚后,靳强都没有什么机会参与她的学习活动,每年文艺汇演邀请家长,都是姜迎寒到场,小时候纵使她苦练拿下校第一的成绩,姜迎寒也不会大肆夸赞,顶多一顿KFC奖励,看着别的爸爸把孩子高举过肩,她有没有羡慕呢?多少还是有的,但她不会在姜迎寒面前表现出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居然还能被爸爸领着去学校见老师,心情挺微妙的。
  铜岗附中比姜暮原来的高中占地面积还要大,一进校门,靳强就对她说:“你妈打电话给我,我就跑过一趟了,找的靳朝原来的班主任,马老师,人家看你以往成绩都不错,帮了不少忙,待会见到人客气点。”
  姜暮扫了眼靳强手中用红色塑料袋包了好几层的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听见他的话,有些诧异:“哥,我是说靳朝原来在这里读高中的?”
  “可不是嘛。”
  姜暮试探地问:“听说他高中后就没读了?为什么?”
  靳强看了她一眼,局促地捏了捏手里的塑料袋,含糊地说了句:“学不下去了。”
  姜暮看着外墙红砖式的教学楼,上面挂着“小事成就大事,态度决定未来”的校训,十二个大字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她想不通靳朝怎么就学不下去了呢?好像在她错失的那九年时光中,他彻头彻尾变成了另一个人。
  姜暮跟着靳强找到了办公室,见到他口中的马老师,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太有特点,鼻子旁边的有颗巨大的痣,隐约还能看见一撮毛,讲话的时候那撮毛还会随着皮肉颤动,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办理手续的时候,马老师问了几句姜暮过去的学习情况:“我看英语和语文都是你的强势学科,怎么之前高考滑了这么多?”
  姜暮随意回了句:“没发挥好。”
  谁料这个马老师突然提到了靳朝:“那你应该多向你哥学学,他那个心理素质啊,前一天跟人打架右胳膊脱臼,吊了一夜水还能带着左胳膊来考进年级前十。”
  姜暮怔了下,马老师接着嘀咕了一句:“不过你和你哥长得倒不太像啊。”
  靳强在旁陪着笑了笑没接话,姜暮也低着头没吱声,要以前她可能还会反驳一句“小时候挺像的”,毕竟那会家门口人都这样说,但现在她还真说不出口。
  东西弄完后,靳强让姜暮自己去学校转转,他和马老师聊两句。
  姜暮一直下到二楼,站在窗台前看着前方是空旷的大操场,右边连着个篮球场,放假的缘故,没什么人,烈日的光晕洒在操场上,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她回过身看见走廊里有橱窗,便踱步停在橱窗前,橱窗里展示着学生的竞赛介绍,还有学校过往举办的一些活动,图文并茂。
  意外的是,她居然在那些照片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场接力赛,跑道上的男生回过头接住后面一棒的画面被永久定格在这里,少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眼里是无法阻挡的冲劲,阳光正好,青春四溢,场边的学生都激动地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好像还能透过这张照片听见画面中疯狂的欢呼声。
  仿若画面中的靳朝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在不久后放弃了学业?
  姜暮驻足良久。等她再次走回去时,看见靳强将那个包了很多层塑料袋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是两条华子,他往马老师手中塞,马老师推了好几次,靳强干脆往他桌子上一放,转身就招呼姜暮走了。
  姜暮脑中浮现姜迎寒出国前嘱咐她的话。
  “我要把你生活费打给你爸,他没要,你过去后别花他钱,免得到时候又给他机会在背后说我不近人情。”
  姜暮也没明白过来她妈什么意思,倒是记着别花她爸钱这句话。
  回去的路上,她提了句:“两条香烟多少钱?我妈说要有用钱的地方让我拿给你。”
  靳强讽刺地在喉咙里闷哼了一声:“所以说你妈这个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告诉她,我不像她那么心胸狭隘。”
  姜暮同样也没明白,怎么拿钱给他就心胸狭隘了?
  靳强见她一直不说话,后来又找补了一句:“你也别多想,你哥前几年的事马老师操了不少心,算我欠他个人情,不完全为了你。”
  姜暮还想问问前几年靳朝出了什么事,结果靳强还要去上班,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这让她对靳朝身上所发生的事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特别是想到昨晚那个胡子男的话,姜暮心里就毛毛的。
  回到家后,赵美娟给她开的门,告诉她锅里有水饺,让她自己弄。
  姜暮从小就挑食,从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只有靳朝能连哄带骗治得了她,他把姜暮所有讨厌的蔬菜编成童话故事,一边跟她说一边趁她听得入神上去就喂进她的嘴里。
  自从靳朝跟着爸爸走了后,姜迎寒也拿她没办法,越是凶她,她越是不吃,那些难吃的蔬菜失去了哥哥注入的灵魂后变成难以下咽的食物,小升初的时候姜暮一度营养不良,把姜迎寒急得到处带她找中医。
  大了些后虽然稍微好了点,但她还是很不喜欢吃面食,来到这里后,吃了一顿面条,两顿饺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好意思当着赵美娟的面点外卖,只能盛了五个出来,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吃。
  赵美娟在桌子的另一边教靳昕写数学题,十分钟过去,题目还停留在4加7这道加法算式上,赵美娟明显有点发飙的架势,嗓门越来越大,吼道:“瞅瞅你这脑子,真讷,脑花儿都长波棱盖上了?”
  “???”
  姜暮生活在南方,很少听见这么新奇的骂法,余光瞥见小女孩一脸呆痴的模样,她都替那小孩捏把汗,趁着抽纸巾的档口竖起两根手指。
  小女孩果然看了她一眼,说道:“4加7等于2。”
  “……”
  姜暮果断起身走进厨房把盘子洗了回了房。
  一下午门外都能听见赵美娟狂吼的声音,伴随着河东狮吼BGM她居然还睡了一觉,晚饭依然是饺子,姜暮十分艰难地又塞了五个下肚,靳朝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吃饭的时候姜暮随口问了句,靳强只说:“他事情多,不用管他。”
  夜里姜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总是想起昨晚在过道听到那句话“真要去啊?你不要命了?”
  所以靳朝要去哪里?他要干什么?那个胡子男故意不进门,明显不愿靳强他们知道,难道是什么危险的事?靳朝现在不上学到底整天干嘛?
  一堆问题绕得姜暮毫无睡意,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又点开添加手机联系人,果然搜索到靳朝的微信,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就一个字“朝”,头像是一个很酷炫的酒瓶。
  她犹豫几秒,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键,然后静静等待着,五分钟过去了,手机页面安静如鸡,姜暮脑中浮现马老师白天说的话,靳朝跟人打架把胳膊打脱臼了,莫名一阵心慌,他要干什么不要命的事?不会要去杀人放火吧?
  想到此,姜暮又狂点了几次添加,半分钟后,对方终于有了动静,手机响了声,提示好友申请通过,紧接着“朝”发来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把姜暮发愣住了,她要怎么回?回“你干什么去了?”那不是莫名其妙吗?
  她纠结了半天,想着怎么样才能套出靳朝的话,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回了句:你在哪?
  彼时的靳朝正在邺巷后街的烧烤摊子跟金疯子一群人谈事情,本来话题还挺严肃,靳朝的手机突然响了声,他没管,没一会便开始狂轰滥炸,一桌大老爷们都停住话头把目光落在靳朝身上,靳朝皱着眉不耐烦地把手机拿出来,看见一条好友申请,点开后是一排申请记录,一看是个女的,他刚准备重新锁手机不予理会,突然又拿到眼前看了眼微信名:起床困难户,头像是个戴着卡通兔子耳朵的月亮。
  他低着头点进对方朋友圈扫了眼,显示只能看最近三天的内容,只有一条“再见,我的大苏州”,配上一张苏州站的照片。
  靳朝退了出来通过申请发了个问号过去。
  ……
  姜暮那条“你在哪?”的微信发过去后,又过了两分钟靳朝才发来一条:还不睡?
  姜暮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都12点了,的确挺晚,但她丝毫睡不着,干脆随便找了个话发过去:饿了。
  靳朝不时低头回条信息,几个兄弟实在看不过眼了,话题一转笑道:“有酒,跟谁发信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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