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日成熟——清途R
清途R  发于:2021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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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周行叙撤退:“我妈,我看见我妈了。”
  人生难得干一次坏事居然就这么被撞见了,现在做了亏心事薛与梵转身就要躲。
  周行叙也很快在大厅里看见了曾经在书店匆匆见过一面的向卉,薛与梵像个抢完银行着急逃命的劫匪,拉着他快步朝着直升电梯走去。
  心有余悸:“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事实告诉薛与梵能。
  她没看电梯是上行还是下行,直接进了电梯,最后没办法还得上去了之后再下去,周行叙按下地上停车场的楼层回到她旁边,脑袋靠在他胸口:“怎么这么倒霉?”
  周行叙低头看着她头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亲身演出一部背景为青青草原的大电影,虽然可怕的不是被吃掉,但被发现的下场的也不比吃掉好多少。
  他说完,电梯门开了,看病的人零零散散进来几个,下一秒,薛与梵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探头瞄了一眼。
  她二姐。
  在打电话:“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不和你说了电梯里信号不好,你让婶母先进去看医生,到时候先把要做的检查都做完,到时候李医生出诊我帮婶母重新挂个号。”
  婶母?
  向卉?
  薛与梵躲在周行叙身后,又想问二姐问个清楚又怕被二姐发现自己在医院。电梯在停靠的时候,二姐下去了,薛与梵将脑袋从周行叙怀里探出来,看着紧闭上的电梯门并且已经在跳动的电梯楼层数字,心里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
  二姐电话里说的话和今天在医院碰见向卉都让薛与梵好奇不已,但是她又没有办法现在给向卉打电话问她怎么了。周行叙看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伸手牵她慢慢走出电梯。
  “阿姨不一定很严重,可能就是例行检查身体。”周行叙捏了捏她的手,稍稍将她的注意力从那些事情上移走。
  薛与梵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他话里有多少安慰成分薛与梵清楚,刚刚二姐打电话的语气和说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例行的身体检查,而且向卉定期的两癌筛查和身体体检都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一瞬间各种生离死别的画面都涌进了薛与梵的脑袋里,但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吉利,心里默念了几遍‘菩萨保佑’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车停得离直升电梯并不远,周行叙解了车锁,看她上车往驾驶位走,就知道她魂还在外面呢,走过去帮她开了车门,手贴着她头顶,等人坐进车之后,把车门关上,他绕了一圈上了车。
  将手里的就诊单随手丢在杯槽里:“那看来今天不检查了?那我重新预约个时间,换个别的医院。”
  薛与梵想也只能这样了,车还在免费的停车时段里,薛与梵系上安全带,突然想到一件事:“完蛋了,到时候叫号会报名字,大厅电视机上会出现就诊人名字,怎么办?”
  周行叙:“医院不会报全名。”
  一般都会省略掉中间或者最后一个字。
  刚说完,车内响起了薛与梵的手机铃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机屏幕,那个备注为‘美丽小卉’的号码正在屏幕上显示着。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手里响的仿佛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引爆的炸弹。
  薛与梵做了两下深呼吸,只能自救了。脑袋里随便挑出一段宿舍的场景,薛与梵颤颤巍巍地点下了接通键,一声喂之后,立马情感和不需要的表情都到位了:“喂,老妈怎么了?”
  周行叙坐在旁边,笑着看她表演。
  “没有啊,我在宿舍,怎么了?”薛与梵看见旁边周行叙看好戏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车里安静,甚至连周行叙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向卉的声音。
  向卉:“哦,我在医院然后看见有一个和你名字好像的,都是薛什么梵我还以为你来看妇科了呢。”
  薛与梵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脑海里模拟过这个问题了:“这么巧?老妈你看见也叫这个名字的人了吗?长得什么样?”
  “连着报了好几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薛与梵准备将话题悄无声息地转移走:“老妈你怎么在医院?”
  这回换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我没事,岁数上去了都会这样,我不和你说了,你好好准备答辩知道吗?妈妈没事。”

  话这么说,薛与梵就知道绝对有事情。但是话从向卉嘴巴里问不出来,向卉没和薛与梵聊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了。
  周行叙见她挂了电话了,但是表情却没有如释重负,等排队出医院,车速慢到不得不一直踩着刹车的时候,周行叙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别担心。”
  手腕缠上一抹温热,莫名的情绪从他掌心传递到薛与梵皮肉之下,在这一刻薛与梵大概懂了为什么有人向往婚姻和爱情,大概是向往这种可以依靠和有人分担的感觉。但有些人并不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婚姻和爱情就有了不幸福的失败例子。
  周行叙现在很显然不是其中一员:“等晚一点了,你打电话问问你二姐。”
  她只是嗯了一声。
  周行叙看她郁郁寡欢,逗她:“摸摸肚子,想想你儿子。要不我们今天晚饭不吃了,饿一饿他,让他陪你一起难过一下?”
  说的这是什么话?
  薛与梵蹙眉:“为什么呀?我儿子做错什么了,干嘛饿他。”
  周行叙笑:“你这是为你自己鸣不平还是为你儿子?”
  “为我们娘俩。”薛与梵嗤声扭头看向窗外,等看见不远处不断升起又落下的杆子后,才发现他把自己的情绪从向卉那件事情上带走了,想说谢谢,但又说不出口。
  薛与梵回到周行叙公寓后,两个人各自找事情做,周行叙在看他的论文,薛与梵的手指无聊的戳着手机屏幕,她在消磨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个app都在疯狂给她推送关于‘怀孕’‘婴幼儿’和‘生产流产’为关键字眼的信息。
  购物网站里是母婴用品、公众号里沉底的几个养生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妇女之友,天天在推送生产须知、搞噱头的新闻营销号在消费明星的同时隔三差五推送几条某某花季少女流产后因为某某原因导致这样的结局,少女下跪哭泣悔不当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薛与梵先打了个电话问向卉回没回家。
  母女两个随口聊了两句,薛与梵问她检查结果,她说报告还没有出。挂了电话后,薛与梵转头给二姐打了电话。
  薛映仪准备下班了,拿着钥匙去停车场,薛与梵站在阳台,手扣着墙壁瓷砖的缝隙:“姐,你就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担心我知道后影响我答辩?”
  “不是。”薛映仪否认,她作为女儿又作为母亲当然能理解向卉的不说又理解薛与梵的想知道,权衡利弊之后,薛映仪才开口:“是宫颈癌。”
  向卉是宫颈癌,但幸好发现的早。比较严重的是子宫里的息肉,息肉已经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上一个医生提出了子宫切除的手术方案。
  薛映仪安慰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梵梵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毕业。婶母这里有医生,你担心操心也没有用。我到时候拜托妇科的主任帮婶母动手术,你听话,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别去问婶母怎么回事,你知道的越多,婶母也越是担心你,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让婶母担心。”
  电话挂了之后,薛与梵瞪着白色的瓷砖,想哭。也不知道薛映仪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是不是也避重就轻。
  手摸上肚子,烦心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周行叙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去把鸡汤热了,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还坐在阳台的地砖上,电话已经打完了。
  脚步很轻,客厅的灯将他的影子打在墙上,率先暴露了他的行踪。
  周行叙站在她身后伸手穿过她的胳膊下,想把人抱起来,她立马挣扎了一下后,周行叙不再使力,慢慢蹲下身。她继续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周行叙干脆也坐了下来:“要不跟我说说?”
  薛与梵把薛映仪告诉自己的话转述给了周行叙听,怕他不能理解到,又补了句:“我和我妈关系很好的,那是我妈妈。”
  周行叙说他知道:“二姐不是也说了嘛,不严重。你别操心,你自己还有答辩,还有手术要做。”
  对啊,还有糟心的手术,烦恼就是一个圈,她重新懊恼自己当初干嘛非要干坏事:“要是肚子能给你就好了。”
  孩子气的话,听她的声音哭腔特别重,周行叙下巴贴着她额头:“看你哭成这样,我也宁愿肚子给我算了。”
  这话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薛与梵用手背擦了把眼泪,托着脸盯着窗外看,不是十五十六,月亮一点都不圆:“连今天连月亮都是不是圆的。”
  她扑进周行叙怀里:“来件圆满的事情就这么难吗?”
  周行叙这回把人抱起来了,虽然是六月,但也不好坐在地砖上:“月亮又不收你工资,火药朝我丢就算了,月亮挺无辜的。”
  薛与梵从他怀里抬头:“我就不无辜吗?我都被你搞怀孕了。”
  周行叙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有人爱名言,有人爱故事。他偏爱从薛与梵嘴巴里听她那句‘我都被你搞怀孕了’和‘你儿子我儿子’。
  傻逼至极。
  周行叙说了些别的事情,比如:“我刚刚去厨房用鸡汤煮了面,你吃不吃?”
  也比如:“我和我妈说了明天炖鱼汤喝。”他说他不亲自下厨是因为他的厨艺只能做点普通的:“至少明天吃的不用担心了。”
  薛与梵烦着,正难受的时候他电话响了。周行叙单手抱着她,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备注是简单的一个字‘哥’。
  周行叙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后,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喂,老妈说今天有鸡汤,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薛与梵在周行叙怀里,现在的手机音响做得太好,没开扩音都听清楚了。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她和周行叙在为一堆烦心事难过,结果这个突然来了个因为屁大点事就撞在枪口上的人。
  不拿来泄愤,天地不容。
  周行叙说了句:“忘了,你想喝你自己跟老妈说一声。”
  “老妈不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提醒过你给我打电话了吗,要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老妈打电话,我都不知道鸡汤被你私吞了……”
  周行叙听他废话,启唇想问他没事他就要挂电话的时候,手机易主了。
  薛与梵夺过手机:“不就是碗鸡汤吗?世界上是只有那么一只鸡了吗?什么屁大点事情就打电话过来,知不知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烦恼,你闲出屁来了?闲出屁来了就考虑一下社会问题,想想阿富汗战争,想想印度贫富差距,想想光刻机的制作办法,真是关了一笼子八哥,一天到晚叭叭。一天到晚为了点芝麻小事烦烦烦烦烦,我告诉你,你去告诉你妈,鸡汤是我喝掉的,和周行叙没关系,你有本事来要,我就有本事吐出来还给你们。”
  她之前在哭,鼻音太重。语气又加快了,周景扬压根没有听出是薛与梵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骂完人之后心情舒畅了,把手机还给周行叙:“以后他的电话我来接,真是给他脸了。”
  可是一堆事情到底还是需要薛与梵去面对,不是骂谁一通就能‘拨云见日’的。薛与梵靠在他胸口,仿佛困扰自己的烦心事能少一点烦心的程度,就像是在医院里被他握住手的时候。
  她在和自己说手术万一失败如果这时候让她妈知道了,她自己打自己腿打折算了,再追悔莫及一下以前自己为什么非要干些让向卉生气的事情:“女人真的得少生气,我妈以前当补课中心的老师,总是被家长和学生气得不行。”
  挂掉和周景扬的电话后,手机重新回到了周行叙手里,一起失而复得的是之前暑假那次听她在流浪动物救助站时,听到她和周景扬讨论公平的那些话时的感觉。
  以前的遭遇,因为霍慧文因为周景扬,他对喜爱之物想触碰但无数次压抑内心又收回手。
  此刻,仿佛仍见那天树影下阳光斑驳。
  人向往婚姻和家庭,究其原因,很简单。说俗气一点,是想找个能在自己脆弱之时撑起自己脆弱之处的人。说文艺一点,就是贝里克的话:你所结婚的对象是你在最脆弱时觉得最适合于你的人。
  “薛与梵,你如果害怕手术失败时要监护人签字,要不要我们结婚吧,我当你监护人,我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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