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父皇担心此举会朝野震动, 拟了诏先放在儿臣这里,待回京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公开也合情合理。怎么样父皇?儿臣可是给您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您只要拟诏,今夜也就平安过去了,父皇能够安寝, 我也能够放心,不然刀剑无眼,若是伤着您可就太遗憾了。”
“哦,对了,您可能还在想我有多少人,是不是要调青州的防卫军过来?”萧炽说到这,点了点桌子垂眸笑了一下,“我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现在的围山包括后头的那些院子,都有人看着呢,消息想送到青州去也是难啊。”
他一番话说完,终于又看向璟帝,目光掠过桌案上的纸笔,微微勾唇:“父皇,请吧?可需要儿臣为您磨墨?”
璟帝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身子一松,向后靠坐到了椅子上。
他大笑几声,看着萧炽像在看一个笑话。
“到底是被华丰和华珮琳保护的太好了,竟然这么天真,以前我将太子带在身边时也时常给你们教导,现在看来当初你便是半点都没听进去现在才变成这样。”
璟帝松松的靠着椅背,就这样看着萧炽,丝毫没有把他刚刚的威胁放在眼里。
萧炽被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刺痛了眼,双手握紧了拳头,渐渐有些咬牙切齿起来:“看来父皇是一点都没将我的人放在眼里,那便也别怪我不孝了!”
说完他便倏地往旁边一退,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一人快速提刀上前,非常快准狠的一下,刀尖的目标直指璟帝!
德寿大惊失色,大叫了一声“皇上!”然后闭着眼睛往前一挡!
但预料中的刀却没有到眼前,等德寿再睁眼看时,眼前的那个人已经胸口中箭,直直的倒在了桌案前。
而三皇子此刻正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外的人,颤着手指过去:“你,你怎么!”
“三皇兄想问我怎么没死?毕竟是设计了我惊马一事,又派了十个周国顶尖的高手来追杀我。”
萧熠提着弓,淡淡的笑着走进屋里,身后跟着季兴阁和萧燃。
他的衣裳确实是缺了一角,且有些脏污,就连头发都显得凌乱了一些,但人看起来却好像毫发无伤。
萧熠走进屋后,先是朝璟帝行了一礼,说了一声:“儿臣参见父皇。”
璟帝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回来了。”
他表现的太过平静,丝毫没有见到突然回来的太子该有的那种激动,与这几日表现出来的焦虑大相径庭。
萧炽看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
他死死抠着掌心,红着一双眼目眦欲裂,连声音都像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你们……你们早就布好了局!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萧熠轻轻瞥他一眼,倒还真略略想了一下:“大抵,是周国使臣进京的时候吧。”
“你怎么会知道!”萧炽不敢相信从那么早的时候萧熠就看透了这一切。
后来的所有都是他在静静的看他们布局,看着他们演戏,而他在暗处,静待他们将一切都布置好了,等着收网。
萧炽不甘心,他刚刚还在做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他不甘心!
“就算你还活着又怎么样!行宫已经都是我的人,围山里也还有我埋伏的人!每个都是高手,大不了将你们全部在围山解决了闹个鱼死网破!”
萧燃有些同情的看着萧炽,他明显已经有点疯魔,萧燃摇摇头,戳破了他这位三皇兄的幻想:“三皇兄,你有再多的人,能有青州守军多么?你看看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以为自己的那些人还在么?”
“他们不过是周国廉王借给你的,你还以为他们对你多忠心耿耿?要不是你身边这几个现在跑不掉,他们见着形势不对也早就走了。”
早半个时辰前青州的守军就已经抵达围山,将行宫和那些院子都围了起来,周国廉王的人早就接到过吩咐,情况不对立刻回撤,若是个必败的局,廉王可不想搭上自己这些培养了多年的好手。
是以萧炽以为的他所有的依仗,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就不在了。
而他带进行宫寝殿的这十来人,也就只能垂死挣扎罢了。
萧炽看着萧熠,看着他脸上从容的笑,软着身子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再没有了之前与璟帝对峙时的那点得意。
他整个人好像突然失了魂,只对着萧熠不停的道:“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发现……皇祖母和大舅明明说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安排好了!”
萧炽身边那十几个人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一切已成定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记着廉王的话,当即便拔剑往外冲,看样子是想跑了。
萧熠三人丝毫没有阻拦,任由他们出了寝殿,因为寝殿门口两队暗卫已经在等着了。
门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响声,屋子里萧熠走到萧炽的面前,垂眸看着他。
他面上没了笑意,显得有一丝清冷和淡漠:“既然三皇兄想知道,那便告诉你吧。”
从三皇子定下婚期开始,萧熠就猜到他们可能要选在芒猎的时候行动了,这个时候皇上在围山行宫,守卫自然不如在皇宫里严密,且围山开阔极易躲藏,也易安排意外,虽然不知道太后的具体计划,但是这个时机她应该不会错过。
于是萧熠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璟帝,得了皇上的密旨后又提前让季兴阁去青州那边与州牧和参将商议,提前安排芒猎时围山的防卫和到时的调兵事宜,而萧燃则在盯着三皇子的动向。
到了芒猎的日子,前几日他们都只是在暗中观察,而三皇子也并没有动作,只是试探而已,那日福全说有人从院中的屋顶上过去,其实就是三皇子得知萧熠那晚去了行宫与皇上说事,于是派了人去想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
而萧熠与皇上不过说了些稀疏平常的朝中事务,当然这自然也是演给那人看的。
三皇子在这天晚上则自己与华家的另一人秘密去林间见了此次从周国廉王那儿借来的这波人的头头,三人简短交流,之后便开始布置几天后的行动。
这一切都被萧熠看在眼里。
但在这种种环节中,他唯一没料到的是三皇子买通了马厩的一个小太监,在自己的马上做了手脚,这才导致在林中马发狂奔进了密林,身边的暗卫一时也没来得及跟上,确实让他差点遇险。
萧熠知道萧炽应该是打算让璟帝另外拟诏,毕竟廉王借给他的人手不足以直接造反,他也想到了萧炽要做这件事就要让他遇险,不然太子不出事,这一切便都不成立了,只是让他出事的方法有很多,三皇子会从哪处下手不好说。
他是准备自己去引蛇出洞的,但也没有傻到以身犯险,所以早在来围山前他便让季兴阁找了几个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高手与暗卫一同跟在身边,便是这几个人从三皇子派来的十个杀手里救下的他。
之后事情便简单起来,季兴阁带人在第三天夜里找到了他,但第四天出林子时佯装并没有找到人,璟帝也配合着演了这出戏,也借此从青州调了一批人马上围山。
这个局已经布好,剩下的便是等着三皇子往里钻了。
萧炽以为他们的每一步都做的隐秘,殊不知一切早就让人看在了眼里,还将计就计反过来将他困住。
他听着萧熠轻描淡写的将这些说出来,面色已经涨的通红,想起自己刚刚在璟帝面前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人前蹦跶,还以为自己有多高明!
璟帝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炽,而后朝门外扬声道:“来人,押下去!”
殿外原本的守卫之前被萧炽的人迷晕拖走了,现在是青州的士兵暂时接管了防卫,听了里头皇上的吩咐后便进来两个士兵将三皇子押走先看管了起来,一切等回到元京城后再听皇上处置。
待三皇子被押离大殿后,璟帝起身走向萧熠,面上这时才重新有了些笑容。
他拍了拍萧熠的肩道:“熠儿辛苦了,可有受伤?”
萧熠笑了笑:“受了一些小伤,不过不要紧,一会让太医看过包扎一下就好,父皇无需担心。”
璟帝微微颔首:“那让太医跟你一块儿回院里,今夜好好休息,永序和阿燃也辛苦了。”
季兴阁和萧燃自然是道没什么,萧熠则多问了一句:“不知父皇打算何时回宫?”
璟帝想了想:“围山的事情这两日收个尾,两日后启程回京。”
毕竟京里还有个太后要收拾,迟则生变。
“好,”萧熠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屋外的估摸着时辰,与璟帝道:“父皇,一会太医包扎过后我想先去一趟青州,太子妃还在那处。”
他这个时候骑马赶去青州约莫要一个半时辰,大抵是要后半夜才能到了,但萧熠还是想早点见到盛昔微。
惊马受伤与暗卫走散这件事确实不在计划之内,阿竹那边见围山没有消息送过去定会派人来打探,这样一来盛昔微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失踪几天下落不明的事。
虽然第四天季兴阁出林子后很快就秘密安排人给围山那边送了消息告知萧熠已经找到了,但是中间也隔了好几天,他有些担心盛昔微。
不知道他的太子妃现在怎么样了……
第78章 殿下,我肚子有点疼
青州城郊的院子里, 盛昔微刚刚睡着。
昨日接到了季兴阁那边递过来的消息说萧熠人已经找到后她确实安心了不少,但是她不在围山,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萧熠有没有受伤, 什么时候会回来?
所以虽然心里没有之前那么沉甸甸的了,但也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心来,因此今日睡的也还是有些晚。
且盛昔微这几日睡的很浅, 可能是心里并没有完全安定,潜意识里便总告诉自己不能放松了。
窗外的晚风时不时的拂过窗棱,床幔被吹的轻柔飘起,偶然会轻轻扫过盛昔微搭在窗边的手背, 让她觉得有些痒, 下意识的动了动手往里缩了缩。
突然,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盛昔微猛然睁开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下,她看见萧熠坐在床边,正轻轻握着她的手。
“殿下……”
盛昔微喃喃了一声,人却好像一时间还有点迷糊,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怎么的。
她就这样眯着眼睛看着萧熠, 模糊的叫了他一下后便再没声了。
萧熠疼惜的俯身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小心温柔的吻上她的唇。
她身上有他熟悉的淡淡馨香, 唇瓣柔软, 任他予取予求,萧熠刚开始还吻的如清风细雨, 渐渐便有些克制不住起来。
他太想她了。
盛昔微下意识的嘤咛了一声,萧熠这才微微收敛,又细细吮了吮她的唇瓣才稍稍退开一些, 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道:“我回来了。”
盛昔微这个时候方才如梦初醒,她眨了眨眼睛,突然一下伸手用力抱住了萧熠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身前。
萧熠还俯着身子,被她这一抱又怕压到她,于是将手臂撑在了她的枕边,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发安抚,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怀里才传来盛昔微带了些哭腔、瓮声瓮气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她想跟他抱怨,想跟萧熠说她很担心他,这几日提心吊胆了许久,吃不下也睡不好,但现在抱着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盛昔微觉得,之前的那些心慌、担忧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好好的回来了就好。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哭鼻子的,明明听到萧熠下落不明时她都憋着没有掉一滴眼泪,都自己撑住了,可是当她一看到萧熠就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娇气的姑娘,要他宠着哄着才能好。
萧熠一听便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心疼也有些歉意,依然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低声哄她:“是我不好,让笙笙担心了,等回宫以后便让笙笙罚我可好?”
怀里的人一时半会没说话,片刻后盛昔微才哼唧了一声:“我不要罚你,殿下都这么辛苦了。”
萧熠闻言便笑了,他的太子妃还是这么心软的一个姑娘。
过了一会盛昔微才终于舍得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眼睛在他身上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问:“殿下,你受伤了么?”
萧熠直起身,也没瞒她,老老实实的将左手的袖子拉起来给他看。
“左臂和左肩受了些小伤,但不太严重,在围山时太医已经看过也包扎过了,都是皮外伤,过几日便好了。”
他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绷带,盛昔微心疼的摸了摸,又看向他的左肩,拉着他软声问:“痛么殿下?”
萧熠笑着摇摇头:“不痛,笙笙不用担心。”
盛昔微听他这么说,虽然也觉得萧熠估计是不想她太忧心所以往轻了说,但是自己现在也帮不上他什么,便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