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那般兴奋又感激的眼神看着他,穆行州也不能不答应。
但是去过了铁匠铺,他又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在京城来回转,不管他怎么说,她都有话等着他,他实在脱不开身。
他心想这可怎么办了?要是韩姨娘在就好了。
他不由地就往海生御膳房的方向去,他想着碰碰运气,万一遇见姨娘了呢?
谁想到,一眼就看见了姨娘的马车。
穆行州就差跳上马车了!
“姨娘要去还去海生御膳房吗?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也想抓点药!”
俞姝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听到詹淑慧从后追来的声音。
场面何等的似曾相识。
詹淑慧瞧见俞姝,就皱了眉,怎么好巧不巧地又遇见这个小妾了?
她问见礼之后问,“姨娘是病了吗?若是病了,合该好生歇息才是。”
她说着,还一副体贴的模样,“我那还有些好药,回头给姨娘送过去。”
言下之意,别挡了她的正经事。
俞姝不知这位姑娘怎么还没回涿州,但却知道她是真黏上穆行州了。
姻缘这事,俞姝又不是月老,好坏都说不清楚。
她不想管,但穆行州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姨娘……”
俞姝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但她确实不喜欢詹淑慧,也是真的,谁喜欢一个在背后默默推人摔倒的人?
她低声点了穆行州,“我之前听楚娘子说,慧姑娘在涿州定了亲,明年初好似就要成亲了。”
她这话一出,穆行州就睁大了眼睛。
俞姝适时地表示自己还和楚俞姝有约,立刻叫了车夫离开了这是非地。
她一走,穆行州便问了詹淑慧一句。
“慧姑娘定过亲了?何时成亲,能否请在下也去吃一杯喜酒?”
他这般问完,就见詹淑慧脸色倏然一白。
詹淑慧在京城,可从未提及过此事,更是不想让穆行州知道,可穆行州还是知道了。
她在穆行州的目光下,一时掩饰不下去了,含混了两句,便叫了丫鬟离开。
穆行州翘起了嘴角,头也不回地跑了。
詹淑慧脸色一阵青白。
穆行州之前还不知道,遇见了那盲女就知道了,所以,是那盲女说得了?!
詹淑慧知道她和魏家交好,知道涿州的事情也正常,可她凭什么说给穆行州,坏了她的好事?!
她是推过她两回,但第一回 摔得又不重,第二次根本就没成,反被她推下了坑……再后来,她可就没再打过她的主意了!
詹淑慧只觉自己孤身一人在京城,连番被欺负可怜极了,禁不住落了两滴眼泪。
然后攥紧了手绢,脸色阴冷地回了宿处。
*
海生御膳房。
俞姝跟楚俞姝说了会话,又问了问魏北海的近况。
杨太医对他这病例倒也上心,之后都是魏北海去杨太医家中看诊,眼下药吃了起来,就看什么时候有成效了。
楚俞姝又问俞姝,“姨娘的眼睛好些了吗?要不要也让杨太医瞧瞧?”
俞姝心道这可算了吧,道是已经在慢慢变好。
她又同楚俞姝说了几句,寻了个机会偷偷见了姚北。
姚北直接道,“姨娘,军师传信过来了。”
俞姝挑了挑眉,“什么事?”
她担心卫泽言猜出她的境况,回去告诉哥哥,要是哥哥知道她在詹五爷处为妾,恐是要提刀杀来了……
但姚北说得并非此事,“军师说,袁王爷占了山杨等地,要对朝廷发起进攻,让咱们留意朝廷的动向,及时应对。”
俞姝闻言,点了点头。
那五爷这几日频繁去兵部,看来也和袁王的动向有关了。
更要紧的是,那五爷之前通过马奴,一口气拔除了五个秦地派过来的细作。
她不由问姚北,“有没有咱们的人被抓?”
好在姚北说没有,“都是袁王派来的人,咱们甚少与他们联络。”
俞姝小小松了口气,“那黑山呢?”
“回姨娘,黑山联系上了!”姚北声音越发低了,“黑山还没现身,但同咱们通了消息。”
“说了什么?”
姚北沉了一气。
“黑山说,冷武阁捉拿内应还没停止,咱们一定要小心!一旦要传紧要消息,不要直接出面,手段迂回些才好。”
俞姝讶然。
但黑山所言,确实有理。
第39章 号角
袁王一连占了三个县,是直逼密城的势头。
朝廷这边丝毫不示弱增粮、增将、增兵守卫密城。
定国公詹五爷一连几日都没工夫返回后宅,不是在兵部,就是去了大营。
今日终于得返回了冷武阁,俞姝将正院送过来的吃食,带着过去看他。
男人见了她便目露暖意,“我正念着阿姝怎么还不过来,不然今日又是见不到了。”
俞姝将提盒里的小点心端给他,“五爷这么忙?婢妾听夫人说,袁王占了朝廷的三个县,五爷是要准备出门打仗了?”
他说不是,捡了个小点心送进了俞姝口中,伸手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男人语态平缓,“袁王折腾半天,才占了几个县而已,何须你夫君出面?”
俞姝被点心噎了一下。
她心想,她这位“夫君”是在看不起袁王吗?
要是袁王知道他这般说法,不知作何态度?
好歹人家也是带着世子亲征,极其难得……
她一时半会也无话可说,跟着她这“夫君”又吃了些点心,他便又要忙去了。
他说一刻钟后,冷武阁点将。
“虽然你夫君不用出面,但朝廷的地盘也不是他袁王想占就占的,总得收复回来。”
俞姝心道那是必然,就看袁王那边什么火力,又如何作战了。
冷武阁要点将,俞姝不便久留。
倒是男人不忘了嘱咐她,“阿姝记得每日给我送些点心来,不然你夫君要吃不上饭了。”
俞姝无语,但这样也不错。
如此过了五六日,俞姝便从冷武阁听到了消息。
袁王占下的三个县,又被朝廷原原本本地收了回来,而袁王兵马不敌,只来得及将城中粮草运走,便就罢了。
俞姝听了这般消息,一阵皱眉。
从前在秦地,袁王甚少亲征,都由手下大将来征战,似她哥哥便是替袁王征战最多的人。
今次袁王好不容易亲征一次,还是带着世子立威,没想到府城都没占据,就被朝廷的兵马从县城赶了回去。
她不由想起男人的话来——还真是用不着她这“夫君”出面。
得这消息的时候,詹五爷就坐在书案前。
穆行州前来笑着把话说了,但五爷挥手让他退下,却没得什么笑意。
俞姝略有些惊讶。
前些日袁王打下三个县,他毫无怒色,一派平稳;眼下朝廷击溃袁王,收回失地,他倒是严肃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袁王的内应……
俞姝有心想问问他是如何作想,但他从书案前站了起来,抬手招了文泽。
“让人去问问工部李侍郎,火器造的如何了,要尽快了。”
他说完,又动身去了大营,一时半刻都不得闲,似是比前几天袁王势头正盛的时候,还要忙碌。
如此又过了几天,俞姝去冷武阁也见不到人,终于在这天听到他回冷武阁的动静了,俞姝便从浅雨汀过了竹桥。
然而侍卫却道五爷不在,“方才李侍郎过来,请五爷出去了,不知何时得回。姨娘要进去等吗?”
俞姝摇了摇头,转身返回了。
脚下踩着竹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风从冰冻的河面上吹过,寒意加倍往人领口灌。
姜蒲扶着她,“起风了,姨娘回吧。”
俞姝说好,暗暗想着,天虽然越来越冷了,但外面的战局却好似火热了起来。
那位五爷要的新火器是不是督造出来了?
不过,她暂时没准备把这消息传出去。
火器虽然要紧,但她觉得眼下自己更重要一点。
一旦她暴露了,她真不敢想象届时那五爷会怎样?而哥哥知道又会怎样?
俞姝从竹桥上返回,回到浅雨汀门前的时候,恰遇到了一个人。
薛薇将那人拦在门外,那人声音不如从前清脆饱满,短短月余未见,竟带了几分沧桑。
“薛薇姑娘,让我进入给姨娘磕个头再走吧。”
是苗萍。
薛薇跑过来问了她,“姨娘,您看……”
俞姝看不见苗萍,但跟她道,“随我进来吧。”
……
苗萍一家被发配到了庄子上面,她娘被卖去了城里的酒楼做处理泔水的杂活,虽然苦些,但好歹一家人还有联系。
苗萍原本在庄子上种菜,眼下天寒地冻,得闲起来,就被分去炭火上,专司给国公府送碳。
“前两次来去太匆忙,这次总算得闲,就想过来给姨娘磕个头。”
她声音还有些窘迫,但俞姝听得出来,比之从前言语中的漂浮,眼下脚踏实地多了。
俞姝不再提及从前的事,只是问了两句近况。
苗萍说一切都好,“……就是奴婢三哥去了关外,三嫂怀了身孕快要生了,肚子鼓的厉害,婆子说不太稳便。这次进京,奴婢也是顺带着给三嫂买些药回去。”
她老老实实说着,俞姝听了便让姜蒲拿了钱来。
苗萍吓了一跳,“不不不,奴婢万万没有跟姨娘要钱的意思!姨娘之前为奴婢的娘求情,这恩情奴婢一直记在心上,还不知道如何报答姨娘,怎么能再收姨娘的钱?!”
她坚决不要,俞姝说了两句,见她是真的不要,便也不再勉强,就让姜蒲拿了两块料子过来。
“钱你不要就算了,料子拿着吧,只当是给小孩子做两件衣裳。”
苗萍连连磕头。
“姨娘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记着。冬日天寒,奴婢隔两日就会进京送一回炭,姨娘但有差遣,奴婢必然尽力!”
俞姝暗暗点头,让她起身去了。
苗萍这边拿了料子,跟着其他送炭火的人一路返回,刚出了国公府的门,竟就遇上了詹淑慧。
詹淑慧过来可不是巧合,她专门打听了韩姨娘来国公府之后的事情,不巧就知道了苗萍的事。
她料想苗萍本来是要当姨娘的人,眼下却被撵去庄子上,老娘更是提脚被卖了,恐怕恨极了那韩姨娘。
她当下将苗萍叫去了一旁。
“慧姑娘有何事寻奴婢?”
詹淑慧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问一问韩姨娘的事情?韩姨娘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呢。”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韩姨娘欺负了。
可苗萍一听,神色敛了几分。
“慧姑娘既然来问奴婢,奴婢便告诉姑娘。我们姨娘是极好的人,心存善念,菩萨心肠。姨娘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今生报不了恩,来世衔环结草来报!姑娘万不要听信了旁人揣测之言!”
苗萍说得认真极了,好像谁再说韩姨娘不好,她就要同人拼命一样。
詹淑慧本来钱都准备好了,要打点苗萍一番,听些有用的回来。
没想到,听了一耳朵忠心之言。
詹淑慧发愣,碰了一鼻子脏灰。
她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气得捋了自己的心口,让苗萍走了。
定国公府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难道都认不清韩姨娘的真面目吗?
韩姨娘是狐狸精变的吧?!
……
袁王被击退后,一时都没了动静,反倒是那位五爷忙得脚不沾地,俞姝甚至见不到他。
连林骁家龙凤胎的满月酒都办完了,俞姝没见到五爷,倒是见到了林骁的太太宋氏。
宋氏刚出了月子,精神还不错,没抱两个小奶娃过来,带了林骁发妻留下的女儿,唤作靴子的在身边。
小姑娘五六岁大,同宋氏如亲母女一样说话,活泼开朗,甚是可爱。
宋氏照着五爷吩咐林骁的,带了小衣裳小鞋子给俞姝,“都是家里那两个小娃穿过的,姨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俞姝收下来,摸着那些小衣裳小鞋子,倒也柔软小巧有趣。
“让宋太太费心了。”
宋氏道姨娘不必客气,“姨娘别叫我宋太太了。”
林家世代投靠定国公府,是家臣。
宋氏道,“姨娘似国公夫人一般,唤我又云就行。我来京城也有几年了,姨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俞姝笑了笑,宋又云道,“我家爷性子冷些,又是说话做事甚是刻板,忙得时候连洗三礼这样的时都能忘。府里的事情多半都是我在管着,因而知道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