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起身，冲直播间匆匆说了句“大家等我一下”，然后抄起老板送她的杀虫剂，跑过去对着那只蟑螂一阵猛喷。
　　半分钟后，蟑螂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死翘翘。
　　顾苒放下杀虫剂，用纸巾包住蟑螂的尸体，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直播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主播匆匆说了句“大家等我一下”，然后人就不见了。
　　弹幕：【人呢？？？】
　　【都怪你们有些人太咄咄逼人！宝贝道歉了还不满意，现在把她气走了！】
　　【人去哪儿了，快出现啊啊啊啊】
　　顾苒离开后的直播间乱哄哄，吵架的哄她回来的都有，大家本来激情发着弹幕，慢慢的，又把注意力放到现在的空屏上。
　　顾苒从镜头前离开后，她身后的直播背景露出来。
　　昨天那条在十八级美颜效果下九曲十八弯的窗帘恢复了本来面目，窗帘泛着十分具有年代感的黄色，有几处地方还破了几个大洞。
　　众人看到主播房间里的陈设和环境。
　　几样简陋的家具都已经斑驳掉漆，桌上的台灯只有灯泡没有灯罩，墙纸上分布着潮湿发霉的青色霉点，从样式和风格来看，这应该是一家旅馆。
　　而且是那种档次最低最差的旅馆。
　　颜值区其他女主播背景里的家各个都温馨漂亮，现在这位主播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一分钟后，顾苒回来了，理了理裙子，重新坐在手机前。
　　“不好意思。”顾苒看到直播间的人还在等她，说，“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下。”
　　“有只蟑螂突然从我眼皮子地下跑过去，我拿杀虫剂把它喷死了。”
　　她说的还挺不好意思：“我有点胆小，不敢直接用脚踩。”
　　众人：？？？
　　美女不仅住在这种地方，消失的两分钟是去杀蟑螂？
　　顾苒低头看了看自己原定的直播流程，接着说：“接下来我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大家要是觉得喜欢的话，能不能……嗯……”
　　顾苒想起自己昨天大言不惭地放话，说什么‘礼花筒’就站起来露全身，‘爱的守护’就关两层滤镜，‘浪漫烟花’我就关四层滤镜……‘世界嘉年华’就关掉全部美颜。
　　结果一个礼物没有收到不说还被挂到论坛狠狠地嘲笑了，说她异想天开自作多情，就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让人送礼物，自己当骗子，把看直播的人都当傻子。
　　顾苒看着自己的直播间鼓了鼓腮，然后翻到礼物表价格最低廉，一块两块就能送的那一栏，思来想去，终于鼓起勇气把后半句说出来：“大家能不能随便打赏点……小小礼物？”
　　她表情可怜中带点希冀：“棒棒糖就行，玫瑰花也可以，一束鲜花就再好不过了！”
　　……
　　是夜，信博总部，总裁办的灯光依旧亮着。
　　季时煜手边是一杯已经凉掉的黑咖啡。
　　秘书敲了敲门进来，用一杯新煮好的咖啡换掉那杯凉的，动作很轻。
　　季时煜从屏幕前抬眼，看到秘书脸上已经有些融掉的妆，他说了声：“下班吧。”
　　“嗯？”秘书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好的，谢谢季总。”
　　季时煜：“把徐辉叫进来。”
　　秘书：“好的。”
　　很快，徐辉走进办公室。
　　他看到季时煜敛起的眉心，还是说：“南辰公馆那边的佣人刚刚汇报过，顾小姐……还没有回去。”
　　男人的手一直搭在办公桌桌边上，听罢，修长的指节微微用力。
　　徐辉试探着问：“季总，卡……”
　　季时煜沉沉吸了一口气，最后眼中又恢复了冷意。
　　可能是由于连续几天的加班嗓音更低了些，他说：“继续停。”
　　徐辉面露一丝难色，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把顾苒电话里说的那句“她永远不会再回去了”，原原本本转达给眼前的男人。
　　最后，徐辉还是像之前一样点下头：“好的。”
　　徐辉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安静到冷清。
　　季时煜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闭了闭眼。
　　眼前出现那天在这间办公室里，顾苒撂下狠话，哭着跑走的样子。
　　他眉心微动，压下自己每当回忆起这一幕，心中越来越不明出现的，那抹不知所措的慌乱。
　　他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他没有错，但心里又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说他错了，他错到离谱。
　　男人眉头越拧越深，最后终于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清明。
　　想顾苒没有卡，也没有钱，她从来没有工作过，她没有自理的能力，更住不了五星级以下的酒店。
　　她会回来的。
 
 
第8章 排队第八天
　　直播间里，顾苒略带紧张地说完“棒棒糖就行，玫瑰花也可以，一束鲜花就再好不过了”之后，放起她事先准备好的音乐。
　　她跟着前奏在心里默默打节拍，唱了两句，果真看到屏幕下方出现了绚烂的礼物特效。
　　用户“孜然小肥羊”向主播送出“浪漫烟火”。
　　用户“开心开心小明”向主播送出“粉红亲吻”。
　　用户“佩奇pig”向主播送出“爱的守护”。
　　顾苒看到礼物特效的时候是开心的，尤其是这些礼物比她预计的一块两块的棒棒糖值钱些，于是在音乐间隙在头顶冲镜头甜美比了个心：“谢谢孜然小肥羊，开心开心小明还有佩奇pig送的礼物~”
　　顾苒感谢完礼物，接着唱下去，结果看到屏幕下方的礼物特效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大。
　　用户“黑屁屁熊猫”向主播送出“浪漫列车”。
　　用户“一二三四憨”向主播送出“梦幻城堡”×1×2×3
　　用户“张摸鱼”向主播送出“空军一号”×1×2×3……× n
　　……
　　顾苒本来想像刚才一样说谢谢，但是发现id多到她已经念不过来，看着这些令她眼花缭乱的“浪漫列车”“梦幻城堡”和“空军一号”，顾苒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些礼物对应的价格后，惊了。
　　卧槽！
　　有一个人直接给她连刷两个最贵的，可以在全猫爪直播间上面以横幅形式出现的“世界嘉年华”。
　　顾苒一开始收到礼物的高兴随着屏幕下方越来越多的礼物特效出现后全逐渐褪去，慢慢的，开心全都变成慌。钱来的太容易，尤其是当你付出的劳动几乎微乎其微就从陌生人的腰包掏钱时，这种感觉却反倒让人变得惶恐。
　　理想依旧和现实有差异，当她看电视看到别的女主播月收二十万的时候满心都是羡慕，结果等到了事情真的落到她头上，心里全是四个字：我怎么配。
　　顾苒猛地一下想到了，她不仅看过女主播月入二十万，从前还看过什么“未成年盗刷父母账户打赏xx万被判全数返还”，“会计挪用公款xx万打赏女主播被判二十年”，以及“男子沉迷直播为打赏刷爆信用卡债台高筑数次轻生”。
　　顾苒突然打了个哆嗦，歌都唱不下去，忙冲着直播间喊：“别，别送了，谢谢大家，已经很多了！大家不用破费了！”
　　可惜她喊得没什么效果，直播间礼物依旧送的不亦乐乎。
　　弹幕：
　　【大家打赏是开心，宝贝去换好一点的地方住吧】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主播因为礼物太多被吓到】
　　【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主播让不要送礼了的】

　　【草太可爱了！兄弟们冲！】
　　【小钱而已】
　　……
　　顾苒吞了口口水，看到礼物不仅没有因为她让不要送了就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
　　心中慌得一批，似乎已经看到了某天新闻上打着马赛克，报道她这个令人“家破人亡”的黑心女主播的样子。
　　当事人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顾苒手忙脚乱地在屏幕上寻找有没有主播限制送礼的选项，翻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最后手指不小心碰到右上角的“×”，下播。
　　虽说下播是不小心的，但当顾苒看到下播后自己安静的主界面时，似乎终于从刚才那阵惊魂未定中走出来。
　　她抚了抚自己跳动剧烈的胸口，翻到提现界面。
　　本月可提现金额：23865.5元。
　　顾苒对着这个数字张大嘴。
　　两万多？她这么一会儿就赚了两万多？
　　平台跟主播五五分成，也就是说粉丝一共给她送了四万多的虚拟礼物。
　　如果说现在提现界面的显示她今晚的收益是238的话，顾苒觉得自己说不定会高兴得蹦两圈，但是两万三千八，她突然像握住了一个烫手山芋。
　　顾苒看到自己的私信界面已经堆满了私信，她随便翻了两下，全都是“怎么突然下播了”和“宝贝快回来给你刷礼物”。
　　顾苒对着开播选择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突然扑到床上，猛捶了两下枕头。
　　骂自己是不是有病，明明就是想赚钱结果现在真的钱来了又不敢要，只敢在这里对无辜的枕头下此毒手。
　　她把自己的脸在枕头里闷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打开手机，翻到猫爪论坛。
　　首页置顶爆贴：直播！“猫爪第一美女”和“萌喵喵”连线pk，输了的关滤镜！
　　顾苒点进帖子，楼主在全程图文直播她和萌喵喵的pk过程，刚开始回帖全都是“喵喵不愧是第一女神”“坐等这个骗子掉皮”之类的内容，直到后来她输了pk关掉滤镜，把公认的猫爪第一女神压得第一次表情管理失控，黑着脸切断连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猫爪第一美女”，她还真他妈没有说谎，配得上这个名字。
　　脸有点疼。
　　后来有人还扭扭捏捏地说着什么“我觉得一般啦”，“明明是萌喵喵更好看”，但大部分人都是直接撂下一句“眼睛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然后飞速冲往“猫爪第一美女”的直播间。
　　顾苒看看到那些后面喊着“啊啊啊啊宝贝我现在就冲过去了”的id，跟刚刚留评“坐等这个死骗子掉皮”的是同一批。
　　“……”
　　现在这些宅男都这么善变的吗。
　　说起来还要感谢萌喵喵，这算是她第一次以本来面目完全进入所有猫爪用户的视线。
　　尽管这人茶里茶气地叫她姐姐，一开始说什么输了关滤镜也没安好心，但顾苒还是顶着“我是苒苒脑瘫粉”的小号，跑到萌喵喵直播间去，准备投点礼物。
　　萌喵喵直播间有铁粉大哥在刷保时捷安慰今晚看似赢了pk实际输的一塌糊涂的萌喵喵，顾苒投了一个价值一百块的礼花炮又觉得有点少，正咬咬牙准备再投两个，屏幕突然探出消息框：您已被“萌喵喵”直播间拉黑，无法互动发言。
　　顾苒：？
　　她知道了，肯定是“我是苒苒脑瘫粉”这个id的原因。今后怕是一切与“苒苒”有关的在萌喵喵这里都会被拉黑。
　　顾苒扯了扯嘴角，想拉黑就拉黑，她还省钱了。
　　“我是苒苒脑瘫粉”随即被踢出萌喵喵直播间。
　　顾苒看着自己被拉黑禁言的提示，一时陷入沉思。
　　……
　　半个小时候，不声不响突然断播的“猫爪第一美女”重新复播。
　　顾苒在桌子上摆好手机，坐直身子。
　　女主播圈讲究的就是一个如何讨好粉丝，俗称媚粉，她刚才一个招呼都没打就下播，甚至连一首歌都没唱完，现在复播，人是进来了，但大家也或多或少有些怨气。
　　顾苒看到那些【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怎么突然就断线了】的弹幕里，夹杂着不少牢骚：
　　【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了，想播就播想断就断，无语】
　　【知道你长得好看，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下次下播打个招呼ok？】
　　【从没有见过这么态度不端正的主播】
　　【圈钱也好歹有点诚意吧。人家给你刷世界嘉年华不是让你半路玩失踪】
　　【还是这些人的钱太好赚了，呵呵】
　　【给这种主播刷礼物的怕不是脑子又泡，萌喵喵又勤奋又可爱，送两个嘉年华就能加微信，粉她不香吗？】
　　【想加这位“第一美女”微信怕不是要倾家荡产吧】
　　……
　　顾苒看着不停滚动的弹幕，清了清嗓子，还是选择解释一下：“我没有态度不端正，刚才是不小心按到了退出键，对不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