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多梨
多梨  发于:202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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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玉向来遵守“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纵使她在心中对这个心理医生敲上“缺乏职业道德”这个标签,
  当马克西姆笑着与她闲聊的时候,景玉仍旧耐心地听进去。
  和克劳斯先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的脾气也好了很多。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克劳斯先生亲身交给她什么叫做忍耐。
  在你彻底了解一个人所有过往和经历之前,不要轻易地对他进行评判。
  当你想要指责人的时候,也要记住,对方的生长环境或许很恶劣。
  人际交往中,要学会向下兼容。
  景玉接触的人越多,慢慢地越能觉出来,如克劳斯先生一般宽容的绅士,并不多见。
  绅士的优点千篇一律,而奇葩的性格丰富多彩。
  尤其是马克西姆,这个不守医德的医生,最近总喜欢笑吟吟地和景玉讲一些听上去很糟糕的新闻。
  “你知道吗?Jemma,法国某孤儿院院长因为虐待儿童被判处终身监|禁,前几天因为心脏病发,死在了监狱中。”
  “法国敦刻尔克有一家开了三十多年的中餐厅,晓香中餐,名字很有趣对吧?不过听说老板非法雇佣过儿童……大概也要倒闭了。”
  “Jemma,你对童年遭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人怎么看?”
  ……
  景玉被他吵的头痛,随便抛下一句话,匆匆地去拿了装满弹药的枪支,去练习。
  马克西姆没有跟上来。
  景玉认真地给自己穿好保护肩膀的黑色防护服,手上戴着厚厚的保护手套,将小手|枪举起来,眯着眼睛,随意瞄了一下不远处的靶子。
  她有几天没过来了,再摸枪,有些生疏。
  景玉刚准备打开保险栓,就听到身后传来克劳斯的声音:“Jemma,你握枪的姿势不正确,这样会损伤你的肩膀;在接下来的射击中,子弹也会产生严重的偏差。”
  景玉停下动作,她收好枪,回头,打招呼:“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先生穿着一身黑色,修长的腿包裹在裤子中。除却运动外,他基本不会穿这种修身的T恤。
  尤其这种,T恤下的美好身材展露无遗,是和平时西装革履完全不同的荷尔蒙爆棚。
  即使景玉之前也见过他这样穿,但两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
  今日,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景玉脑袋嗡了一下,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目前的靶子上。
  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偷偷地去看他。
  糟糕,为什么克劳斯先生的身体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迷人。
  克劳斯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他有些惊异地问:“西亚拉呢?”
  景玉回答:“她去拿水,马上就回来。”
  克劳斯明显不赞同:“西亚拉太乱来了,怎么能让学员独自射击?”
  枪支和其他东西不同,潜在危险性太大。
  在没有教练的保护和监视下,一般来讲,是禁止学员——尤其是初学者练习。
  克劳斯看着景玉拿枪的姿态、站姿,并不标准,有很多错误。
  他低头将黑色的射击防护手套戴好,靠近她,皱眉:“西亚拉是这样教你拿枪的?”
  尽管克劳斯先生脾气很好,但他在某些事情上,也秉承着德国人的严谨。
  景玉立刻为自己的老师澄清:“不是的,先生,是我自己忘记了教练的叮嘱。”
  克劳斯不置可否,他走到景玉背后,示意她重新做出射击的动作。
  等景玉摆好姿势后,克劳斯站在她身后,才开始纠正她的错误:“首先,站姿射击,背部不要后仰——重新站。”
  这样说着,克劳斯手轻轻贴在景玉背后。
  隔着手套,景玉感受到他手掌贴上来——克劳斯很冷静地保持着距离,就像正常的教练对待学员,他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到景玉,只有防护手套贴在她后背,一推,纠正她的体态。
  景玉挺直背部,她的呼吸在此刻稍微有了一点点乱。
  甚至没有更多的感受时间,克劳斯挪走手。
  他简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严肃地指导她,不含一点儿情、欲,也不在乎她因靠近而骤起的心跳。
  “其次,你握枪的姿势不正确,”克劳斯冷静地点评,“Jemma,你陷入了误区,射击中的手不动并不代表’稳’。别和枪的后坐力做斗争,明白吗?”
  克劳斯先生身材如此高大,景玉看着地上的浅浅影子。
  地上只能看到克劳斯的身影,完全地吞没她。
  景玉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隔着空气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声音。
  克劳斯先生仍旧在温和地教导她,指引她。
  他问:“请问我能触碰你的手吗?”
  景玉嗓子有些发干。
  “是的,”景玉回答,“可以。”
  克劳斯低头,他的大手完全能够将景玉的手包裹着,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轻轻弹一下她手指的错误位置,耐心纠正她握枪的姿势:“手臂抬起,和你的右肩平行。”
  景玉被他握着手,轻轻往后一带,举高了手臂。
  她耳朵有点热,大概是还不适应这样近的距离。
  克劳斯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除教学必要之外,他不会触碰她的手或身体。
  他真的很像一个理智的优秀老师。
  “腿分开,”克劳斯说,“分到和你肩膀距离相等,来,握紧枪柄——松开点,你握的太紧了。”
  景玉终于意识到,接受克劳斯的指导真的是个愚蠢的决定。
  她本身对美色没有过多抵抗力,尤其是这么近、这么近。
  要贴面了。
  她心跳不受控地砰砰砰,慌张好像冬天里兜头撞脑的野兔子。
  偏偏克劳斯还在关切地询问:“Jemma,你的耳朵为什么这样红?”
  景玉深吸一口气,她声音干涩:“没什么,想到即将射击,有点激动。”
  为了体现出这话的真实性,她着重强调:“这是我第七次碰枪哎。”
  景玉听见克劳斯笑了。
  他握住景玉的手,绅士地发出邀约:“Jemma,我家里还有很多枪,你晚上要不要过来?我有一个私人射击场,我们可以慢慢射击。”
 
 
第70章 七十颗
  “亲爱的老东西,说实话,”景玉彬彬有礼地问克劳斯,“如果我答应你,跟你回家参观你的私人射击场,过去之后是我射击还是挨射?”
  克劳斯提醒她注视前方,顺便善解人意地帮她扶住枪,另一只手帮她把耳塞调整好,护住耳朵:“集中注意力,现在瞄准目标,轮到你开枪了。”
  他这一招转移注意力大法用的可真好啊。
  就算景玉肚子里面还满满当当地装着气,现在也不得不集中注意力,专心致志地看着不远处的靶子。
  嘭——!
  景玉成功地开了一枪,这把小手|枪的后坐力虽然比不上大型枪|械的威力,但还是震的她手腕和胳膊有点发麻。
  而在开枪的这瞬间,景玉也从克劳斯扶住她的手中,感受到他所说的“不要和后坐力对抗”。
  之前每次练习完,景玉的手腕都要痛好久;但这次显然要好多了,只有手腕有点点轻轻酸痛。
  手|枪还没放下来,克劳斯伸手,给她揉了揉手腕。
  但在景玉刚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又将手抽走,后退一步,摘掉她防护用的耳塞,微笑着看她:“这次是不是好多了?”
  是。
  好太多太多了。
  西亚拉拿了两瓶带着气泡的水过来,看到克劳斯后,她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并没有和克劳斯握手,也没有递给他水,语速飞快地和他聊天。
  克劳斯先生不喜欢未经允许的肢体接触。
  他的朋友都知道这点。
  他们俩曾经上过同一个射击教练的课程,严格来说算是同学。西亚拉不忘给景玉一瓶矿泉水,快活地亲亲她的额头,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儿。
  等下再过来练习。
  景玉坐在休息区,深绿色的木制长椅很硬,她刚刚拧开气泡水的瓶盖,就听到旁边马克西姆说:“克劳斯先生看上去很不错,对吗?”
  景玉温和地问:“请问您是有什么疾病吗?”
  马克西姆稍微愣了一下,他坐在景玉身旁,露出点笑容:“只是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从本质上来讲,我和克劳斯先生是同一类人,”马克西姆坐的姿态很放松,他显然并不是这个俱乐部的常客,连射击手套都戴的不怎么规范,甚至没有粘好,“哦,你不要为此惊讶,Jemma小姐。”
  景玉喝了一口水。
  她没有惊讶。
  马克西姆和克劳斯先生才不是同一种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和麦当劳和麦当娜的距离一样遥远。
  “聊些有趣的话题吧,”马克西姆笑着说,“我对你的过往很好奇。”
  景玉没理他。
  “父母离异,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你怎么想起到德国读书呢?”马克西姆观察着她的神色,问,“据我所知,你所在的国家,对于你这样条件的学生,也有学费和生活费的补助吧?”
  景玉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
  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坦然回答:“很简单,被生物学上的父亲欺骗了。”
  马克西姆看着她平静的脸,又问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你外公离世时,你怨恨你父亲吗?”
  景玉没有正面回答,她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瓶子:“抱歉,我不想谈这个。”
  马克西姆笑了笑,他后仰,胳膊搭在椅背上,仍旧是那副亲切的语气,循循善诱:“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如何看待童年遭受虐待过的儿童?你认为他们为此而导致的心理障碍是可愈的吗?”

  景玉说:“对不起,我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阅读过心理方面的书籍,我想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站起来,刚想走,又被马克西姆叫住:“你能。”
  景玉顿住脚步。
  她转身,与马克西姆对视。
  马克西姆仍旧是半躬着身体的姿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景玉:“如果我告诉你,克劳斯先生童年遭遇过不好的事情呢?”
  马克西姆不放过景玉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她站在原地,有两秒钟的呆滞。
  和刚才回答他时候的表情完全不同,在马克西姆故意提及她那些“伤心事”和过往的时候,景玉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对自己的伤痛接受的很坦然。
  但是。
  在提到克劳斯的时候,景玉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一言不发,拎起来那瓶气泡水,直冲冲地朝马克西姆走过来。
  马克西姆意识到什么,他举起手:“Jemma小姐!Jemma小姐,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
  不到十米远的位置,克劳斯原本正在和西亚拉聊天,余光能够清楚地看到马克西姆和景玉。
  马克西姆曾经是他的心理医生。
  曾经。
  在企图拯救跌落深渊中的人时,他自己跳入了深渊,并永远留在其中。
  现在的马克西姆也在为自己的心理疾病而忧虑,大部分医生很难医治自己,尤其是心理方面的——他们读的东西、了解到的知识和案例太多太多,这让大部分患有心理疾病的心理医生像丧失掉所有希望一般痛苦。
  这让马克西姆已经休养了四年,并且很有可能继续休息下去。
  那些他试图用来治疗克劳斯的方案,马克西姆对他自己全部用了一遍,没有丝毫好转。
  心理医生更难接受心理干预和暗示疗法。
  克劳斯不清楚马克西姆在和景玉谈些什么,但他在看到景玉拎着气泡水瓶朝马克西姆走过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像四年前,隔着玻璃,克劳斯看到景玉气势汹汹地一巴掌甩到日本客人脸上。
  现在也是。
  克劳斯叫她:“景玉!冷静——”
  景玉并没有冷静。
  她拎着气泡水瓶,一瓶子砸到马克西姆脸上。
  景玉言简意骇:“老冤种!”
  -
  马克西姆并没有什么大碍。
  除了脸颊红上一大块。
  他第一次见识到淑女的力量,如果不是克劳斯先生及时赶过来,景玉能拎着那个气泡水瓶再来一次。
  马克西姆真庆幸她手上并没有拿枪。
  克劳斯先生向他道歉,景玉从克劳斯怀中挣扎地冒出头,愤怒地与他直视,用德语谴责他:“你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克劳斯先生并不需要向你道歉!你这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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