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将她搀扶起来,从旁边端过一只碗。
“阿姐。”苏宛菱声音沙哑。
苏柔淑替她轻轻吹了一下碗中的汤药:“先别说话,把药喝了。”
苏宛菱乖巧的喝了药,她有些迷茫,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回到了苏府,所躺的房间是她以前的闺房。她想起自己在荒林里遇到的事情,以及失踪的谭玉书,心中立刻焦急起来:“阿姐,外面有夫君的消息吗?”
苏柔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先在府上好好休息,有需要什么消息,我帮你去打探。”
这是没有消息的意思吗?苏宛菱垂了眼帘。
苏柔淑见她这副样子,便压低声音道:“你昏睡这段时间,京都城发生了大事。太子上报朝廷,说他在归京途中遭遇行刺,贴身侍卫凌祁也被害,那行刺之人便是谭公子。如今城中士兵正在四处搜查,不知道谭公子是否已经入了城。”
“夫君一介书生,如何能行刺太子!”苏宛菱大惊,她没想到高巍奕会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苏柔淑道:“据说是他通敌叛国,与沂虎国勾结……而且,谭丛大人已被捉拿。”
“为什么?谭丛大人犯了何事?”
“暂未知晓,父亲已经进宫去了。”
苏宛菱沉默了,她微微握紧了被褥一角,没有说话。高巍奕已经摧毁了安山县所有证据,如今只有他一人回了城中,当然可以空口白话胡言乱语,但他是太子,旁人必定会更加信服他所言,除非有其他证据。
她有些不甘,即便她以人证控诉,没有实际证据也是不行的。
“你先养好伤,其他消息我会替你去打探,不要着急。”苏柔淑继续安慰。
苏宛菱道:“阿姐,父亲那边会帮助谭大人吗?”
“父亲与谭丛大人有同窗情谊,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会为谭大人周旋的。只是太子所言,父亲也不得不信。”
“太子在说谎,是他想杀了夫君。”苏宛菱咬牙切齿道,“因为我们发现了太子在安山县的秘密。”
接下来,苏宛菱将他们在安山县所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给了苏柔淑,其中也包括磐寿村的铁矿石一案。
苏柔淑有些难以置信,这样大的事,若证据确凿,恐怕太子便再也无法翻身了。
“我回到苏府一事,有多少人知道?”苏宛菱怕自己给苏府也惹来事端。
苏柔淑犹豫了一下,回答:“你回来时身上都是伤,府上的人都知晓了……”
那完了,太子一定知道她逃到了苏府,到时候为了灭口,怕是会对苏府下手!苏宛菱挣扎着要起来:“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得赶紧走。”
“你现在离开能去哪儿?”苏柔淑轻轻按住她的肩,“太子的人应该也已经知晓你回了苏家,就算你现在离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留在府上先养伤。”
“可是……”
“太子还是顾忌着苏家的。你留在府上,至少能保证安全,若是出了苏府,太子随时随地派人伤了你,我们都不知道。况且父亲还在宫中,太子暂且不会对苏家下手。”
苏柔淑如此说,苏宛菱才稍微安心了下来,只是她心中依旧担心谭玉书:“我在荒林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当时地上都是血……我很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先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我帮你去打探消息。”
“好,谢谢阿姐。”
……
接下来的几天,苏宛菱一直留在苏府养伤。苏柔淑派了人在城中打探,得知谭府所有人都被下了狱,谭丛的罪名是勾结外敌、对外输送军械。
苏宛菱听说后,便知晓是太子故意给谭丛安了这个罪名。
他摧毁了铁矿的全部证据,然手中仍就留有一些炼造兵器的线索,为了阻止谭玉书将安山县的铁矿咬出来,他不惜暴露其中一个炼造兵器的据点,将谭丛一家给按了进去。
如此一来,即便届时谭玉书现身上报一切,旁人也只会觉得是他在甩锅诬陷。
谭丛下了狱,苏健柏束手无策,他是户部尚书,无法插手吏部的事,更何况此事由太子主事,他不便介入。
苏健柏入宫数次,探问了谭丛的案子,但一无所获,整个人心事重重。
苏宛菱回苏府的事他是知道的,也去探望了两次,但并没有提及谭家发生的事。当初苏宛菱追随谭玉书前往安山县一事,其实是被谭家隐瞒下来的,后来谭家下狱,没有人来苏府捉拿苏宛菱,苏健柏还以为是太子看在苏府的面子上说了情。
他在院中来回踱步,苏柔淑正好从外面回来:“父亲。”
苏健柏停了下来:“柔淑,这几天你不要往外跑了,现在城中发生的事太多,你四处走动怕惹人非议。”
“阿菱担心谭公子,让我在外面替她打探打探。”苏柔淑道。
苏健柏眉头都皱了起来:“有什么可打探的,此事已经交给太子在负责了,太子会追查玉书下落的,你别去参合。”
第93章 冲突城门 他说罢立刻转过身来,一把将……
苏健柏的态度明确, 他仍是十分信任太子的。甚至他去调查谭丛的事,考虑的也是谭丛被旁人所陷害,而从未想过是太子设局。
苏柔淑心中有所思量, 她怕苏宛菱在安山县所遇到的事倘若告知了苏健柏,苏健柏不但不会相信, 甚至会认为苏宛菱也被恶人蛊惑, 甚至大义灭亲。
所以她不再反驳, 而是躬身应下:“我知道了,父亲。”
“宛菱既然留在了苏家,你就多劝劝她, 与谭府那边就不要有往来了。”苏健柏忽然又提醒了一句。
这句话让苏柔淑意识到,谭丛身上所背负的案子恐怕无法翻身了。
苏健柏说完后便拂袖离去,依旧心事重重。
苏柔淑在院中站了片刻,起身去见了苏宛菱。
苏宛菱最近这段时日将身上的伤养好了一些,她起身下来见苏柔淑,苏柔淑挽住了她的手:“你先坐着吧,我有一事要同你说。”
她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苏宛菱心中察觉异样:“怎么了,阿姐, 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事……”
“父亲今日的话里,似乎朝廷那边对谭丛大人的调查已经到尾声了, 恐怕结果并不好。”苏柔淑回答。
苏宛菱早有预料:“高巍奕既然敢诬陷,自然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朝中的人都已经靠向了太子, 本来就调查不出什么。”
“父亲让我劝你,之后不要再与谭府往来,断了与谭府的关系。”
“谭家的人入狱的入狱, 失踪的失踪,我能怎么往来?又如何断了关系?难不成去讨一份休书?”
苏宛菱心中对苏健柏有怨,她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着实执迷不悟……而且她实在不想坐以待毙了,与其等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她要救谭玉书,救谭家。
“阿姐,现在京都城的守门情况如何?”苏宛菱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高巍奕派了人守着城门,又不断在城内搜寻,倘若谭玉书已经入了城内,恐怕早已被找到了,如今依旧不见踪影,极有可能他还在城外。
苏柔淑回忆了一下,答道:“出容易,进来着实难。”
“那麻烦阿姐这几天派人去城外查找夫君的下落。”
“你觉得谭玉书在城外?”
“我是猜测,现在所有情况都需要先找到夫君再说,夫君手里应该掌握着安山县的证据。”
“即便找到了谭公子,也无法将他送进城。”
苏宛菱抬起头,面向苏柔淑:“如果找到了他,那就光明正大进城。”
苏柔淑猛地一怔,她看到自己妹妹的眼神,这一刻仿佛被什么点燃,倔强的,决绝的,仿佛下定了决心:“你要硬闯?”
“对,夫君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当时太子想要杀他,派了不少人,但那些人在荒林都被杀死了,应该是夫君能调动的一批人。阿姐那些被派出去寻找夫君的人也一同算在一起,闯个城门不是难事。”苏宛菱道,“太子既然想掩盖一切,那就让夫君将一切光明正大的呈到宫门前去,而且要挑早朝的时间。”
所有当朝的官员全部都在城门口的时候,届时便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苏柔淑难以置信道:“若真是如此,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回头路了,阿姐。”苏宛菱慢慢沉下眼帘。
***
京都城城门,近期都不断有人以做生意的名义外出。
从一开始的三四人,到之后的五六人,连续过了七八天,并没有引起守城士兵的太过注意。因为每日进出城中的人本来就不固定。
到了第九天,有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守城的士兵例行公事的上前掀开车帘查看,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妇人,脸上还蒙着面。因为是出城门,士兵也没有太仔细看,只让那妇人掀开了脸上的面纱。
妇人正要抬手,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回事,堵在这里做什么?”
那士兵一怔,扭过头来,见是郗延将军来巡视,忙上前恭敬行礼:“回将军,正在搜查出城的马车。”
“嗯,怎么样了?”
“一切都无恙。”
那士兵说着,摆了摆手让马车出城。
郗延还在同那士兵说着话,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出去了。
行到半路中,车内的妇人慢慢将衣服里的枕头拿了出来,然后摘下面纱——是苏宛菱!
她催促车夫尽快行驶,马车在官道上匆匆前行后没多久便抵达了一处荒山附近。马车停住,苏宛菱就静静坐在车中等候。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有一支扮作行商模样的队伍缓缓从荒山下来,他们押运着一些货物,跟上了这辆停着的马车。行商中,还有一些人正是之前苏柔淑所安排,扮作商人出城的人。
马车重新行驶了起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苏宛菱掀开了车帘,有一人骑着马并行到了她的身边:“城门有守军三十余人,要强行突破不易。”
“见机行事,若是无法混进去,再考虑强行突破。有郗延将军在,不必担心。”苏宛菱回答。
马上的人久久沉默了半晌:“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冒险。”
“你是我夫君。”
……
城门处,郗延还在与守城的士兵交谈,他今日带着一列士兵巡视到此,从前守城的将领有许多都是郗家麾下的,有时也会互相拜访。
因为近段时间城门禁严,所以多了很多守兵,有些守在城外的守兵远远看见有一直商队过来,立刻打起了精神,商队货物诸多,查起来也颇为麻烦。
商队徐徐靠近,有一士兵上前来,坐在车中的苏宛菱掀开了帘子。
士兵问道:“是从哪里来的商队?出示一下令牌。”
“我们是通州府的商队,卖买茶叶和布匹的,这是我们的通行令。”马车不紧不慢的放慢了速度,却并没有停下来。
那士兵接过通行令,又摆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让他们将马车停下来。
但马车仍在继续缓慢走着,并没有停。
握着通行令的士兵因为在看手中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商队已经有一半跃过了城门,他翻阅着手中的令牌,总觉得有些异样:“有出入州府的行文吗?”
他刚问了这一句话,耳边却听到一阵响亮的“驾”声!只见马车的车夫突然狠狠抽了一下马鞭,竟强行驾驶着车队硬闯城门。
马车剧烈晃动,苏宛菱咬着牙紧紧抓着边缘。
所有在城门附近的守兵立刻出动起来,他们迅速追赶上马车,想要将其拦截!
说时迟那时快,跟随在商队后面的所有伪装者全部包围了上来,将那些守兵挡在了后面,他们训练有素,先是将货物踢翻,挡住了守兵的路,又将那些士兵团团包围住。
但没想到的是,正巧有一支巡防营的队伍经过,察觉到这里的异样,立刻赶了过来。
“什么人?!”
巡防营领队的正是耿宏!
巡防营的士兵将马车拦截了下来,坐在马车上驾车的人掀开了头上的斗笠,之前的马夫早已经换成了谭玉书!
他伸手从马车架上抽出了一把剑,又对车内道:“你别出来!”
说罢他径直朝前冲去!
苏宛菱浑身战栗,她掀开前面的车帘,看到谭玉书已经被巡防营的士兵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