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像昨晚那种时候,她还能做他酒后的盘中餐。
这些细碎的、小小的便利,早就足够让他选择不拒绝。
反正他吊着她也只需要动动嘴皮,不费吹灰之力。
就算有天她像今天这样崩溃,她也只能一个人哭,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正想到这里,一道鬼哭狼嚎的男声被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
孟疏雨掉着的眼泪一顿,抬头望向阳台。
歌声顺着风继续往里飘,不知是谁唱得这么撕心裂肺。
孟疏雨起身走到阳台,冲窗外喊:“大半夜扰邻了不知道吗!”
“‘我很不服气,也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一个真实的你——’”
“什么破歌!调都跑到西伯利亚去了不会唱就不要唱!”
“‘暧昧让人变得贪心,直到等待失去意义,无奈我和你写不出结局——’”
孟疏雨气得一哽,一把关上窗户,死死拉拢窗帘,握着手机说:“你听听,人杨丞琳的歌里都在这么唱,渣男想玩暧昧需要理由吗?”
“是是是,是我高看他了!死渣男,臭渣男,脑子被驴踢过脸被牛蹄子踩过的渣男!”
那头陈杏开始陪骂,孟疏雨再次坐回地板,歇了会儿,眼泪又成了串地往下落,哭得一抽一抽:“陈杏,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我想,我想明天就走,这里一点也不好……没有爸妈,也没有你,我今天一个人,一个人睡到晚上七点,都没有人来叫醒我……”
正说到这里,“叮咚”一声门铃响起。
孟疏雨一恍神,慢慢收起眼泪。
难不成是隔壁唱歌的邻居给她道歉来了。
孟疏雨摁了摁哭到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到餐桌旁抽了两张纸巾擦脸。
电话那头陈杏正在拼命劝她:“别冲动别冲动,你这工作还得干好,可不能情场失意职场也失意,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不值得!”
孟疏雨往公寓门走去,边走边说:“你说的不对。”
“嗯?”
“你可以骂他狗,也可以骂他狗男人,但你不能骂他狗东西,因为这男人——”孟疏雨拉开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缓缓接了下去,“他真不是个东西……”
一道门槛之外,周隽目光一闪,直直立在那里盯紧了孟疏雨哭红的眼。
电话那头陈杏哭笑不得:“孟疏雨,你失恋还讲单口相声搞笑呢?”
“我搞笑怎么了,”孟疏雨握着手机,冷眼望着周隽,“我是个搞笑的人,我就不会难过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隽啊,就勤勤恳恳两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呗。
*
本章引用的歌词出自杨丞琳《暧昧》。
第36章 怎么可能
隔壁邻居的聚会还没结束,楼道里飘荡着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隔着门也能感受到对面有多开心。
那鬼哭狼嚎的男孩子唱完一首歌,拿麦克风讲了个什么笑话,屋里一阵哄闹,笑声大得快要把对面那扇门震碎。
只是那些热闹经过一道门的阻隔,仿佛闷在一层厚厚的鼓皮里,听起来遥远又不真切。
孟疏雨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陈杏的安慰,听着对门的拍桌声,听着楼道里的穿堂风呼呼刮过,感觉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直到陈杏担心地提高了声:“孟疏雨,怎么不说话了,你人没事吧?”
她才像被拉回到现实,重新正视面前的人。
孟疏雨看着门外一言不发的周隽,对电话那头说:“一会儿再跟你说,我这儿来了客人。”
周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孟疏雨挂断电话,捋了把额前的碎发:“这么晚了,周总找我有事?”
“孟疏雨,我想跟你——”
周隽说到一半顿住,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组织语言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好像翻遍了所有的字都拼不成一个合适的词。
“想跟我道歉?”孟疏雨笑了笑,“我不都说了没关系吗?”
“我想跟你重新解释早上那句话的意思。”
“哦,说完又后悔了呗?那你解释吧,我听听看。”孟疏雨点点头。
她明明喝了酒,嗓子哑得很狼狈,前一刻还在生气得骂骂咧咧,这一刻语气却平静得惊人。
而他明明衣冠楚楚,带着居高临下的身高优势,站在她面前却像一个不体面的懦夫。
“孟疏雨,昨晚我没喝多,我以为你被我吓到了所以才说了那句话,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孟疏雨愣了愣,忽然笑了:“你说话真的很厉害,正着也能解释,反着也能解释,有道理的永远是你,猜错的刚好是我。怎么才能像你这么会说话,是每次说之前都给自己留好退路吗,就像国庆在温泉山庄那次也一样?”
周隽目光一滞。
孟疏雨说话的语气谈不上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异于平常的温柔:“当时你家里根本就没出事对吧,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你是编得很好,但你也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吧?都这么多次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跟我讲故事了。”
孟疏雨抬手握住门把,把门往外推。
推到一半被一股阻力挡在原地。
一扇门阖不上也打不开,就这么僵持成了三十度角。
周隽抵在门上的手虚握成拳,手背青筋隐现。
孟疏雨松开门,深吸一口气:“行那再说清楚点,你意思你喜欢我呗,那为什么这么反反复复的?”
“我以为,”周隽喉结一滚,“这样你才一直喜欢我。”
孟疏雨不解地看着他,回忆了一会儿,恍然间明白过来。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在周隽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他亲眼看她甩了他的好兄弟还没心没肺的,所以觉得她的喜欢没有信用吧。
“有道理,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孟疏雨盯着空气自言自语地喃喃,“所以我今天这样,都是我活该呗?”
周隽沉默在了原地。
“不过好奇怪,你是怎么做到连喜欢一个人都这么冷静的?只要结果对你是好的,就随便別人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孟疏雨抬头看向周隽,有一瞬间感觉他很陌生,好像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难怪你做什么都成功,但我觉得谈恋爱也这样是不是……有点可怕?”
周隽抵在门上的手一僵,慢慢垂了下来。
孟疏雨看了眼他松开的手,轻轻关上了门。
刚打开这扇门,看到门外人的那刹,她以为这扇门会被她用滔天的怒火一把关上。
但最后,她只是轻轻关上了它。
*
次日中午,森代办公楼。
唐萱萱坐在周隽办公室隔间,感觉今天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
孟疏雨周末在展会加了班,今天调了一天休没来公司。
这个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孟疏雨每周结尾都会提前排好下礼拜的工作,总经办仍然自如地运转着,奇怪的是周隽有点不自如。
一上午接连两次,周隽问人拿资料的时候都叫了孟助理。
唐萱萱为此也跟他强调了两次:疏雨姐今天调休了。
这种稍微有点尴尬的时候,本来应该是她向领导递去一个台阶,好让失误的领导脸上有面一点,结果两次都是周隽疲惫地说了一声抱歉。
听起来是真心很抱歉的那种抱歉。
真心到她都觉得自己要折寿。
唐萱萱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玻璃墙,见周隽坐在办公椅上低头看着文件,一手翻页,一手拿食指指关节抵着眉心轻轻在敲。
唐萱萱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琢磨总结出一些周隽的习惯。
普通程度的思考,他一般就是靠着椅背安安静静坐着。
只有遇事不决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用指关节敲眉心。
但她好像也没什么本事去给周隽排忧解难,想着要是孟疏雨在,她就可以去跟她说一声——周总今天有烦心事了。
正想到这里,手边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陈杏打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唐萱萱接起来一听,变了脸色,应着好好好,赶紧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回头摁了周隽办公室的铃。
门移开,唐萱萱匆匆走了进去:“周总,我能申请外出一趟吗?”
“嗯,怎么?”周隽抬起头来。
“杏姐,哦,就是疏雨姐闺蜜刚打电话给我,说疏雨姐发烧生病了,让我过去她家看看。”
周隽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唐萱萱一愣,确认道:“那我去了?”
“怎么去,有车吗?”
“没,我打个……”
周隽拎起外套往外走:“我送你。”
唐萱萱还没反应过来,周隽已经比她更快一步出了办公室,再看一眼那把被周隽起身时带转的办公椅,居然还没转停。
*
听到公寓门铃响的时候,孟疏雨人是醒着,却死活没有下床的力气,挣扎着想爬起来,挣扎了一分钟才坐到床沿。
还没站起身,客厅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卧室房门被笃笃笃敲响:“疏雨姐,是我,萱萱,我问杏姐要了密码,我能进来吗?”
孟疏雨哑着嗓子说了句:“进来吧。”
唐萱萱拧开门把,拎着两个纸袋子进了门,一看她这架势立马上前来扶她:“哎你快躺回去,杏姐说你烧到三十八点五,怎么回事,是哪里难受,我刚来的路上买了一堆退烧药,不知道哪种更对你症状。”
孟疏雨被她扶回床,靠着床板盖好被子,小声说:“……喉咙痛,胃也不太舒服,可能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昨天又没吃东西,光喝酒了。”
“那就是肠胃和扁桃体的问题,”唐萱萱从纸袋子里翻出对症的药,“你刷过牙了吗?”
孟疏雨点点头:“早上洗漱完又睡回来的。”
唐萱萱拿出一盒粥:“那你先喝粥,垫垫肚子再吃药。”
孟疏雨伸手接过粥盒。
唐萱萱一看她这拿盒粥都抖的手:“哎你别动了,还是我喂你吧。”
“麻烦你了……”孟疏雨把手缩回了被子,“今天公司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事,你放心,”唐萱萱捧着粥在床沿坐下,忽然一惊,“等会儿,疏雨姐,有个事我忘记了……”
“嗯?”
唐萱萱指了指外面:“刚才是周总送我来的,他还站在你公寓门外,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让他进来?”
孟疏雨眼色一黯:“他让你问我的?”
“嗯,他说你要是不方便他就在门外等。”
孟疏雨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什么,见唐萱萱一脸好奇,又把眉头松了:“你请他到客厅坐吧,帮我把卧室门关上就行。”
“好。”唐萱萱出了房间,过两分钟回来,带上卧室门,继续坐到床沿喂她喝粥。
“疏雨姐,周总看你客厅全都是火锅啤酒什么的,好像在收拾……”
孟疏雨眉头又皱起来。
“没事疏雨姐,”唐萱萱压低了声,“你不用觉得折寿,我今天坐周总的副驾更折寿,还有,周总今天一上午叫两次孟助理,还给我道了两次歉。”
“你怎么老周总周总的。”孟疏雨没事人似的笑。
“就看周总今天反常嘛,感觉老大心事了。”唐萱萱看了眼孟疏雨,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闭了嘴没往下问她和周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卧室里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客厅传来瓶瓶罐罐的撞击声,还有一阵阵的水声。
等孟疏雨喝过粥吃完药,这些细碎的动静还在继续。
唐萱萱给孟疏雨倒了杯热水,见她没什么需要了,指指外面问:“那我要不去帮下周总?”
孟疏雨拥着被子点点头。
唐萱萱离开后片刻,卧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同样的笃笃笃三声,但孟疏雨明显分辨出是换了人。
孟疏雨闭上眼,手心捂着脸揉搓了下,深吸一口气:“进来。”
门被打开,周隽站在门边往里望了一眼,然后又走了出去。
孟疏雨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