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会呆,他突然开口:“盛骄,你觉得阿缘爱男主角吗?”
“不爱,一开始是崇拜,后面是可怜。”
盛骄给出了很确切的答案。
这也是昨夜何定邦说的,他想拍一部看着像爱情,但其实不是爱情的电影。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可能有喜欢的……但不多,这城市容不下爱情,那男主角呢?”她将问题抛回去。
太平山又叫大雾山,无论何时山间总是烟雾弥漫,清晨的光穿不透雾,落在他的英俊脸庞上,柔和了轮廓:“比阿缘对他的喜欢更多一点吧,人在落魄的时候总想找住浮木,他曾经多风光啊,所有人觉得他是年轻才俊,所以他希望阿缘也一直觉得他是金融巨子……所以我觉得现在的你可以演好阿缘。”
裴思暮的话让她有点惊讶。
细想之下就明白了。
阿缘很有野心,又慕强,底色是冷酷的。
如果是原剧情线上的盛骄,她在冷酷的同时又多情,会给这角色增添了不适宜的风情和靡艳感。
“快到了。”
司机说道。
大雾依然浓重,玄乾坛的山门前站了许多人,颈上手上全是长│枪短炮,一个个摄影机的洞口黑漆漆如枪│口,一看到保姆车驶近,立刻就不顾安危地围了上来,还有自发集合的粉丝,殷切地想见裴思暮一面。
盛骄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情很好地跟裴思暮调笑:“会怕粉丝吗?”
“谢谢她们爱我爱得这么狂热。”
“很狂热吗?”
盛骄没看外面,但她的听觉太灵了,能听出来粉丝挺守规矩的,反而是娱乐记者很想爬上车顶,或是徒手将车门硬生生掰开,将他们要拍的裴思暮扒拉出来。她却见裴思暮放空眸子,显然是有点犯困:“我们和记者是有工作在身,她们出于对我的喜欢在周末这么早就起来,太狂热了吧。”
“你放假会起不来?”
“起不来。”
“你粉丝知道吗?”
裴思暮的助理热心解释:“根据我们经纪人大哥塑造的人设,粉丝眼中的暮哥每晚会在夜店嗨到很晚,所以早上犯困是正常的。”
“我每天晚上都很早睡觉,但不睡满八个小时就会犯困,所以平常需要午睡。”风流浪子兼暗夜帝王道出了他小学男生一样的作息需求。
“嗤,”
笑色从盛骄的薄唇逸出,裴思暮下意识地耳朵发麻。
每一次,每一次,她的一举一动就跟他的神经直接连接着似的,心脏未经他本人同意,就擅自地狂跳个不停,十分丢人。她说:“下车吧影帝,给我精神一点。”
车外记者的摄影机早就虎视眈眈地候着了。
裴思暮是先下车的。
他下车后没赶在保安的保护下快速走入山门,而是先停在车侧,忍受落在他脸上的闪光灯雨。他不喜欢被追着拍,但也早习以为常,不会娇气地抱怨,或者露出任何破绽,在镜头下,他是裴思暮,是整个团队精心打造出来的明星——想一直演戏,演喜欢的电影,名气是不可或缺的,他没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完全不需要营业。
经纪人和团队在背后努力,而他只需要演好“裴思暮”这个角色就行了。
镜头下,深色休闲服被他穿出了一股冷峻的禁欲气质,煞住现场的迷妹粉丝,记者也狂拍不止。看到他停下脚步等人,更是兴奋得眼睛发红,问出一连串羞耻的问题:
“裴思暮,你昨晚和谁过夜?”
“听说这次和你演对手戏的女主角不满二十岁,你会对她下手吗?”
“我们昨晚在酒店外等了好久都没拍到你,你去哪里玩了?”
……
娱记问的问题有时是奔着激怒名人去的,无论他是否认、生气还是尴尬,都有可写的地方。将名人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下来,剥掉那层名为**的距离感。
可惜这方法对裴思暮没啥用。
因为他在演戏。
记者问的是角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骄看到裴思暮下车后对她伸出来的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握住他手,在无数好奇、关注和贪婪的如饥似渴目光中,钻出了车厢。
……
盛骄踏出车门的刹那,镁光灯再次疯狂地闪起来。
吓得她花容失色!锐化!拉对比度!拍丑照!
这是一些娱记的目标。
在他们尖锐的,不留情面的镜头下,明星总会或多或少露出破绽和丑态,他们沾沾自喜,自赋照妖镜。
可惜,他们惊然发现——
淹没在镁光灯里的少女不仅没露出半点惊慌彷徨,仪态彷佛经过千锤百炼的训练,这短短的数十秒,她搭着裴思暮的手下车,往前走,每一个动作姿态都优雅从容。那份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沉练气场,一恍神甚至以为眼前是某位成名多时的巨星,而不是初次拍戏的小姑娘。
“盛骄!”
“你和裴思暮什么关系?”
“盛骄你对第一次拍戏有什么感觉?你是怎么获得这个角色的?”
她非常习惯被注目,被追逐拍摄。
旁人的议论不能影响她,即使有记者用大喝她全名的小伎俩,也没能获得她一个眼神。
被叫到名字,会下意识地顿一下,看向声源,这是人的本能。
要改掉这一点,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
少女原本略长了些的短发又在导演的要求下修剪过,变回齐耳短发,360度无死角的漂亮容颜经得起最严苛的镜头。她明明在娱乐圈只是个新人,只是……没有根基,粉丝不多,理应畏惧他们这帮记者的。
然而,盛骄表现出来的,却截然相反。
你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应你的义务,不会给一个眼神。
问出愚蠢失礼的问题,自己反省去。
走在成名已久的裴思暮身边,这个女新人不仅没半点失色,反倒像王对王,也不像提携小辈。
有娱乐记者敏锐地发现,两人关系看上去很好。
两人在保安的帮助下往里走,其他剧组成员也紧随其后。
刚才一些发问内容较过激的记者被警告,如果不想被接下来的开机仪式排除在外,就得守一些最低限度的礼貌。有娱记叫嚣:“怎么,你们要限制我们人身自由?”
工作人员笑眯眯的道:“你们喜欢在外面拍多久都没关系,但玄乾坛是私人地方,只欢迎能守规矩的朋友。”
抛出这一条下,娱记也没办法了,只得悻悻然:“行吧,都是打工而已,刚才开个玩笑。”
“其他朋友也请这边走。”
和恶形恶相的记者相比,粉丝就乖多了。
追星追到玄门总坛来,真是新奇体验。
她们交头接耳着:“哇,裴思暮刚才好有型,好有绅士风度啊,真人比电影还好看,气场也超强的!”
“新戏女主角好漂亮,听说她才刚中学毕业?”
“对,不过给我的年龄感比较模糊,说是二十岁也行。”
盛骄的外形年轻,气场却强得像长辈。
两种截然不同的定位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便给她们留下强烈印象。
裴思暮有风流倜傥的形象在外,粉丝即使看他跟其他女星亲近,反应也不强烈,只讨论起了他和新电影女主角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我喜欢她这个短发造型,想去剪个同款了。”
“算了吧,我感觉她的脸只有我们的脸一半大,小脸才适合短发……她气场蛮强的,我喜欢这类型!希望她不要被裴思暮渣了。”理智粉丝不无担忧:“她才这么小呢,很容易上男人的当。”
这么地讨论着,众人往里走。
一般来说,开机仪式如果请个道长来,那是非常迷信且讲究的了。
是会上营销号通稿的程度。
像之前睿站搬新家,请来道士开坛作法,育碧请神父给服务器加buff,顶级三甲医院安装核磁共振装置,在上面摆一个猪头、贡果和几注香拜拜,人们只是求个心安。
那么,《不眠中环》的开机仪式又是如何呢?
众人辛苦地爬了长长阶梯,来到总坛的中心地带。
台子早早地搭好,贡品也都布置齐全。
但这不是让他们停下脚步,惊讶的理由。
而是……
放眼过去,尽是身穿统一制式服装的玄门子弟。
连久未露面,和很多富豪和巨星名人有过密谈的门主也在其中。
他一摆手,燕川抱拳朗声:
“我燕川率领玄门全体同仁,恭迎师尊回归!”
第36章 036
“恭迎师尊回归!”
燕川带头喊完后,身后的玄门子弟又重复了后面的一句。
喊声整齐划一,非常响亮。
要不是大雾山上只有一座坛,众人快要以为自己像是去了假兵马俑的游客,误入某个传销窝点了。那些弟子不好认,可玄门门主和少主都是新闻上偶尔能见到的人,地方也是那个地方,只是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奇怪呢……?
师尊?
有记者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听错了消息,今天不是《不眠中环》的开机仪式,何定邦导演改拍仙侠电影,这是彩蛋啊?”
“有可能诶。”
可是什么样的彩蛋,能请得动玄门上下配合?
门主都多少年没出来露过面了。
据说某地产大王以千万酬金邀他出席寿宴上,说两句祝寿语,批一次命,他都没答应。
前来求到他跟前的,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玄门门主燕河年事已高,物欲也低,挣的钱和他花钱速度完全不成正比。他之所以决定闭关静修,就是有一日整理财产的时候,发现以他名义成立的基金会应该会活得比他儿子还长久,便觉人生苦短,算算算算他妈的,关起门来问道才是正理。
人的一生太短,太短了。
就像是穷困打工人的余额,算翻了天,也就那几个钢崩。
所以每张支票后面有多少个零,他都不再关心。
何况……
这场面,也太尴尬了吧!
是师尊听了会想当场飞升的程度!
“嗯,谢谢。”
众人正惊诧间,却见现场除了粉丝外,年纪最小的少女说话了:“不要错过良辰吉时,预备开机仪式吧。”
盛骄要是不说话,他们能全部愣在这里不敢动弹。
有工作人员急了,伸手去拽她:“你别乱接话。”
怕因为她,整个剧组得罪玄门。
燕川抬手制止:“别拽我师尊。”
工作人员一愣,下意识地松开刚扒拉到盛骄的手,有点尴尬。
幸好,燕川旁边的师叔及时接话:“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师尊。”
“那是我的。”
“师尊又不是物件,怎能由得你们随意安排?”有个头发斑白,老相点的玄门子弟说:“师尊是我们大家的师尊。”
有仙一起修。
玄门同仁手拉手,谁先飞升谁是狗。
方才去拽盛骄的工作人员这下子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了,连声道歉。
“不知者不罪。”
盛骄露出她下车后第一个微笑。
这时无人敢把她当成幸运地被何定邦导演选上的萌新了。
都觉得这姑娘的背景得硬成什么程度啊?
盛骄当然不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基本操作罢了,她露给玄门的那几手,懂行的都知道不凡,只要不是关起门来自欺欺人的守旧迂腐老道,都会想向她求教。
修真的人,如果修得自恃资历身份,明知有机缘也不去求,那这仙就算修到头了。
类似的大场面,对盛骄来说实属司空见惯。
兴许这一幕拍出来放到网上,会跟快手土味短视频一样——那帮拍视频的也能请群演穿上黑色西装或者道士道袍,人多势众搞得有模有样的,很能唬人。
但现场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烟雾环绕的玄乾坛上,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众人又爬过了又高又多的梯级,一路怀着难得被允许进入玄乾坛的敬崇心思,迷信点的都在心里默念愿望了,就在时……
玄门众人迎接他们的师尊!
众人不理解。
有记者偷懒,爬楼梯的时候将机器收起来了,没拍到那一幕的,纷纷扼腕痛失大新闻。
“我叼,搞事也不提前说声。”记者懊恼。
“别在这里说脏话啊,你也不怕倒霉。”
“忘了忘了,有怪莫怪,我小朋友不识世界。”那个被提醒的记者忙小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