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啾憋出来两个字:“不能。”
刚才抱着她回到杏树林后,锅锅的影子就变淡了,跟之前一样,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大螃蟹其实是被派来劝服小家伙的。
但宝宝是它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孰亲孰远,它心里分明,并且由于野了太多年,对学校安排的政治任务不屑一顾。
于是治安组苦等宝宝投诚时,就见门一开,大螃蟹驮着崽横行而出。
组员们眼睛一亮。
螃蟹停了一下,似乎在跟他们解释:“遛遛弯。”
团子也恢复了元气:“遛遛弯儿!”
说完,一蟹一崽便向远处横行而去。
组员们愣了一下,见螃蟹驮着崽走到教学楼时,突然唰地一下加快速度,向着校门口狂奔而去,脸色就变了:“快追!”
螃蟹一边逃一边安抚小家伙:“你放心,学校的路我熟,速度也快,我可以……”
说着说着,它发现自己身上变轻了。
它竖起的眼睛朝后一瞥——原来是白毛老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崽叼走了,放在地上。
大螃蟹在回去丢人跟逃避现实之间犹豫了一瞬……
然后飞快举着钳子溜走!
花啾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没想到螃蟹竟然这么不讲江湖道义!
等它一走,花啾瞬间陷入被朋友背叛的悲情剧本,一脸沉痛地抱着锅,孤立无援。
褚英落地,瞄见宝宝软乎乎的奶膘,扯了下她的后衣领。
花啾一通乱扭,怨念十足地把他的手弹开。
褚英哼一声抱起胸。
“我们玩个小游戏吧,如果你赢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如果你输了,这锅……”
话还没说完,小团子忽然抱紧锅,怒视着他。
“不要!你是坏蛋!”
褚英闻言眼睛一瞪。
虽然他生活在高原上,当惯了土霸王,甚至来到这里之后,也常常纠集小妖怪调皮捣蛋,但作为治安组组长的儿子,他一向自诩正义之师。
可她竟然叫他坏蛋!
还见一次叫一次!!
他们总共才见了两次啊!!!
褚英不服气,正准备脱掉上衣给她看看自己肩上被锅砸出来的伤,小团子忽然看见什么,猛地一下蹿出去。
小奶音都扬了起来——
“爸爸!”
纪寒年一把将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女儿抱了起来。
花啾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指着小男孩跟他告状:“爸爸,坏蛋欺负啾啾!”
褚英:“???”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纪寒年睨了褚英一眼,温声问:“怎么欺负啾啾了?”
花啾鼓腮道:“他要抢锅锅!”
纪寒年略一斟酌:“啾啾……”
此时的花啾还没意识到爸爸突然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
她等着爸爸帮她出气。
但纪寒年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打破了她的美梦:“叔叔把锅锅带走,是正常程序,过几天爸爸亲自带你来取好不好?”
花啾仿佛被雷劈了。
她大眼睛眨眨,抿嘴儿看向爸爸,确定他是认真的。
纪寒年:“好吗?”
花啾瘪嘴:“……好。”
纪寒年讶异于小团子这么乖,僵持了这么久却没跟他闹腾。
他眸色一软:“那就把锅给叔叔吧。”
花啾小眼神一瞄,递出锅柄。
孟冬松了口气,上前来拿:“啾啾,你放心……”
他拽了拽……没拽动。
花啾大方地递着锅柄,脑袋却背在爸爸肩上,像是不舍。
孟冬沉下一口气,大手上青筋泛起,使劲一拽——
竟然还是没动!!
褚英在旁边围观,直接瞳孔地震。
要知道,孟冬可是老虎精啊!他爸手下的得力干将,身长三米多的那种!
论力气,就是他爸也比不过孟冬!!
而现在,一个之前还被气到哭的小奶团悲痛之下,手里的东西孟冬竟然死也拽不出来!
想到自己刚才还想跟团子比掰手腕,褚英额头不由沁出冷汗……
他真该感谢团子的小短腿儿。
……腿短限制了她的发挥。
纪寒年也发现不对了。
他看看尬笑的孟冬,低声提醒:“啾啾。”
花啾顿了顿,小爪子松开。
她闷闷不乐地被爸爸抱到车上。
小奶团坐在车座上,身前系着跟她体型不相称的巨大安全带,悲伤地沉着小脸蛋,像一团快要化开的糯米糍。
纪寒年并没有多少哄小孩的经验,特别是女孩。
他斟酌片刻,跟助理道:“去最近的商场。”
助理:“好的老板。”
助理并不知道老板要去商场干什么,没人知道。
车子停下,纪寒年没有打扰沉浸在悲伤中的团子,独自下车离开。
片刻后他回来,带回一口镀青色涂层的平底锅,无声放在宝宝中间的空位上。
花啾看着那口丑锅,眼睛瞪大,整张肉肉脸都透着抗拒。
买锅干什么!
怎么这么丑呀!!
但是当爸爸将她送到家,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
花啾还是闷声点头:“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爸爸不是一个可以撒娇耍赖的对象,尽管他对她的态度耐心又温和。
但他跟别的家人不一样,跟妈妈奶奶哥哥们都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
花啾也说不上来。
反正爸爸不会像对哥哥们那样凶她。
花啾背着这口西贝锅回到家,奶膘紧绷,连秋芸帮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嘴角一抽,匪夷所思地拿出锅。
“宝宝,你这锅怎么回事?”
好好的青铜锅怎么变成炒菜锅了呢?!
光是想到宝宝背着这么一口锅回来,连秋芸就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担心……是不是被人偷换了?
但宝宝摇摇头:“不是啾啾的,是爸爸的。”
连秋芸露出个“你在逗我”的表情:“那啾啾的呢?”
花啾想了想,回答妈妈,顺便安慰自己:“它去做体检啦。”
连秋芸:“?”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丈夫就发来消息,说锅被专业人员送去检测一下,很快就送回来。
连秋芸这才定下心。
想想也是,宝宝整天背着一口青铜锅招摇过市却没被盯上……也挺奇怪的。
入夜,万籁俱静。
小团子睡在大床上,黑暗中固执地睁着大眼睛。
她其实不相信叔叔们会把锅锅送回来——
蟹蟹、阿金甚至余爸爸,他们都是小妖怪,都要待在妖怪学校。
锅锅也是。
他还打了人。
余爸爸说她乖乖的,所以不用去学校,那锅锅……
团子抿嘴儿。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终于忍不住困倦,睫毛颤颤,疲惫地阖上了大眼睛。
第二天花啾是被三哥提起来的。
“起床了,小懒蛋——”
花啾悬空伸了伸爪子,没摸到东西,下意识睁开眼看向枕边,大黑眼珠一震,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沉痛地去了卫生间。
纪天铭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他正准备出去,视线扫到什么,忽然一顿,看向阳台——
那里放着一小筐水果。
苹果、梨和杏子山楂都有,撇断的枝丫透着青色,很新鲜。
筐很眼熟,妹妹的班群里刚发过,是属于她们去上活动课时那个果园的。
纪天铭眯起眼睛。
花啾洗漱完出来之后,也发现了那筐水果,她呆呆地吃了个杏,似乎想到什么,小脸蛋上露出窃喜。
于是坐车上学时,纪天铭就发现他妹突然变得很愉快,还哼起儿歌。
花啾食量大,筐里的水果两天就没了,她期待地把筐放在阳台上,第二天兴冲冲地去看,结果——
没有。
空了的筐还好好地放在那里。
直到五天之后,筐里的水果才再次满上。
不对,这次是新的筐……空了的筐被拿走了。
花啾渐渐摸到规律,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
纪天铭也摸到了规律。
他不动声色,等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到妹妹楼上的房间守株待兔——他关上灯,趴在阳台围栏边,把自己遮在绿植的阴影里。
夜色渐深。
被妈妈逼着改变作息的小团子没熬太久,渐渐闭上了眼,黑夜里她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奶嘟嘟的脸蛋放松下来。
纪天铭趴在楼上,眯眼往外打量。
凌晨一点多,他快忍不住困意的时候,楼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抹青色从墙外过来,带着满筐的水果,靠近纪家别墅主楼,速度不算快,反而像在自己后院散步。
纪天铭就这么看着人影慢慢靠近,又以匀速爬到二楼,轻轻提着筐倾身,才压低声音厉喝一声。
“喂!”
那抹人影没什么动静,放完东西就往下落。
纪天铭不信邪了,拿手电筒一照,突然发现这人影有点不对劲……
分明就是有点透明的!
手电筒的光线穿过半凝实的人影,落在地上,打出薄薄的光晕,纪天铭忽然头皮发麻。
卧槽!
见鬼了?
这一晚纪天铭睡得不算踏实。
第二天,他没去学校,而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了妖怪学院。
直接点名大螃蟹。
大螃蟹云里雾里地从班里出来,就看到啾宝他哥一脸社会地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能从身后抽出刀干架——
“你小子玩什么故弄玄虚呢。”
大螃蟹:“?”
大螃蟹本来以为纪天铭是要算它丢下啾宝跑路的那笔账,但故弄玄虚?它什么时候故弄玄乎了!
没做过的事螃蟹不认:“你有病吧。”
纪天铭没好气地摁住它的眼睛:“不承认?除了你哪只妖怪知道我家地址,还半夜给我妹送水果!”
大螃蟹:“???”
大螃蟹:“凭什么说是我,你松开。”
纪天铭:“没见过的妖怪除了你还能是谁,说,你是不是能化形了?”
大螃蟹:“呸!你家刚被抓走一只妖怪,还赖到我头上,不要脸!”
纪天铭:“?”什么妖怪。
大螃蟹见他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平衡了。
“你竟然不知道,算了,告诉你吧……啾啾背的那口锅,是危险度S级的妖怪,还能化形……”
“……组织把它带走两星期了,一直没动静,正头疼呢。”
纪天铭仿佛被雷劈了。
“危险度S级什么意思。”
大螃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政治觉悟不过关,禁止被投放到人类社会。”
简而言之,犯罪预备分子。
……
纪天铭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也没动妹妹的水果。
——小家伙看起来很开心。
——青铜锅在她身边待了挺长时间,也没出什么事。
纪天铭接连观察了两次,确定青色人影只是送水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甚至每次都是像仙女教母一样半夜悄悄到来,没有惊醒过宝宝。就暂时放下心中的警惕。
当然,纪天铭不高兴,但他也没办法。
总不能找盆黑狗血泼到这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锅上。
罢了。
一星期跑一次腿儿。
跟送外卖的有什么区别。
……纪天铭大度地想。
秋天渐渐过去,花啾衣柜里的小衣服一点点变厚,校服也变成了加棉的。
这就导致原本已经十分Q弹的团子更圆了。
虽然都是一样的衣服,但班里的小朋友普遍比她高,穿上校服堪堪像枝优美摇曳的小花。
不像她,整个一颗球!
花啾像只小企鹅一样从镜子边摇摇晃晃地跑到客厅,试图为自己争取穿衣自由。
“妈妈,里面、啾啾不想穿。”
连秋芸替她把校服的扣子扣好。
“天这么冷,不穿保暖衣怎么行?乖,快放假了,回家之后宝宝想穿什么都行。”
可是学校里也热乎乎的呀。
花啾争取无果,只好被动接受妈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