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了,才醒悟过来,“都是伯父我管教无方,让菱丫头你受委屈了。”
沈菱歌也不知道季氏所作所为,大伯父知道多少,他打沈建安,又有几分真心,总之她没办法再当做没事人一般面对他们。
便规矩又疏远地行了个礼,沈博植见此,说了句等着,便立即回了屋内。
屋内季氏见到他回来,赶忙掩着面痛哭起来,“老爷,这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她以为沈博植肯定会帮着她的,但没想到,他几步上前,指着她愤愤地哎了一声:“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怎么还有脸哭!还不快去给菱丫头致歉,你拿了二弟多少东西给还回去,再把银钱也还上,再不许去问二弟拿一分钱。”
季氏愕然地看着他,“老爷,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
“谁是外人,那是我嫡亲的弟弟与侄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顾着你的脸面才没动用家法,可你却不知悔改,来人啊,将夫人一同关进祠堂。”
屋内的哭喊声混着吵骂声,沈菱歌却对此毫无反应,这些是季氏应得的,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她没再回头,带着曹管事等人出了正院。
至于后来季氏被罚禁足,管家权落在了沈淑欣头上等等,都不关她的事了。
她要做的就是守好父亲留下的宝贝,至于分家或是其他事,就得等父亲回来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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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菱歌带着东西浩浩荡荡地回了院子,一件件仔细地检查过去,有磨损磕破的赶紧让人来修补。
等所有都入库之后,她才发现独独少了那对玉枕,派人又去前院问了遍,季氏那也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送人了。
找不到玉枕,也只能将此记下,以后再寻。没玉枕送人,她只得重新挑了扇绢制的屏风,上面画了奇石与竹,是吴绍秋会喜欢的玩意。
让下人包好,等那日送去吴家。
晚膳时分,沈淑欣就红着眼来了院中。
她基本都待在自己的小院,轻易不怎么出门,是真的不知道母亲做了这些事。
这会过来想为母亲赔罪,又觉得没有立场,若是换了她,肯定会更生气。故而对上沈菱歌,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不知该从何说起。
犹豫许久后道:“二妹妹放心,母亲已经被禁足,库房与对牌都交到了我手中,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其余求原谅的话,她实在是没脸说出口。
沈菱歌也知道她清白无辜,听她没提一句求她原谅的话,不免心软。
大姐姐是除了父亲外,唯一对她真心实意的人。
沈菱歌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大姐姐放心,我这人恩怨分明的很,做错事的是伯母,你我依旧是好姐妹。”
沈淑欣刚得到消息时,真是坐立难安,她好不容易才能与人打开心扉,分享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若是因此姐妹离心,她定是难过万分。
闻言,激动地眼眶都湿了,难得主动地抱住了她,流露出了小女儿家脆弱的那面。
沈淑欣是会管家的,及笄之后,季氏就带着她如何看账如何安排府内事宜。
之前有季氏在,她都胆怯不敢去做,如今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不得不去接过对牌,只是没想到,硬着头皮做了几日,却发现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吴绍秋生辰这日。
想着应该都是文人学子,沈菱歌便挑了身青色的襦裙,一头长发只用根竹簪挽起,看上去清婉秀丽,只是依旧难以掩去她艳丽的姿容。
沈淑欣穿了身粉色的衣裙,两姐妹站在一块,格外的相衬协调。
很快,马车便到了吴家别院。
吴绍秋生辰,并未摆在自家府上,而是选了处清雅的小院,为的就是令人自在,不会有拘泥的感觉。
两姐妹先后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在外迎客的吴绍秋。
沈菱歌虽是与他第二次见面,却总有种故人相逢之感。
“可算等到你们了,十郎早就来了,先叫他带你们在院中逛逛,我再等两个客人,过会就来找你们。”
客随主便,沈菱歌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正要跟着下人往里走。
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以及有人下马的声音。
单纯是出于礼貌,她略微站定,想先让后面人进内。
可没想到,接着就听见吴绍秋恭敬地行礼道:“学生恭迎齐王殿下,殿下里面请。”
沈菱歌不敢置信地抬头,直直地撞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以及看到了他身旁站着的俏丽少女……
第31章 周誉又在逗她!(二更合……
沈菱歌还记得很清楚, 那日周誉与她对峙时的画面。
她以退为进,将一颗心捧到他的面前,终究是叫他放了手。
她的话半真半假, 谢他的救命之恩是真,仰慕他是真, 不敢靠近怕受伤更是真,唯独痴恋是假的。
面对她的话,周誉一言未发, 最后松开了手, 起身离开。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 但那一瞬间她还是有些许失落,这证明在他的心里, 她只配做个小小姬妾,甚至连骗她的必要都没有。
但凡他愿意花心思骗她, 说句可能, 或许她都会有些许动摇。而他不是季修远,他不屑说谎话, 更不会让自己做如此掉份的事。
周誉比谁都心高气傲, 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正妻,是个庸俗艳丽身份低微的商人之女。
她也万分庆幸,正是这样,才能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只是沈菱歌以为, 两人应当不会再见了, 至少短时间之内,不该再有交集。
可谁能想到,她统共就出府两次,两次都能碰上周誉。
这位爷难道不该是日理万机, 公务繁忙到没工夫用膳的吗?他怎么会有这么闲,什么与他相干或不相干的事,他都来凑热闹。
到底是该说她倒霉,还是她万分有幸呢。
直到瞧见他身旁的女子,才有些明白过来,女子光鲜明媚,虽不知道她是谁,但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尊贵,两人站在一块那叫一个登对。
吴绍秋方才说的两位客人,应当就是说他们两,周誉自己定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架不住美人喜欢,这是陪她来的吧。
沈菱歌只看了眼,就飞快地垂下了头,兀自松了口气,只要是凑巧,而不是针对她的便好,且他有美相伴,总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周誉淡淡地嗯了声,听不出情绪,让吴绍秋免礼,而后带着女子朝院中去。
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路过沈菱歌面前时,停了下来。
她看见那名贵的衣摆,在她眼前晃动着好看的弧度,眉头不禁皱起,心怕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来。
他们两若是扯上关系,与周誉来说是毫无影响,别人只会他艳福不浅,可对沈菱歌来说却是无法承担的后果。
沈菱歌有些焦急,他怎么还不走,站在这是要做什么,她的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袖,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上回吴绍秋问起时,她可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不认识齐王,这会要是知道她与周誉认识,叫吴绍秋怎么看她?
她在心底暗暗骂他有病,杵在这装什么大佛,恨不得这就甩脸子走人,可又没这个胆子。
就连身旁不顾事的沈淑欣,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但她没往沈菱歌身上去想,只觉得是不是她们两哪儿惹了齐王不快。
他身上自带的压迫感,就足够叫她浑身是汗,喘不过气来了。
可就算这样,她的第一反应,也还是要将二妹妹护在自己身后,下意识地挪了小半步,往沈菱歌面前挡了挡。
沈菱歌见此心头一暖,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周誉真要突然发难,她便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得逞,更不会连累沈淑欣。
好在,不等她真要鱼死网破,周誉身旁的那个女子说话了,“怎么还不走啊,赶紧进去了,这么热的天,我半刻都离不得冰山,也不知道有没有酸梅汤,真是渴死我了。”
周誉也没回她的话,但总算是动了,他大步向前,宽袖随着走动,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正好从她的衣襟旁擦过。
不动声色,兀自撩拨。
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也全程与她没有交流。
可沈菱歌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压迫感,还有种隐隐地威胁意味。
直到视线中没了那两人的身影,沈淑欣才长出了口气,见沈菱歌还愣在原地,轻轻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二妹妹,没事了,齐王已经走了。”
沈菱歌这才回过神来,她的手指冰凉,脸上也是毫无血色的。
“吓坏了吧?别怕,我头次瞧见齐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听人说,齐王也只是瞧着凶,行事还算随性,咱们一会只要离他远些,就没事了。”
沈菱歌连连点头,不敢让大姐姐瞧出她的慌乱,挽着她的手,疾步进了院内。
留下身后的吴绍秋,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他虽然只和沈菱歌短短地接触了一回,但对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她是个胆大心细,又格外有远见的女子,他甚至认为,以她的学识胆识,若非是个女儿身,定是能入朝为官的。
这样一个人,上次没见过齐王,被他所震慑住可以说是情有可原,那这回呢?
她明显的失态和慌张,实在是叫人无法忽视,难道她与齐王以前就认识……
可若是认识,又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是有过节吗?齐王会轻易放过与他有过节之人吗?
吴绍秋想不通,但这到底是别人的事情,他与沈菱歌说到底也只是知己好友,他没权利去过问她的隐私。
他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想着一会尽量别让两边撞上,闹得不愉快可就不好了。
那边,姐妹二人已经进了院子。
别院布置地很是雅致,正中央有个戏台,此刻正在唱着戏,假山翠竹鱼池相得益彰,还有爬满了紫藤花的长廊,廊壁上还刻了许多石碑诗词,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了绿荫与凉意。
吴绍秋交友广泛,平日也时常会办诗会,今日是他的生辰,便是看在吴大人的面子,来的宾客也较往常更多。
入目皆是身着长衫手执折扇的学子,或在石亭或在廊下闲谈,气氛很是融洽舒适。
被这气氛所感染,沈菱歌紧绷的神经,也渐渐地舒缓了许多。
且吴绍秋的下人提前通知了宋十郎,迎面就瞧见,身穿浅色长衫的宋十郎快步而来。
上回沈菱歌只见了他一个模糊的样子,今日才算是正式打了照面。
宋十郎的长相不如吴绍秋,只能算是清秀,但性子很腼腆,见了人会红耳朵,说话很轻柔,让人很容易就会有好感。
一见沈淑欣,两人都各自红了脸,反倒衬得沈淑欣没那么怯弱了。
“十郎,这是我上回与你说过的二妹妹菱歌。”
“见过宋家哥哥。”
“二妹妹好。”宋十郎简单地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这么一番下来,沈菱歌就发现了,宋十郎不是对所有人都腼腆害羞,而是只在沈淑欣面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对着她时只是淡淡的。
除了第一眼像是在记她的模样,之后几乎没再多看她一眼。
沈菱歌下意识就对这人有了好印象,难怪沈淑欣每每提到他时,也是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这是两人都相互看对眼了,等明年沈淑欣嫁过去,有他护着她,定是会夫妻美满,心中不免为她感到高兴。
“邵秋今日请的是京班的先生,唱得戏也是按着他的意思新排的,别处都听不着,我带你们去了好地方。”
宋十郎带着她们穿过长廊,上了假山的石亭,居高临下,此处是离戏台最为舒适的角度,轻声细语地为她们解释戏的内容。
这儿离人群远,沈菱歌从上往下环顾了一圈,都没瞧见周誉的身影,这才安心了许多。
沈菱歌一时也看入了迷,这正是上回她和吴绍秋闲聊时,说起的那折戏,是一本不出名的野史怪谈之中的选段,讲的是一个凡人做梦求道的故事,两人都觉得有趣。
没想到他真的请人来演了,还加了些他的想法入内,使得整个戏更富有奇幻色彩。
正看到精彩之处,就听见几声突兀的调笑声响起:“我说方才怎么没瞧见你小子,原是温香美玉在侧,躲在这儿呢。”
沈菱歌下意识地皱眉,抬眼朝说话的人看去,就见面前出现了三个面生的男子,说话的是领头穿着紫衫的人。
“二哥,不可胡说,这是沈家的两位姑娘,邵秋没空招待,才让我帮着照看一二。”宋十郎看上去脸色不大好,立即解释道。
二哥?那这就是宋家二郎了?
他看上去有些显沧桑,瞧着比宋十郎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且说话的语气叫人很是不喜,一想到之前季氏想把她说给这样的人,顿时寒毛直立。
宋二郎不仅看着年长说话不尊重人,甚至那眼神也叫人作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很是轻挑暧昧。
那日回去后,她就让云姑去打听了,这个宋二郎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