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邻居忍不住开口。明明问的是工藤新一, 目光却落在他旁边的神婆身上。
实际上, 如果不是神婆把他们聚集在这里, 并且进行了担保。这里的一群人, 不可能听一个初中生说什么案子。
工藤新一两手插在口袋里, 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是谁?”村花着急地问。
少年没有回答, 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了一圈。然后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们先来说明一下,死者具体的死法吧——她是被重物撞击了头部之后,因为内出血而死去的。”
“撞击?”健次郎皱起了眉, “可是, 为什么脖子上会有勒痕?”
“那是因为, 在她死去之后,有另一个人发现了她的尸体。因为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这个人将她挂上了绳子, 伪装成上吊死亡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犀利的眼神直冲三人:“这个人, 也在你们之间。”
“?!?!”
三人出现了一阵骚乱, 最后邻居瞪大了眼睛, 第一个反问出声:“等、等等!你的意思是, 芳子是被砸破头之后死掉的。但是在那之后,又有一个人把她伪装成上吊的样子,所以才有勒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废话啊,既然这么做了, 当事人自己当然知道为什么。”
旁边看戏一样围观的米格尔,这时突然嘲讽一样地说。
说完低估了一句:“真是愚昧的……”
他的声音很轻,尤其是最后那个词,几乎看不到口型。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两个人看了他一眼。
站在门口的橘町枝,以及她斜后方的夏油杰。
被这么一打断,气氛突然没那么紧绷了,工藤新一假咳了一声:“没错,当事人肯定知道。除此之外,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也能证明这一点——神婆奶奶,您之前查看过的吧,芳子阿姨脖子上的颜色,是黑色还是褐色?”
神婆回忆了几秒,然后肯定地说:“是褐色的。”
“没错。”工藤新一点点头,“如果是被勒死的人,勒痕在死后会呈现出深红色,最后会变成黑色;如果是死后才做出的伪装,尸体最开始只有白痕,最后后会转成褐色。”
村花反驳:“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瞎编的?”
“哎,”这次卯野咲都忍不住了,“这种信息,网上查一下就能搜出来。不过这里信号真的好差,估计大家平时不怎么上网吧。”
健次郎:“……”
邻居:“……”
村花:“……”
“总之,后来的人对尸体做了什么事,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工藤新一把重点拽回来,“那个让芳子小姐死去的人,就是造成她头部伤口的人。想要抓到凶手,只要找出这个人就行了。”
“是谁?!”健次郎激动地说。
“之前我已经询问过了,关于大家在芳子小姐死前的时间里,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其他人能证明。”
工藤新一说,首先直视距离最远的村花:“村花小姐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不可能是她杀的。剩下的两个人里,真正的凶手,是健次郎先生!”
“啊?”
“什么?!”
“健、健次郎?”
所有人惊疑地转向他,被点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在他张口反驳之前,工藤新一看向了另一个人:
“能证明这一点的人,是邻居先生——那个在芳子小姐死后,伪装尸体上勒痕的人,是你吧?”
邻居:“……”
工藤新一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位先生,和夺走一条人命相比,其他的事都是有可能改变的。只有生死这一件事,永远都无法逆转了。”
“所以,无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制裁真正的凶手,请你说出来。”
“……”邻居突然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头:“没错,芳子脖子上的勒痕,是我做的——不过,在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尸体,不是柴房,是在我家的后院。我从外面下地回来,推开大门,就看到芳子的尸体躺在院子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当时的场景感到心悸:“我……怕自己惹上官司,干脆找了根绳子,把她的尸体拖回她家的院子,装成被家暴后上吊的样子。”
“这是我的错,我承认,但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尸体又出现在了我的柴房里!”
“是我做的。”村花突然说。
“?!?!”
所有人的目光从邻居身上转开,再次聚集在了村花身上。
“我来找健次郎的时候,发现了院子里芳子上吊的尸体。当时我非常害怕,想要喊健次郎出来,但我突然想到——
“万一她是发现了我们的私情,在这里上吊自杀。让健次郎看到的话,或许会因为愧疚之类的情绪,再也无法原谅我了吧。
“所以,我把她解了下来,绳子丢到了山下。然后把她拖出了门口,想要伪装成是被隔壁杀死的样子。”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的手:“但是……我的力气不够大,体力也不好。刚把她拖到邻居家的后门,就听到了脚步声。没办法,我只好把尸体藏在柴房,然后装成才去找健次郎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也就是说,在我发现她上吊的尸体的时候,她已经——”
“是的,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工藤新一慎重地说。
神婆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时叹了口气:“所以,那些擦伤的痕迹,是在拖动的过程中造成的?”
少年没有回答,只点了一下头。
“这样,”神婆得到了答案,看向旁边脸色青白的男人,“健次郎,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健次郎:“……”
沉默。
“是我……是我杀了芳子,”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男人终于承认了。然后仿佛再也无法坚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但是、但是她怎么能离开我,背叛对极乐教的信仰呢?”
“啊?”米格尔一脸莫名其妙,“我说了,我对你老婆没兴趣……不是,你不是自己都出轨了吗,还管你老婆怎么样?”
“不是她有没有别的男人的问题!”健次郎激动的反驳,“而是她居然说,想要离开这个村子,加入你们的那什么众生教……想要背叛教主、背叛我们的信仰,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他恶狠狠地盯着米格尔,恨不得用视线咬穿他的脖子:“是你吧,一定是你,不知道对芳子说了什么!众生教,哼,有本事把你们的教主喊过来啊,让我看看是怎么样的家伙,居然敢和我们的教主大人相比!”
“……”米格尔不生气了,他感到非常迷惑。
所以,对于你来说,被老婆戴绿帽这件事,还不如老婆要背叛信仰你们教主来的刺激大吗?
你喜欢的到底是你老婆,还是你们极乐教的教主啊???
听到后半句之后,米格尔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之后他突然偏了偏脑袋,似乎是看向橘町枝站着的方向——
当然不是看向橘町枝。
但是,除了她之外,这里只有一个人。
少女微微侧头,对上“安比胜”低垂的视线。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谁在看他,四目相对,然后自然地开口:
“怎么了?”
“……”
橘町枝眨眨眼,余光注意到米格尔已经转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便看过来。
“所以,你就杀了她?”工藤新一皱着眉头问。
“不,我没想杀她的,我只是想让她改变想法!”健次郎大声地说,然后整个人又委顿下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摔倒的时候,会撞到那个柜子的尖角上。”
他的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至于剩下没有交代的事,此时也非常清楚了——
丈夫为了洗刷嫌疑,清理掉血迹,然后把妻子的尸体拖到了邻居家的后院里。
“果然是你!”邻居大怒,几乎是冲上去和他干架,“杀了人就承认啊,你居然想嫁祸给我!”
“你不是也没有承认吗?还把她的尸体搬了回来。”健次郎毫不客气地反驳,“我永远不能接受,芳子她居然要离开这里,她——”
“她根本没有打算离开!”
突然,橘町枝大喊了一声,声音之洪亮,几乎让在场的人一个激灵,“今天早上,她还问我,要不要留在这里?她还说起了极乐教的教主,说教主是个真正的大善人。”
“——她那么崇拜教主,那么喜欢极乐教,怎么可能会想离开这里?!”
“……”健次郎被炸懵了,表情呆滞了好半天,才一脸空白地看向她,“那,她为什么……”
“或许,”橘町枝的声音冷了下来,“就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个——她发现了你的背叛,知道你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所以想要用你最在意的东西,来背叛你吧。”
健次郎:“…………”
“——原来真相是这样……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就在院子里一团混乱的时候,从人群之外的某处,传来了一个感慨的男声。
神婆第一个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浑身一震,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教主大人?”
“什么?”
“是、是教主大人?!”
橘町枝:“……”
少女默默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个在旅社外遇到的青年,之后就一直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围观了这场案件的全程,又在这时突然开口。
四目相对,对方突然侧过了脸,冲她露出一个……毫无掩饰的笑容。
第40章
白橡色的头发, 七彩琉璃色的眼睛。这个陌生人朝着她微笑,然后非常自然地说:“感谢你们出手相助,化解了这场灾厄。诸位如果愿意的话, 可以到教中的寺庙小住。”
他说的教中, 显然是指极乐教了。
橘町枝注意到某个词:“灾厄?”
“嗯。”这个据说是极乐教主的男人, 认真地点了点头, “几天前我得到神明的预示, 村子里将会迎来一场灾厄, 起因并非天灾, 而是人祸。只有遇到有缘之人, 才能将它化解于萌芽中。”
橘町枝:“……”
她看着对方的表情,眉眼一派端正的柔和,像是金碧辉煌的佛堂里复苏的佛像。
然而, 仅仅一两个小时之前, 同样的一个人一张脸, 却凑近到她咫尺的地方,对她说……
“所、所以, ”作为刚刚解决了案件的功臣, 工藤新一看着门口你来我往的两个人,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您是邀请我们去……做客吗?”
但是, 如果是因为“解决问题(化解灾厄)”而表达感谢的话, 应该是找他才对吧?这人怎么直接冲着津岛同学去了, 连句自我介绍都没有?
工藤新一莫名不太舒服,当然,不是争强好胜之类的原因。
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童磨眨了眨眼,视线从橘町枝身上移开。看到院子中间提问的少年, 仿佛才意识到他是哪一个,下一秒却露出异常真诚的笑容:
“是的,诸位都是非常贵重的客人,欢迎你们在极乐教多住几天。”
随着他目光转动,凡是纳迦村的村民,无不露出激动与憧憬的神情,争相开口说:
“没错没错!”
“教主邀请的客人,就是我们全村的贵客!”
“万世极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