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场了——花下残棋
花下残棋  发于:2021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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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的宴席, 皇帝只出来坐了一刻钟就走了, 甚至于中间还隔了一层珠帘。今日瞧见皇帝头戴五色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玄衣纁裳、腰间以玄色丝带系着白玉双佩, 由宦人搀扶着, 缓缓从后殿步出时,众臣不由得愣了片刻。
  皇帝如今的模样, 和从前可谓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皇帝虽从不加以节制,也对自个的身子骨不怎么上心, 但太医精心调养着、又有权势加身,一股精神气到底在那摆着。
  身上那大柄在手的气势和帝王威严, 便和如今截然不同。
  众人心里难免有些唏嘘之意, 但还是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 齐声山呼万岁。
  衮冕之服极其繁复,自然也很重, 除去必要的成亲、祭祀和正旦、冬至大宴外,无论是皇帝还是一众高官都极少这样穿着。
  徐遂虽由宦者扶着自己出来,却仍旧觉着有些吃力,走得很慢。众臣皆沉默地看着, 莫名想起了从前皇帝自个穿着这身衣冠,款款而行的模样。
  今日的正旦大宴,徐遂待在含元殿里过完了整个流程,奏雅乐、众臣称觞献寿、各郡县献表、奏报去年各地所生祥瑞之兆、各大郡县和附属国献上进贡之物。
  等到最后赏赐完朝臣布匹后,众人都以为皇帝会就此离去,却没想到他一直稳稳当当地坐着,压根就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甚至泰然自若地看着伎人演奏,用着案上酒菜。
  等到筵席散去后,顾审作为负责整个大宴流程之一的人,本就是后面走的,这次更是缓步走在了最后面,步子慢吞吞的。身旁另一个侍中见他这个模样,便挤兑了几句:“顾相身子骨若是不行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也给那些年轻人留点机会嘛。”
  尚书省有左右仆射,中书省有两名中书令,门下省同样也有两个侍中。本就是为了让俩人相互制衡的,故而俩人虽为同僚,但私底下关系不但不怎么样,少不得还得暗自相互拆台。
  不远处的其余朝臣不敢直观门下省两个长官掐架,但耳朵却都悄悄地竖了起来,眼睛也不住的往这边瞟着,心脏怦怦直跳。
  换做往常顾审肯定是要反唇相讥回去,但今日他只是抬头瞥了那人一眼,摇头轻叹了一声:“萧相啊……哎!”随后便再无多的言语,也没跟他吵起来。
  萧侍中被他这一声叹息给弄得有些毛骨悚然,又见他不接自己的话,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词句一时间都失了用武之地。
  不免有些无趣。
  瞬间失去兴致后,萧侍中一言不发的低头离去,众臣瞧见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就这么没了声响,不由得怔了会神,随后也低着头趁着夜色匆匆赶路。
  顾立信等人走得早,顾审此刻便一个人神色淡淡的朝宫外走去,路上却被一人给叫住了。
  看着面前着一身九章衮冕的太子,顾审停下脚步,淡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天色已晚,今日又是元旦,明日还有要事。倘若殿下没别的事,审便先回家去了。”
  “有事。”徐晏身姿挺拔的站着,略微往前欠了欠身子,温声说,“师傅可有工夫随我回东宫一叙?”
  凝着那青年良久,顾审终是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俩人去了东宫崇政殿。
  入内后,徐晏没先急着去换下今日这身衮冕,而是整理衣袖,对着顾审作了一揖:“师傅。”
  他行的是太子见师保傅的礼仪,是顾审刚做上太子太师时、以及后来每年正式的一次见面,太子都会对他行的礼。
  但如今他早就辞了太子太师的位置,便起身还了一礼,淡声道:“审如今并非殿下之师,更是担不得殿下如此。”
  无事献殷勤,必定别有所图,顾审深明这个道理。
  “师傅,您先前让我仔细思考过后再将话说出口,如今考虑良久,我还是想娶她。”徐晏在顾审对面坐下,替他斟了一杯茶水。
  “从前是我做错了事,让她伤了心。可后来才发现,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徐晏闭了闭眼,脸上神色复杂,轻声道,“往后不会了,不会再惹她伤心了。”
  顾审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摩挲了几下,神色有些恍然。怪道太子前些日子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当他是仔细思量过后转了性,却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他。
  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但他向来是个城府深的,便按捺住了所有的话语,不动声色地望着面前的青年。
  徐晏坐直身子,又是一揖:“万望师傅能够应允。”
  半晌,顾审将手中茶盏放下,身子也因着屋中点着的炭火逐渐暖和了起来,轻声说:“皇家规矩重,三娘性子太好了,眼里容不得沙子,又被家里养得娇惯了些,恐怕不太合适。”
  如果今日在这说的是顾若兰,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应下,因为她那样的性子在哪都吃得开。
  从幼时在吴郡、再到后来进京,嫁人后去了陇西数年、去年又回了京城,无一例外的,全都混得如鱼得水,不费多少工夫就能让人围着她转。
  但顾令颜性子太温和了,若在寻常人家,定能受舅姑喜欢。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善便只能被欺辱。
  “我知道师傅的顾虑。”徐晏望着他,认真道,“我也担心她受了人欺负,想过要教她如何应对、如何惩治。可思虑良久,却觉得只能治标、不可治本。”
  “她性子温和,若怕她被人欺负,我便不让这个人出现便可。”
  饶是城府深如顾审,也忍不住诧异地抬起头,为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而惊讶。甚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像刚才萧侍中说的一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了,所以才会幻听?
  “我母亲本就喜欢阿颜,师傅也是知道的。”徐晏轻笑了一声,“往后宫里也不必有其他人,我此生都不会有异生之子。如此,师傅所担忧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哐当”一声脆响,是茶盏掉落在地的声音。
  顾审原本抖着手去摸那茶盏,但却因着满腹心思,没注意到,不小心让那茶盏掉到了地上。
  茶水滚了满地。
  那青年神情坚定,刚毅的眉眼在烛光下愈发显得出色。
  顾审没想到徐晏会同他承诺这些,毕竟娘家再强劲势大,管天管地,能勉强管着女婿不许纳妾,却管不着他房里的其他事。
  莫说是普通的士族小女郎,便是公主,有时也不一定能将驸马给完全弹压住。前朝就有公主对驸马的庶子下手太过狠毒,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被皇家勒令离婚的。
  “殿下今日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担心将来会后悔?”沉默良久,顾审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神色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但徐晏从小受先帝教导,虽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却也不至于轻易让旁人看出端倪。更何况经过数次历练,更养就了他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
  顾审什么也没能瞧出来。
  徐晏苦笑了一声:“我这一生唯一后悔的,便是当初那样对她,甚至对她说了那样重的话。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后悔的事。”他向来是个一意孤行的,认定了的事,怎么都拉不回来。
  从小被皇帝因着各种事惩罚时,也从未觉着后悔过。那时身上虽被打得有些痛,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唯有那一件事,心上的痛抵过从前所有。
  给人做了数年名义上的学生,他很了解顾审。他既在乎自个儿孙,也在乎顾家基业。
  他今日说的这些话,既让他知道了自己对颜颜的心意,也让他看到了顾家还能强盛数十年的期望。后族和普通士族,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他不信这么多条件加在一块儿,顾审会不心动。
  徐晏握紧了拳,指尖嵌进了肉里:“师傅,如今我是诚心想求娶颜颜。”
  半晌过后,即便屋里还燃着炭火,茶水也逐渐的凉了下来。侍从入内更换了茶盏,洒扫干净先前的狼藉,而后悄声退下。
  “我对三娘说过,以后她的婚事让她自个做主。”从前顾令颜的婚事就是他应承的先帝,最终却让她遍体鳞伤,如此一来,他便舍不得再帮她定了,便对顾令颜说了那句话,还道她若是不想嫁人也没关系。
  “殿下若是真有此心,便自个让她应承下来吧。顺带……”顾审微微笑了一下,温声说,“审也想看看殿下的诚心究竟是什么。”
  他所说的诚心二字,徐晏很清楚是什么。
  宫里没有妃妾、他此生没有异生之子这些承诺都是长远的事,在顾审眼里都不是定数。想要快速的将诚心展现给他看,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好处。
  他必须让顾审看到他能给的好处,以及他现在对颜颜的态度,还有他能在颜颜身上花费的工夫。
  但无论是资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现在说都只是个空话而已。
  徐晏笑了一声,原本凌厉的眉眼迎着烛光,又因这朗朗笑容,转而一下子变得柔和几分:“倘若师傅愿意,我给颜颜的纳采问名礼物也没旁的,是我私库的钥匙。”
 
 
第120章 你别闹了
  元日的夜晚, 风里仍旧夹杂着凉意。因天上没有月亮悬挂,漫天的星子遥遥闪烁,仿佛顺手撒了一把晶莹的粉末。
  风吹过, 星光似乎因此而被吹散了些许,顺着风一块传到了崇政殿内。
  混着星光和烛火,顾审出神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这个他曾经做过许多年名义上师长的人。
  顾审很清楚徐晏的私库有多丰盈, 他本就做了多年的太子,积蓄怎么可能少得了。再加上先帝崩逝时, 近一半的财帛都给了太子, 寻常二三流世家整个家族加起来, 恐怕都不可能及得上太子私库的一半。
  徐晏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毫不畏惧的迎着顾审的打量, 神色从容冷静。
  “多谢殿下抬爱,我们家里只要孩子过得好就行了, 并不在意聘财多少。”顾审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随后脸上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世家嫁娶花费甚多,无论是聘财还是嫁妆, 一向都是铆足了劲的攀比。
  还有一些已经没落的士族, 因空剩一个世家的名头犹在,便借此机会和寒门结亲, 以此换取大量的财帛。
  这样的情形,别说只是没落士族, 就算是宰相,也少不得被同僚们讥讽是卖儿鬻女。
  顾家如今多人身居高位,家中资产丰厚,并不怎么在意钱财。男方给的聘财多, 可以说是男方看重女方,但换一步说,若是两家家世相差悬殊,也能被人造谣成卖女。
  顾审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自家失了名声。

  他孙女又不缺钱花。
  “师傅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心意而已。”徐晏又给他倒了一盏茶,面容上是一片的温文尔雅,“更何况这是纳采问名的礼物,并非聘礼。”
  纳征之礼才叫聘礼。他之所以提出在这么早就给,便是为了将自己的诚意给迅速的展现出来。
  “纳采问名尚且不急,纳征也还远着,我便想将我私库在纳采问名的时候就早早给她。”
  顾审捻了捻指尖,仔细思量着徐晏今日说的话,面上神色不变,也没将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半分,还是如往常一般镇定。
  太子今日展现给他的这一份东西,倒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星光愈发的璀璨,一层薄如蝉翼的云雾飘过,突然间另其朦朦胧胧了起来,天气也愈发的寒凉。
  殿门是微敞着的,即便里面还点着炭盆,身上也开始逐渐觉得发冷。
  徐晏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常年着单衣。顾审常年骑射不辍,即便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往,也比大多数的人要好些。
  俩人却都觉得有点冷意透到骨子里了。
  “天色已晚,我送师傅出去吧。”徐晏主动提了出来,并道,“我送师傅出延政门。”
  顾审轻轻颔首:“有劳殿下了。”
  “不必言谢。”徐晏微微欠身,“今日倒是我要多谢师傅。”
  顾审温声道:“审并未帮到殿下什么,谈何言谢?”
  徐晏但笑不语。
  延政门是从东宫可直达宫外的一道门,无需再通过皇城。徐晏一路将顾审送了出去,冷峻的面容眺望着外面的坊市。
  还未到上元,元日多半是祭祀的时候,并不需通宵达旦的畅饮玩乐。已是深夜,宫外的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此刻的长安城,仿佛在被一只巨大的猛兽吞噬着,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跟在他身后的心腹近侍也同他一样望着宫外,神色带着几分怔忡,目光一一掠过尚且还点着的零星几盏灯火。
  这大齐的天,是要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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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众朝臣心怀忐忑的度过了这一场元日宴,百姓们也如从前一样不急不缓的祭祀祖先后,正月初三那日,皇帝便亲自颁布了旨意。
  昭告天下由皇太子即位,自个退位为了太上皇,时间便定在二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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