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峰的眸中闪过危险之色,可当他想起瑶雪跟顾磊尧的旧情时,又将那股异色压了回去。
这个女人,可以利用。
郑峰开始觉得自己将她要到身边是件正确的事。
可看着瑶雪这般上赶着,郑峰却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什么都不做,甚至避他唯恐不及的苏枝儿。
男人的眸色一瞬冷淡下来,他收回手,不再说话。
瑶雪心中的激动之情被削减一半。
她猜测,一定是她做的还不够多。
没关系,她会让郑峰看到她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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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为了表示对四方来朝之贵客的关心,并展示他们大周的待客之道,决定进行一场夏猎。
本来嘛,这种事情是根本不会跟苏枝儿扯上关系的,可坏就坏在她现在是猫儿院阵营,远在皇宫的太子殿下一句“要大猫”,就将苏枝儿从猫儿院并大猫一起拎到了狩猎场。
苏枝儿:……
为了此次出行,苏枝儿准备了三个大包袱,结束的时候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虚了,根本就背不动,要是有行李箱就好了……行李箱?她可以让别人做一个啊!
苏枝儿画了个简易版行李箱,兴冲冲的去找肖楚耀。
肖楚耀看一眼,吐出两个字,“书箱?”
书箱?啊,确实是有点像,不过她这个是有轮子的。
“轮子。”苏枝儿指了指纸上那两个四个圆溜溜。
肖楚耀了然,“居然能想到在箱子上装轮子。”
苏枝儿骄傲地抬起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
临行前,肖楚耀替苏枝儿搬来了她的行李箱,重的一批,别说举了,她连拖都拖不起来。
能不重吗?纯实木打造,精心上漆,下头还有四个铁轮子。
毁灭吧。
苏枝儿最终还是灰溜溜的选择了她的小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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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皇家围猎友谊赛,秉持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标准,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就差直接动手。
这是苏枝儿从各路带来的,主子不合,丫鬟、小厮、侍卫更不合的现象中分析出来的。
不像她,一方面代表承恩侯府,另外一方面又代表太子,如此尊崇的地位,苏枝儿狐假虎威,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狩猎场是一块被圈起来的地方,苏枝儿不知道它有多大,但绝对不小,骑马估计要逛上个好几天才能绕着它走上半圈。
大猫拥有单独帐子,苏枝儿作为饲养员被安排跟大猫住在了一个帐篷里。
幸好帐篷大,不然苏枝儿每天对着大猫那双黄澄澄的野兽眼,不是被吓死,就是被吓死。
大猫所住的帐篷有些偏僻,听说是怕打扰到贵客们歇息。
因为太过偏僻,所以连茅厕都没有。
肖楚耀按照惯例过来喂食,当听到苏枝儿这个问题时他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后面有沟。”
沟?沟!
你就让青春美少女提着裙子去沟里上厕所吗?
好吧,憋不住了,先将就一下吧。
苏枝儿把大猫交给肖楚耀就自己出了帐篷。
帐篷周围是有灯的,可是苏枝儿没找到沟,不知不觉,她越走越远,直至四周昏黑才意识到她可能是走太远了。
随便上一下吧。
苏枝儿这样想着,刚刚要蹲下来,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素色身影。
有人?难道也是出来上厕所的吗?一起啊,一起啊!苏枝儿兴奋地招手,刚刚要喊,突然发现前面背对着她的小伙伴已经有小伙伴,只是因为天色太黑,所以她没看到。
不知道三人行,行不行。
苏枝儿眯眼,前面分明是一男一女。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夭寿,她似乎撞破了奸情现场。
距离不远,苏枝儿明显认出那个人是瑶雪。另外那个男的她不知道是谁,但明显不是男主。
瑶雪作为女主在小说中跟诸多男士有过亲密接触,苏枝儿不知道这是男几号,反正撞到就不会有好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咸鱼遁!
苏枝儿赶忙要遁,不想一转头,又看到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男人,幽幽盯住她,满目杀意。
苏枝儿:!!!跑啊!
身体比行动更快,苏枝儿甩开膀子就跑。
身后有动静追过来,苏枝儿闷头往前跑。潜力突然爆发,她直觉自己奔出好远好远,手脚虚软无力,马上就要栽倒,身后猛地扑过来一具男性身体,一把掐住了她的后脖颈子。
草!作者救我咸鱼命!
“咔嚓,轰隆……”苏枝儿脚下一空,连带着身后的男人也一起摔进了坑洞里。
掉下来的那一刻,苏枝儿想,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沟吗?是不是有点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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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沟,而是一个设置在林子里的捕猎陷阱,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偷懒挖的。
洞里倒插着一根削尖的竹子,苏枝儿运气好,掉下去的时候正卡在那竹子旁边,没伤到身体,她身边的男人运气就不好了,那竹子正插在他腰腹间。
苏枝儿爬起来,她借着一点朦胧月色,认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峰。
小娘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戳腰子上了?”
郑峰:……
他腹部本就有旧伤未愈,现在又添新伤,幸好竹子插的不深。
郑峰深吸一口气,猛地按着伤口起身,竹子应声而出,喷溅出的血糊了苏枝儿一脸。
苏枝儿吓得一哆嗦,往后一靠,用力抹脸,越抹越可怕,满嘴的腥味。
呕……
男人踉跄着倒在地上,单手按住腹部,有血从他的伤口溢出。
郑峰努力喘息,朝苏枝儿道:“过来。”
苏枝儿努力摇头,“不过来。”
你当她傻吗?
后脖颈子处被掐住的感觉挥之不去,苏枝儿仰头看向头顶。
好深,她能爬出去吗?
她伸手去摸内壁,好光滑,是故意弄得这么光滑,为了防止野兽爬出去吗?
“苏枝儿。”男人神色阴冷地叫她一声。
苏枝儿转头看去,郑峰唇色苍白,按压在伤口处的手上血迹已停。男人支撑着起身,朝她走过来。
苏枝儿面色大惊,在郑峰伸手过来时迅速往旁边一躲。
哎,你没抓着!
男人的脸色又阴沉几分,他继续伸手,苏枝儿继续躲。
哎,你还是没碰到。
转了半圈,换了位置,两人依旧是面对面,在圆形里保持最大距离。
男人似乎放弃了,他瘫坐在那里,捂着伤口仿佛要死过去。
苏枝儿却不敢管他,郑峰就是那条蛇,她不想当农夫。
“你看到了。”男人低低开口。
苏枝儿装傻,“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呵,”郑峰冷笑一声,“刚才你就站在瑶雪身后。”
苏枝儿沉默下来,然后又笑道:“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郑峰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隐思说,你喜欢我,要来伺候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啊!
“大大大大公子龙章凤姿,天神下凡,奴婢不配。”苏枝儿迅速撇清关系。
“不配?我看你配的很。”男人霍然起身,上前一步,猛地一把伸手掐住苏枝儿的脖颈,“那日暗巷内,你知道是我,却偏故意把我叫作狗,嗯?”
危险危险危险!
原来刚才男人不是要死了,而是在积蓄力气,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暗巷的事情他发现了,并且要杀了她!
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苏枝儿面颊涨得青紫,她仰头看到黑黝黝的天,想着自己难道要命丧于此吗?
“噗嗤”一声,一柄尖锐的小刀扎进郑峰伤口。
男人闷哼一声,手劲一松,苏枝儿赶紧逃开。
“咳咳咳……”她弯腰用力咳嗽。
感恩她为了保持自己的丑陋,每天一片小苹果,并且随身携带水果刀。
水果刀并不锋利,再加上苏枝儿力气又小,如果是平时,估计也就掉点血皮,可她扎的位置好。
她扎在了郑峰的伤口上,也就是他的腰子。
哦豁。
男人疼得皱眉,面色煞白,半跪在地上起不来身。
苏枝儿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她哆哆嗦嗦捧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缓解一下焦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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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双方对峙,男人明显不能移动,可如果苏枝儿攻过去,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先死。
“等到明日一早,我们被人发现的时候,你的匕首就会成为杀我的证据。”郑峰按着苏枝儿那柄水果刀,眸色阴寒至极。
“你太阴险了!”苏枝儿脱口而出,“明明是你要杀我!是你自己要学狗叫的,又不是我逼你的,大不了我还给你嘛,汪汪汪汪!”
郑峰:……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苏枝儿叫完,觉得自己离死神更近了。
她看着郑峰的黑脸,闭上了嘴。
猪脑子,呜呜呜……
“吼……”突然,寂静的山林没传来一声虎啸。
苏枝儿神色一凛,“大猫?大猫!”她疯狂的喊,蹦蹦跳跳,满脸热泪。
一颗虎头从洞口上方伸进来,并用厚爪子扒拉了一下。
“大猫,大猫!”苏枝儿喜极而泣。
大猫的脑袋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森白的脸。
“小花,小花,小花!”苏枝儿手舞足蹈,重获新生。
小花扔下来一根绳子,苏枝儿把它绑在身上,终于脱离深洞。
“别救他。”上来之后,苏枝儿第一句就是这。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说完,她发现小花已经牵着大猫走出三米远。
好吧,真听话,她还没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苏枝儿低头朝坑洞里看一眼,郑峰正仰头看她,面色苍白又难看。
苏枝儿冷笑一声,朝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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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黑黝黝,参天大树随风舞动,犹如野兽凶袭。
猎场内的动物都被筛选过,夜间也无虫鸣鸟叫之声,寂静裹挟着黑暗扑面而来,仿佛深渊巨口撑在脑袋上。
脚踩在濡湿落叶上的声音“噗嗤噗嗤”的响,被放大百倍。刚刚才经历了生死大劫的苏枝儿紧跑几步,站到少年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少年虽然走得慢悠悠,但脚步大,苏枝儿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猫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一夜未眠,困得慌。
苏枝儿心有余悸,看着前方少年的身影,总不自觉的往身后看。身后黑压压的,什么都没有。
可她还是怕。
少年宽袖摇曳,随着他的摆动而略过苏枝儿的小臂。
少女犹豫着,小心翼翼伸手扯住他的宽袖。
走在前面的少年顿了顿,转身,低头,盯住苏枝儿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胳膊往后拽。
苏枝儿用力捏紧袖子。
少年往外扯。
两方对峙,苏枝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表情狰狞,那边少年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苏枝儿努力扯住,用力扯住,扯着扯着就哭了。
“呜呜呜,我好疼,我一晚上没睡,手还划伤了,你还这样对我……”连个袖子都不给她扯。
苏枝儿委屈极了,心中满溢出恐惧,刚才的故作坚强在此刻尽数崩塌。
刚才的经历对于她来说就好比一直生活在光明社会中的大好青年无意间闯入了杀人魔的地狱那般的恐惧。
少年半睁开眼看她,眸子黑亮,白日里总是懒洋洋耷拉着,直到晚间才圆溜溜地睁大,像猫儿似得。
“你瞪我,你居然瞪我!”苏.窝里横.无理取闹.冒着鼻涕泡.枝儿。
周湛然:……
少年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缓慢而犹豫着,牵住了苏枝儿的手。
他像是个第一次做这件事的孩童,生疏且僵硬。
小花的手冰冷薄腻,指腹处有厚厚的茧,跟他这个纤瘦薄相的人完全不一样。
苏枝儿眸色微怔,指尖颤抖,轻轻扣住这只冰凉的手,渐渐消了哭腔,心中的恐惧也在这份冰冷的抚慰下缓慢沉淀下去。
黑暗中,少年左手一只大猫,右手一只苏枝枝,消失在从天际中破开的晨曦之色内。
第24章
苏枝儿的手被水果刀划伤了。
她刚才情急之下从小包里掏出水果刀的时候,因为太紧张,所以不小心自己先摸到了尖锐的一头。
鲜血登时涌出,几乎浸染半只手。她忍着痛,扎了郑峰一匕首的同时,自己的手也疼得要命。不过那个时候她紧张大过疼痛。直到现在,那股被压抑的疼痛才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朝她奔腾而来,把她踩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