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下限君一路好走
下限君一路好走  发于:2021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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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随主人便。”荣枯一手捏着拜帖,另一只手单掌行礼。
  而后,便打开拜帖看了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便是小僧客居宁王府的不便之处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还是摇了摇头道:“但是小僧也不便往顺义公府去。”
  李安然听他这么说,反而来了精神:“为什么?”
  荣枯噎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我于哲努施主的姐姐有些龃龉,最是不好见她的。”
  李安然垂眸,思考了好久才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了那么一个袅娜窈窕,明目皓齿的身影来——当年她匆匆一瞥,对西凉王室那些男女没有太深的印象。
  “既然法师不好去,那也可以让李惠来。”就是见面尴尬了点,别的没啥。
  只不过……
  一听到荣枯说“自己同顺义公的女儿有不便相见”之处,就让李安然非常好奇了,她知道出于礼貌自己不该问,但是偏偏荣枯开了口,她心里就跟小猫挠似的一阵阵发痒,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有个颇为孩子气的小动作,一旦有什么事抓心挠肺得想知道,这手指就闲不住地一圈一圈卷自己没有梳起来的发梢。
  荣枯原本都合上拜帖了,转头却看见李安然的纤纤玉指不停搅弄着自己的鬓发,那鬓发微卷,和蛇一样妖娆的缠着她的食指,一片丝润柔滑的模样。
  荣枯:……
  他道:“殿下若是想问什么,便问吧。”
  李安然:“你让我问的哦。”
  荣枯:“……自然。”
  李安然瞥了他一眼:“那你不许反悔。”
  荣枯:……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李安然很孩子气,他以前曾听过一句汉人说的话,形容一个人最为惬意的状态,便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李安然符合了这前半句,至于后半句,荣枯觉得她不必醉,也能做得出来。
  “你和顺义公的那个女儿……”李安然咬住下嘴唇,两个手握拳碰在一起,拿大拇指勾了勾,“这个?”
  荣枯木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便如实回答道:“师父曾经在西凉做过几年国师,除了讲经说法,还不得不替西凉王每一次出征占卜吉凶。”
  李安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便歪了一下脑袋,眨了眨眼。
  “那一年,师父替西凉王长子占卜他随回鹘军队出征,是吉是凶,师父占卜出来是大吉,然而出征之后没有多久,西凉王子的脑袋便被挂在了大周军营之中示众。”
  李安然:……
  她这么觉得这个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荣枯继续道:“西凉王不敢进一步激怒大周精锐,便把火气撒在了僧团之上,我时常跟在师父身边,引来阿苏摩耶的觊觎,她将我关在她的寝宫里,想要逼迫我破戒娶她,我绝食五日,几乎死过去,最后是哲努支开了侍卫,爬窗来把我放了出去。”

  李安然:……
  哦、哦——
  荣枯看着她夹着膝盖,翘着脚不停地晃,又别开眼抹着鼻子不看他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这是小僧的因果,也是西凉王子不结善缘,要同回鹘军队一起劫掠大周种下的恶因,收获的恶果,殿下无需这般。”
  李安然扭过头,对着他眨了眨眼:“那你到底有没有……”
  荣枯道:“虽然我被关在公主寝宫之中五日,但是并没有破色身戒。”只是绝食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病根,在汉地养了一段时间,还是偶尔会胃疼。
  李安然点了点头:“哦,那就好。”
  突然她眉头一皱,一双星眸又露出了那种调侃人、做坏事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来:“法师说色身戒……那就是还有心戒啰?我记得那阿苏摩耶似乎挺漂亮呀?色身戒不破,心戒破了没?”
  荣枯:……
  他忍无可忍的拿起边上的凉糕,塞了李安然一嘴。
  李安然:????
  “殿下怎么同和尚说这些情爱之事,造口业了,赶紧吃下去。”荣枯看着满脸惊诧的李安然,自己却笑了。
  “身戒未破,心戒……亦然。”
  李安然嚼着糕,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脸,自己含糊道:“和尚你胆子大了,怎么?和尚不谈情说爱,还不许别人和他说这个了?戒律里哪一条说了?臭和尚。”
  荣枯的脸颊被她捏得绯红,挣扎推开也不是,躲到一边又躲不开,只好讨饶:“殿下松手,松手——”
  “要说情爱,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些和尚才是最多情的。”李安然松开手,满意地看着自家在荣枯脸上留下的“战绩”。
  荣枯揉着脸,道:“殿下这么说倒也不错。”
  出家人说是普渡众生,心怀万物,自然是要爱万物而不惜己身的,所以,说高僧多情,似乎也没有错——只是这情不是男女小情,而是大爱。
  荣枯垂眸想了想,道:“只是这么解,若要说多情,殿下也多情。”
  李安然看着他,最终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记,含糊调侃道:“法师多情,爱天下众生,那我也是众生,那岂不是变成法师爱我了?”
  荣枯神色不变,眼中浅笑:“殿下多情,爱大周子民,小僧也是大周子民,那殿下爱不爱小僧呢?”他的脸原本就被李安然捏出了一片红痕,话已出口,他自己先有些懊悔,觉得不该这么说,耳朵尖便绯了一片。
  李安然:……
  她拿起边上凉糕,塞住了和尚的嘴:“吃糕吧你,嘴上一刻也不肯输。不晓得哪里来的俏声八哥投的胎,惯使的两张嘴皮子活。”
  两人嘴里都包着糕,面面相觑,双双哑然失笑——连笑起来都带着米果甜香,半晌之后,荣枯才道:“还请殿下帮我回信世子。”
  “小僧……愿意见他。”
  也是了却一段昔年的因果。
 
 
第48章 罗汉浅笑
  李惠收到了来自宁王府的回信之后, 心情极好。
  他之前在报恩寺偶遇荣枯上师,原本还畏惧姐姐,不敢告诉姐姐提婆耆上师也在天京, 只是后来四月八浴佛节,提婆耆上师高台梵呗, 引来天虹佛光落花缤纷的事情闹得整个天京都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就瞒不住阿苏摩耶了。
  在姐姐的逼问之下, 他只好瑟瑟缩缩地说了自己曾经在报恩寺遇到过听俗讲的提婆耆, 并且还知道这位法师现在暂住在祁连弘忽的宁王府。
  阿苏摩耶听了以后气得砸了自己手上的杯子:“我就说那提婆耆为什么不肯从了我,原来是看不起西凉,早早想着吃上祁连弘忽的软饭!”
  当初西域高僧昙无嗔带着自己的僧团弟子们一路在西域各国流浪传法, 一直到西凉才被西凉王强行扣下当国师,因为推拖不得,所以整个僧团便在西凉逗留了三年。
  提婆耆在僧团诸多佛子之中,生的最为出挑,无论是慧根还是辩才都是其中第一流的人物,所以昙无嗔格外偏爱他一些,进出宫廷经常带着他。
  阿苏摩耶是西凉王的幼女,生的好看,因为母亲是西凉王最喜爱的妾室, 所以也一并受到西凉王的宠溺,自小想要什么都能到手。
  她第一眼看到提婆耆, 就想将他据为己有,奈何西凉王当时还爱重昙无嗔, 所以不敢做的太明显。
  后来和她不是同母的西凉王子被大周的将军砍了头, 西凉王迁怒没有做出正确占卜的昙无嗔,便迁怒于僧团,把僧团囚禁了起来, 同时砸掉了佛像,又烧掉了不少昙无嗔带来,准备带往大周去的佛教典籍。
  于是阿苏摩耶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当时还是十六岁少年的提婆耆抢入寝宫。
  五日之中,不管是诱惑他也好,还是许诺帮他回丘檀也好,或者帮他替他师父向父王说情也好,提婆耆一概不曾搭理过她。
  气得她把提婆耆关在寝宫里,足足饿了他五日,少年是苦行僧,连续五天一口水也没有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撑过去的。
  最后还是哲努吃里扒外,爬窗将提婆耆从她的寝宫里放了出来。
  哲努和长兄,还有姐姐都不一样,他的生母不受西凉王的宠爱,自小就是被放养的,因为接触了僧团而觉得自己找到了解脱苦难的正道,所以笃信佛法,有好几次想要请昙无嗔渡他出家,加入僧团。
  他之所以能成功把提婆耆上师从姐姐的寝宫里放出来,主要也是因为当时西凉王室也算是正面对着建国以来最大的狂风骤雨——最终,这狂风骤雨还是摧毁了西凉。
  西凉王忙着应对来自大周的问罪,又畏惧大周战无不胜的铁骑,若是说之前还有联合回鹘一战的勇气,那么这个勇气在狻猊铁骑加入西征之后,就因为接二连三的重创而逐渐萎缩。
  最后当回鹘精锐受到重创,回鹘王推出替罪羊向大周谢罪求和,要求停战,西凉王便彻底丧失了和大周一战的决心。
  他就跟被秋霜打过的蝈蝈一样,带着全家老小出城向李姓的将军祈求留下自己的一条姓名。
  当然,回鹘后来也曾经联合留在西凉的旧部再次侵边叛乱,这一次祁连弘忽没有再给他们机会,回鹘王室的成年男子……那可是全部被枭首示众了的。
  想到这里,哲努越发觉得什么人间富贵、无上权力、美色惑人,其实都是虚无的。
  为了这些去争夺,算计,只会妨碍自己的修行罢了。
  所以他觉得姐姐到现在还在惦记着上师这件事情是姐姐太过执迷——上师怎么可能会想吃祁连弘忽的软饭呢?
  上师一定是见祁连弘忽杀伐业障重,才会过来渡化她的。
  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夜夜辗转反侧,努力克服了自己对于李安然的恐惧之后,哲努还是鼓起勇气给宁王府写了拜帖。
  原本夏三月上师是应该居住在封闭的寺庙之中的,但是因为李安然的要求,他才暂居进了宁王府,上师一定是想潜移默化,说服李安然也信佛、修佛吧!
  所以当他收到来自宁王府的回帖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他离开故国太久了,也太久没有见到提婆耆法师了,若是这一次拜会成功的话,他一定要用自己的诚心打动法师,让他为自己剃度。
  大约是他表现得太高兴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被阿苏摩耶抓了个正着:“你做什么呢?一个劲的傻笑。”
  “没,没笑什么呀。”
  哲努下意识的把拜帖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却被阿苏摩耶一把抢过来。
  她打开回帖看了看,一双眉毛紧蹙:“宁王的回帖?你背着阿父和李安然送什么拜帖?阿父每年跑到宁王府去喊亲阿娘还不够丢人吗?”她说着就把回帖往地上一掼,眼看着就要踩上两脚,哲努连忙弯腰冒着被踩到手的危险把回帖抢回来抱在怀里。
  “不、不是去见祁连弘忽。”他小声嗫喏着。
  阿苏摩耶道:“不是去见那女人?那你是……”她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腕,“你是去见提婆耆?”
  荣枯自从高台梵呗之后,就成了大周贵女们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他“圣僧”的称呼先不说,总之这人长得实在是俊美,不管是老婆子还是小媳妇,看了总是忍不住要夸赞上一声的。
  哲努挣扎了两下,奈何阿苏摩耶捏得紧,他只好避开姐姐那炽热的目光,鼓起勇气小声道:“姐姐,你就不能放过上师么?”
  阿苏摩耶气笑了:“他当初口口声声拒绝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冰清玉洁,笃信佛法的人物,接过这不是转头就进了那李安然的帷帐么?”
  听到阿苏摩耶这般诋毁荣枯,哲努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姐姐的手,怒道:“姐姐不要再造口业了,上师是有真修行的罗汉,即使他住在宁王府,那也一定是为了渡化宁王殿下,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么说着,他便抱着回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留下阿苏摩耶一个人在外头瞪着他生气。
  李安然回帖同哲努约的时候是上午朝食之后,一直到午时这段时间。
  哲努早早起来沐浴焚香一番,就当自己是去供奉罗汉的,收拾干净,佩上银香囊,才骑着马往长乐坊去。
  原本阿苏摩耶是要缠着他一起跟着的,但是阿父知道他是去见提婆耆上师之后,就喝止了阿姐的痴缠,哲努得以带着一个仆从单独出门。
  只是出门前,阿父递给他一个盒子道:“虽然是去见提婆耆,但是终究还是去宁王府上,拜见的礼物还是要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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