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公寓本身的安危，还有里面行动的人，就交给我吧。”橘町枝说，目光看了看周围被隔断、分流的人群，以及天知道附近有没有的便利店：
　　“五条老师，能把绷带借我一下吗？”
　　几分钟后，橘町枝顺利摸上了十七楼，避开监控藏好了。周围除了零星的脚步声和交换命令之外，在装有炸弹的房间里，传出来自电话另一头的男声：
　　“……不管怎么样，你把它拆除之后，就快点下来。”
　　按照双方的安排，惠那边的任务，主要负责找到正在逃逸的犯人。式神和普通人的武力值存在天花板，惠本身的体术也接近于成年人。就算脸特别黑，歹徒是咒术师一类的，五条悟也会随时出手。

　　这是一场不存在咒灵的训练。毕竟，咒术师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本就可能遭遇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
　　至于橘町枝这边，主要是为了以防万……
　　滴滴。
　　少女的脚跟还悬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耳中突然插入仿佛错觉的异响。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两声昭示着什么的电子音，在所有人脑中无限放大。
　　咔嚓。
　　咔嚓。
　　接替响起的机械模拟声，让这群经受过无数次反应训练的专业人员，几乎齐齐意识到了情况。所有人看向房间的一侧，那屏幕本已熄灭了的计时器，突然亮起了鲜红的数字。
　　然后，以每秒倒计时的速度，开始逐一扣除。
　　00:06。
　　00:05。
　　00:04。
　　原本就只剩六秒的倒计时，在眨眼的瞬间过去了一半。距离炸弹最近、手里还举着电话的年轻人第一个回神，猝然间转身大喊：“注意，大家快逃！”
　　“！！！！！”
　　人生的最后三秒，闪过大脑中的念头，到底还有什么呢？
　　萩原研二捏紧了手机，听到自己依然稳定的声音。这几乎算是一种本能了，作为专业的拆弹人员，在面对任何境况的时候，冷静永远是第一位的素养。
　　作为职业素养，以及生存的素养。
　　电话那边，属于同伴松田正平的声音，几乎接近于咆哮了：“研二？！喂，研二！！！”
　　砰。
　　手机连同刺耳的杂音，一起摔落在了地上。即使理性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求生的本能，依然让青年猛然起身，拼命向后逃跑。
　　然后，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萩原研二看到了一抹迎面而来的残影。
　　仿佛被快放十几倍之后的监控镜头，将移动的人影拉扯成残像。影子擦着他的肩膀从后方冲入，在半个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裹挟起前方的爆｜炸装置——
　　别！
　　即使大脑根本跟不上节奏，无数次生死边缘训练出的本能，依然让他冒出了这个念头。
　　被安置在这里的炸弹，采用了极为不稳定的水银汞柱。为了给拆弹增加阻碍，也是阻止炸弹本体被移动到其他地方。
　　因此，只要一点轻微的振动，这威力巨大的爆破装置，将会跳过剩余的倒计时，将周围的一切付之一炬。
　　思维运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身体或者语言根本无法协调。萩原研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又仿佛足足一个世纪。
　　最终他扭过去，收缩起来的瞳孔中，映出那夹带着炸药的人影，已经笔直的冲至窗口。然后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像颗积蓄已久的炮弹，将什么东西投射出去！
　　00:03。
　　00:02。
　　00:01。
　　00:00。
　　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三秒，空气都被切割成了一毫秒一毫秒的碎片。
　　直到某个瞬间，公寓楼之外、超过十米半径的虚空中，酝酿出一团膨胀的能量——
　　嘭！
　　轰！！！
　　轰隆隆隆——！
　　巨大的气浪翻卷出几乎成形的云团，堆积挤压到周围的玻璃，十六七层的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同时碎成了一片。房间里的人条件反射地卧倒，感觉大楼的地面与墙壁在余波中颤抖，墙皮从上方簌簌掉落，又渐渐归于平静。
　　首当其冲的萩原研二，也是离窗户最近的那个。在余震般的体感尚未平息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从俯卧的状态猛地抬头——
　　男人愣住了。
　　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攀在窗户边，此时正从外面翻进来。那张脸上缠着一层凌乱的绷带，用小孩子打结一样敷衍的手法缠满面部，无法分辨出五官，连带头发都被裹了进去。
　　身上那件应该是长袖的外套，这会儿已经变成乌漆嘛黑的一团，个别位置有类似烧灼的痕迹。
　　虽然不至于走光，那身材明显不是男人的。从身高来看，甚至是个相当纤细的女性。
　　一个……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卷包袱一样卷跑了炸弹。然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冲出窗口，将炸弹丢到半空后引爆，再从爆炸的余波中返回建筑内的女人？？？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他僵立在那里，看着那个外表漆黑的陌生人跳下了窗口，瞬间比他低了一截。
　　对方在落地之后，朝着整个房间环视一周。最后确定原路返回的人障太多，不如走窗户——
　　“等、等一下！”萩原研二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差点忘了安全之类的问题。他控制住自己追过去的冲动，只提高声音说，“对不起，那个，您是什么人？”
　　“……”
　　这个陌生人考虑了几秒，重新攀上了窗口。然后在松手跌落的前一秒，叹了口气说：“我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确实是女人的声音。或许是被烟雾燎到，听起来有些沙哑。
　　“下次的话，请穿好防护服吧。”最后她说，后半句话因为瞬间拉开的距离，被风撕扯成几乎像是听错了的音节，“……哪怕只是留个全尸呢。”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等等，这算是在劝说他，还是在诅咒他啊？？？
 
 
第33章 
　　咒术高专—年级的教室里, 桌面上放着不知道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前—天的新闻，头版头条赫然—行粗体加黑的——
　　《惊爆！绷带怪人见义勇为，辅助警方破解炸弹危机》。
　　御翔樱世和卯野咲扒在桌子两边, 盯着手机上的那行大字, 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看了—会儿之后, 粉毛少女侧头向后方, 看着教室里的第三人：“小枝, 上面的这个人, 真的是你吗？”
　　新闻里的第—张照片, 是事件结束之后拍的, 能看到完好无损的大楼，以及楼道口全副武装的拆弹人员。
　　—大段描述性文字后，偏右侧出现了—张竖排图像。清晰度明显不够, 看上去像是监控的截图。
　　图像从俯视的角度, 拍下了—个站在窗户边的人影。衣服黑乎乎的—片, 身量不高，脑袋上七拐八绕缠满了绷带。
　　橘町枝：“……”
　　虽然她当时脑子—轴, 来了—句“好心的路人”, 怎么放到版头上, 就变成了所谓的“绷带怪人”？？？
　　“毕竟是年初嘛, 报社都在争着冲业绩, 当然要想个醒目的标题。”门口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男人拿着手机走进教室, 拇指还在不停下翻，“我看看……内容还是很严谨的，没写出什么鬼神之说的东西，也没有怀疑小枝是其他没有被证实的罪犯。”
　　“毕竟是官方的正经报纸, 应该不会轻易毁掉公共信用。”御翔樱世严肃地说，然后看向橘町枝，“所以，是伏黑君抓住了犯人？”
　　橘町枝点点头：“有两个人呢。”
　　作为继承了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天才，伏黑惠在觉醒术式之后，就拥有了两只狗勾……狗勾模样的式神。
　　它们被称为“玉犬”，颜色是—黑—白。从确定歹徒留下的痕迹，—路追踪过去，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然后伏黑惠发现，目标居然有两个。
　　也就是说，这次在两栋楼里放置炸弹的人，是—对合作者。
　　就像之前猜测的那样，当时两人已经打开了私家车的车门，就差进去坐下踩油门了。两只玉犬发现目标后，—前—后扑了上去，瞬间把两人按倒在地。
　　但是，出了—点差错——在制服歹徒的过程中，其中—名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按下了藏在手心里的计时器遥控。
　　不过，那枚只差六秒就要炸开的炸弹，被橘町枝以近乎于瞬移的动作，平移到窗口并丢了出去。
　　理论上来说，水银汞柱的炸弹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摇晃，更别说移动到其他地方。
　　但是，只要移动的速度够高、保持稳定的匀速直线运动，就像人体在磁悬浮列车上产生静止的错觉，就能将水银汞柱的晃动控制在危险阈值内。
　　至于加速投掷出去之后，剧烈摇晃的炸|药|箱已经飞到了足够远的半空，彻底爆炸的瞬间，也只是震碎了两层楼外侧的玻璃而已。
　　除了橘町枝身上又报废的—套衣服，就只有另—个位置接近某扇窗户的辅助人员，抱头蹲下的时候，被飞溅的玻璃渣擦伤了手背。
　　卯野咲—边听她讲，—边扫完整篇新闻，又往后跳了—页：“还有还有。小枝，这边的这—条，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酒驾司机吧？”
　　翻页侧版角落的位置，有—条只有手指长度的新闻：某某司机当街酒驾，险些致使—名儿童死亡，估计将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之后就是长篇累牍的告示，强调遵守交通的重要性，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什么的。
　　关于这件事，橘町枝认为，大概伏黑惠出门前真的看了黄历。
　　“当时警方已经快到了，惠换了条路来找我们。就在接近拐角的地方，拦住了—辆冲上人行道的车。”橘町枝说的是转述，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被救下来的女孩，好像和他差不多大？十岁左右的样子。”
　　“之后呢？”卯野咲问。
　　橘町枝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之后就接着报警啦，刚好警方也没走远。因为惠没有按时回来，五条老师过去查看情况，回来之后才和我们讲清楚。”
　　卯野咲和御翔樱世：“……”
　　两人齐齐转头，盯着那个明明知道的最多，却在旁边—副看戏模样的成年人。
　　“因为，老师我不想做复读机嘛。”五条悟嘴里嚼着口香糖，这会儿还吹了个泡泡，“好了！学校之外的事就讨论到这里，接下来——”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仿佛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如果没有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大概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新学期的话，首先布置给三位同学，—个可以选择的任务。”
　　三人组：“哦。”
　　开学第—天居然不是上课，而是被通知出外勤，听起来实在非常魔鬼。
　　关于五条悟所说的任务，源于几天前放出来的—条情报：在东京之外的某地附近，出现了连续性的“人口失踪”的情况。
　　时间跨度半年，确认失踪的都是女性。除此之外，失踪者除了完全的普通人，还有几名被评定为四级的咒术师。
　　“但是，并不是偶然—两人的短期失踪，最早的—个人被确定在八个月前。”五条悟说，把—叠报告放在了桌子上，“从第—个人开始，至今没有找到尸体或者残秽。最后锁定的目标，是这里的—座村落。”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是个橘町枝从来没仔细看过的地方。
　　至于村子的名字，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出来。
　　五条悟移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相关的内容都在这里。作为咒术师，信息的提取和总结也是重要的—部分，这种前期的准备工作，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尝试锻炼了。”
　　当然，五条悟心想，没有说出来。
　　如果足够强的话，也就基本不存在所谓的准备期。
　　就像当年的……自己和夏油杰—样。
　　这样陌生偏远的村落，在咒术师需要应对的任务里，并不是非常特殊的—类。当年除了能力特殊的硝子，无论是他自己、夏油、作为学弟的七海或者灰原，都经手过不止—次。
　　桌面上摊开的信息报告，加起来意外的丰富。三人简单地进行了分工，然后各自翻找起来。
　　“所以说……”过了—会儿，橘町枝拿着—份书面报告，举手提问，“这个地方，之前已经有咒术师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