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雪恍如隔世,踉跄着站起来。
她看着小丫鬟熟悉又陌生的脸,问她,“现在是什么年号?”
小丫鬟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道:“阳嘉二十年。”
瑶雪的猛地跳动起来。
阳嘉二十年,不是延光三年?
郑峰登基后便将年号从阳嘉改成了延光。
瑶雪想起那个端坐九五之尊帝位的男人,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她回到了阳嘉二十年,被李绸儿打死的那一年。
“现在是几月?”瑶雪又问。
小丫鬟道:“七月。”
七月?上辈子,她是在八月被郑峰从老太太院中要过去,并直接成为郑峰的妾的,并且在半个月后被李绸儿打死。
事情似乎有点不一样。
瑶雪伸手揉了揉额头,两世记忆的重叠让她异常疲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她是投水自尽了。
瑶雪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水面,赶紧后退三步远离。
夏日凉风侵袭,吹得瑶雪精神一震。
不管如何,她重生了。
上天定是看她可怜,让她重来一回。
这一次,她一定会报仇,并且得到他。
或许,她还可以成为一国之母,皇后!
瑶雪的心脏疯狂抽动起来,她的呼吸又开始变得不稳,可这次却是因为兴奋。
若是她能成为皇后,所有欺负她的,看不起她的,都会被她踩在脚下,都会跪下来仰视她!
瑶雪痴痴笑出声,眼中显出疯狂之色。
小丫鬟被她吓到,下意识松了手。
瑶雪立刻恢复平日里的表情,温柔道:“我没事。”
-
少年的烧终于退了,苏枝儿想,这应该跟少年自己体质好有关系。
唉,年轻就是好啊……等一下,她也非常年轻,真是赚翻了。
苏枝儿趁着少年熟睡,回家去把王氏的小锅和一个炉子带了过来。猫儿院那么大,她辟出一间屋子用来当厨房。
其实她有心想要在猫儿院里种点蔬菜之类的东西,毕竟中国人嘛,看到地就想种点东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可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不能太嚣张。
苏枝儿给小花炖了一锅粥,她舀出一碗等它凉了,端进屋子。
少年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抱着娃娃发呆,看到苏枝儿进来,黑沉的眸子不可见的微微亮了亮。
苏枝儿把粥碗递给他,“喏。”
少年低头闻了闻,是米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他拿着勺子拨弄,半天没有吃一口,苏枝儿蹙眉,“快点喝,我熬了一个时辰呢。”
少年终于张嘴,轻轻抿了一口,眼睫轻颤,“是甜的。”
“嗯,我放了糖。”苏枝儿眯眼微笑,透过薄薄的面纱能看到她模糊的五官轮廓。
小娘子唇瓣绵薄,分明是那么纤细的一个人,唇却很是饱满,颜色也极好看,殷红的像樱桃。只可惜,现在少年看不到。
吃完了粥,苏枝儿拿出自己煮好的鸡蛋,剥了壳,用帕子剥了,给小花滚伤口。
这是昨天她无意中发现的,除了烧伤,小花身上还有淤青,遍布在烧伤口。苏枝儿猜测这片烧伤不是普通的烧伤,倒像是有人用什么滚烫的东西打了上去。
中间被烫伤,周围是淤青,看着就觉可怖。
“滚一滚,痛痛飞走啦。”
呸呸呸,职业病,职业病。
滚完鸡蛋,苏枝儿站起来,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不可控的往旁边倒去。
她扑向小花,少年坐在那里,身形一偏,完美躲过。
苏枝儿:……
狗!男!人!
苏枝儿迅速伸手一把拽住小花的胳膊,正巧是受伤的那只,少年身形一晃,被苏枝儿带着往床榻上摔去。
少年闷哼一声,苏枝儿矫揉造作,“你没事吧?”
狗男人!要不是她辛辛苦苦照料他这么多天,他能好的那么快吗?指不定已经烧成傻子了!他居然还敢避!开!她!虽然是床,但万一她磕坏了呢!
“疼。”少年含糊出声。
苏枝儿爬起来,看到有血从小花白色的袖摆上印出来,“我压到你伤口了?对不起,我忘记了。”
苏枝儿面露懊恼,她赶紧去扶小花,少年被她拉着坐起来。
她揭开少年的伤口看了一眼,上面的药都被她压糊了。
苏枝儿重新给小花上药,小脸绷得紧紧,满脸歉意之余还是有点生气吗,“谁让你都不知道扶我一下,我是为了谁才会这么辛苦的啊?”
少年闷不吭声。
苏枝儿更加生气,“你自己弄吧!又不是残废了!”
小娘子把药膏一扔,转身就走。
少年坐在屋内,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懵。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拦住苏枝儿,道:“下次,给你抱。”
苏枝儿:……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谁谁谁谁要给你抱!臭流氓!”小娘子恼羞成怒,脸蛋变成了猴屁股,更加生气了。
小花:懵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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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不甜了。
药需要自己换了。
床也没的睡了,被赶到了其它没人住的屋子里。
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周湛然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神色呆呆地抱着怀里的娃娃。
肖楚耀跪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朝不远处亮着灯的屋子里瞥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转回来。
“粥不甜了。”少年呢喃一声。
肖楚耀跪得脚麻。
这句话他已经听了十几遍了,在这半个时辰里。肖楚耀是来汇报工作的,可他刚刚跪下来,什么都还没说,就听到自家主子在这里念这句话,然后断断续续,在他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又念一遍,完整掐住了他开口的时间点,让他硬生生跪在这里半个时辰。
怀里的娃娃被揪得变形,肖楚耀想着这粥不甜了加点糖不就行了吗?可他没敢说,因为他怕死。
“你过来。”突然,周湛然将目光投向肖楚耀。
肖楚耀浑身一僵,哑巴似得发出一个音,“啊?”
少年捏着娃娃,慢条斯理站起来,然后朝肖楚耀伸出双臂道:“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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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位青春美少年站在你面前,求你抱抱,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你会抱吗?
“肖副使?你的胳膊怎么断了?”锦衣卫小哥正要去换班,在门口碰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练剑。”肖楚耀面无表情。
“可是你断的是两只胳膊。”锦衣卫小哥不解。
“我练了两把剑,不行吗?”顶头上司愤怒。
行,特别行。
询问的锦衣卫选择闭嘴,正欲离开,突然被肖楚耀喊住。
肖副使迅速变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加满目憎恨变成了满脸笑容加非常和蔼,“今夜你轮到你值班?”
这位锦衣卫挠头,“是啊。”
肖副使笑容放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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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枝儿以为自从上次之后,郑濂不会再来寻她,没想到……他!又!来!了!
受虐狂吗?
幸好,郑濂也知道避嫌,扯着她躲在院子那扇大门后,那是一个旮旯犄角处,一扇大门一挡,基本就遮严实了。
“你最近可看到这里有什么男人胳膊受伤了?”郑濂一过来就直奔主题。
“胳膊?”苏枝儿点头,“有啊。”
郑濂神色紧张道:“哪里?”
苏枝儿抬手一指大门缝隙,能从缝隙里看到院子口正巧过去的一队锦衣卫,“喏,你看。”
一队锦衣卫,胳膊全部都挂起来了,而且基本都是两只,一只的少有。
“这是怎么回事?”郑濂大惊。
“不知道啊。”苏枝儿摇头。
可能最近流行吧,什么古代cosplay木乃伊之类的。
好吧,像锦衣卫这样的工作,没有五险一金的保证,高风险,高回报。哪里像她的猫儿院,简直就是养鱼部门公务员,不仅工资高了,还有每日福利,只要是她去找那个老公公,基本有求必应。
郑濂的表情古怪而扭曲,他道:“反正,你若是遇到伤了胳膊的就离远一点。”
苏枝儿也不傻,当然知道郑濂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定然含有深意。她点头道:“哦。”
她巴不得远离漩涡中心,做条最开心的咸鱼呢。
说完话,郑濂却还没走,他敲着手里的扇子,上下打量苏枝儿。
少女一袭宝蓝色裙衫,更衬得那肌肤白到发光,只可惜脸上过敏没好,不过蒙着面纱倒也看不见脸,只瞧身段便会让人觉得是位美人。
“听说你最近跟猫儿院里头的一个小奴走的很近?”
苏枝儿猛地想起自己的痴情人设,赶忙狡辩,“他长得像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郑濂,“……据我所知,王氏不是只生了你一个吗?”
“其实是我看他可怜,他……”苏枝儿左右看看,见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他被锦衣卫欺负,每日里淤青不断。”
郑濂稍稍点头,他对这些被欺负的奴才没什么兴趣,对苏枝儿的兴趣更大,他语气中稍微带上了几分笑,“你倒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人心嘛,都是肉长的。”
郑濂听罢这话,却不知想到什么,讽刺地勾了勾唇。
那可未必。
这金陵城内牛鬼蛇神多了去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怀疑苏枝儿会跟那小奴有牵扯,毕竟一个是承恩侯府的大公子,一个是看管老虎的小奴,选谁,就算是傻子都知道。
“你放心,大哥那边我会替你去说,到时候……”话说到这里,郑濂一顿,“到时候你得偿所愿,别忘了我就好。”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郑濂说完话,脸上难免流露出一点挫败和伤心,他正欲要走,不想小娘子拉住了他的宽袖,“二公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大哥吗?我去替你……”
“不用!”苏枝儿猛地扬高声音,在看到郑濂一脸复杂的表情后立刻回神,掩面道:“我现在这副容貌,哪里配得上大公子。”
郑濂想了想,“确实有点丑,不过我大哥素来不注重这些,若是我开口,你必能到他身边伺候。行了,难得二公子我大发慈悲,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了……”
郑濂想到清月一事就觉得不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苏枝儿去他大哥那边。他意味深长道:“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话罢,郑濂扯开苏枝儿的手,转身离开。
苏枝儿呆愣愣站在那里,半响后才张开自己的嘴,对着自己的脑袋使劲一顿搓揉。
她留在哪里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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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濂从苏枝儿那得到消息就去寻了郑峰。
虽然两人之前闹了一点不愉快,但在大事上,郑濂一向也是不含糊的,不然怎么是亲兄弟呢。
“我去看了,那边的锦衣卫们大多都吊着胳膊。我想太子一定是猜到了,而且说不定已经回东宫去了。”
郑峰却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突然来到承恩侯府的意图?”
郑濂努力想了想,然后回答,“那是个疯子,一个疯子能有什么意图?”
“就算是疯子也有脑子,他能活到现在难道靠的是运气?既然他的意图没有达成,那么就不会回东宫。”
“那他的意图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最好的方法是先按兵不动,将这件事甩给暮王。暮王手上有暮家军,如果不趁早铲除或收为己用,日后势必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郑濂心不在蔫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提到了苏枝儿,“她,大哥,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想法?”
“是啊,那小丫头不是喜欢你嘛。放在太子那边多危险啊,你如果想要,让把她要回来呗。”
郑峰却不回答,只冷嘲道:“你什么时候生出这么一副怜香惜玉的好心肠了?”
郑濂被噎住,“我一向怜香惜玉。”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行吧。”郑濂还以为郑峰同意了,他临走前道:“其实我跟她没关系,上次是我引她入的竹林密地,我就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惹出这样的祸事了。大哥,真的不关她的事,她就是一小丫头。”
“嗯。”郑峰淡淡应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郑濂摸了摸鼻子,走了,他看着外头热辣的太阳,只觉心中有些许惆怅,不过也不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