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氏颔了颔首。
这场生辰宴,可是自沈沅嫁入府里后,她难能风光上一次的时候了。
可得好好地准备,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
次日。
距离陆蓉的及笄宴还有三天的时日,这日镇国公府的大门前,却突然停了五辆气派华丽的马车。
高鹤洲的夫人和乔浦的夫人先行下了车,二人也是许久未见,在公府的大门口处寒暄了一通。
说来,高鹤洲虽然是广宁侯的嫡子,可上面却还有个嫡长子的大哥,所以并没有承袭爵位。
而乔浦的夫人因着丈夫军务的缘故,也不常混迹于京中的各种贵妇圈子,
乔夫人倒是早就想来见见陆之昀新娶的妻子了,却是一直未得机会,而沈沅被人构陷,风评变差的事,她也是在随乔浦回京后才知道的。
高夫人却想起了高鹤洲昨夜的叮嘱:“首辅说了,他的夫人是从扬州来的,所以在京师没什么友人。为夫我既是他最好的友人,夫人你也得主动地同她亲近亲近,首辅夫人的性子和煦,不是个难相与的,你们会相处得来的。”
乔夫人和高夫人短短地聊叙了片刻,面色很是镇静。
可另三辆马车下来的几位年轻官眷的面色就明显有些慌乱了。
这三名官眷的夫君在朝中都颇有威望,他们是陆之昀早年培养的人才,现在也都是他在朝中的势力。
这些官眷来镇国公府,也都是在他们夫君的属意下,来此同首辅夫人沈氏主动示好的。
夫君们给她们下达的指令是,一定要尽快同首辅夫人交好,还要帮着夫人操持公府小小姐陆蓉的及笄宴。
官眷们在即将跨进公府大门时,心中还不甚有底。
也不知那夫人沈氏,到底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不管沈氏是何样性情的女子,她们可都得尽量地讨好她。
毕竟这沈氏,可是她们夫君顶头上级的夫人。
第44章 礼物
是日京师晴雪初霁,天朗气清。
却说来的这三个官眷分别是大理寺少卿的妻子郑氏、刑部员外郎的妻子叶氏,还有户部四川清吏司五品郎中的妻子段氏。
这三位官眷的年岁同沈沅相仿,比高夫人和乔夫人的年纪略小个五六岁,都是刚过双十的年轻妇人。
除了叶氏在前年育有一子外,郑氏和段氏还未生养过,高夫人和乔夫人瞧着这三名官眷妹妹,就像是隔了一辈似的。
她们丈夫的出身都不算很高,甚至都不是出身于京师的本土人士。
大理寺少卿来自湖北荆州,户部郎中则来自四川,巧的是她夫人叶氏也是个四川人,二人也是在老家成的亲,几年前叶氏的夫君入朝为官,她才跟着他一起进了京城生活。
段氏是翰林院段编修的庶女,她夫君原是个农户子,后来入了段府,成了段编修的门生。
段编修看他的品行不错,就将自己的庶女段氏嫁予了他为妻。
总的来说,三位官眷的丈夫虽然在朝中颇有一定的地位和威望,但在京中的根基却都不是甚稳,父辈往上也没什么厉害的角色,基本上是被京师的勋爵世家圈子排斥在外的。
她们平素也不会有机会参加各个公府或是侯府的宴事,进了镇国公府后,难免有些露怯。
沈沅在院子里听到了小厮的通禀后,为表对这些夫人和官眷的礼重,便挺着肚子,和几名丫鬟站在了院落之外,亲自迎了迎她们。
陆之昀回京后,她也只是偶然地同他提起了一句,她在京城中没什么亲近的友人。
因为罗氏去世后,她在守丧的那那三年中,在扬州相熟的那些同龄姑娘也早已嫁为人妇,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自此之后,她跟从前那些友人的关系也不大熟稔了。
沈沅依稀记得,她同陆之昀说这话时,男人只是很专注地听着,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她软声软气地说了这席话后,原以为陆之昀听到耳里,也就忘了。
却没成想,仅两日的功夫过去,陆之昀便将他拥有的圈子和人脉都赋予给了她,这么快就往府上给她送友人来了!
沈沅对陆之昀为她做的这一举动,自是心存感激和动容的,也不敢轻怠了这些夫人们。
她刚出院子后不久,便见以高夫人和乔夫人为首的官眷们已经步态款款地往她的方向走来了。
乔夫人的性子很是热忱,也是最先同沈沅开口讲话的人,她一上来就握住了沈沅白皙纤软的右手,语带担忧地埋怨道:“弟妹,你身子都这么大了,这大冬日的就不用出来亲自迎我们了。”
沈沅柔声回道:“劳嫂嫂惦记,这都是弟媳应当做的。”
乔夫人也如陆之昀的母亲一样,出身于将门世家,她的颧骨生得比寻常的妇人略宽了些,五官也很显英气高挺,虽然年岁已过三十,却很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飒气。
她待人的方式很是直接,看谁顺眼就对谁很热情,看谁不喜就连个眼神都不会给。
沈沅这个年岁小的弟媳她就很喜欢。
乔夫人询问了几句沈沅的孕事,还不时地用眼打量着她的容貌。
不仅是乔夫人,就连高夫人和其余的那三个女眷都忍不住想去多看沈沅几眼。
怨不得都说她是扬州府的第一美人儿呢。
沈沅的身子瞧着也有七八个月大了,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却未显任何的臃肿,反是透着不近人间烟火的清丽。水盈盈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旁人时,还能让人品出几分不堪风雨摧折的柔弱之态来。
这院落的屋檐上落了不少的新雪,可沈沅的那身凝脂肌瞧着,却是比那新雪还要白皙。
这样一个容貌绝色,气质温柔娴静的大美人儿,怎么看都跟外面传的那些流言不沾边儿。
沈沅在同乔夫人和高夫人相处时也并没有露怯,或是显露了任何的赧然之态,说话很是端庄得体,也一一见过了其余的三个官眷。
引着几位夫人入漪蝶厅的时候,沈沅却蓦地有了种难以言说的似曾相识之感。
尤其是陆之昀的表嫂乔夫人,她在同沈沅说话时,总是会让她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她曾经同乔夫人相处过很长的一段时日,乔夫人也给了她一种故人的感觉。
但今日,她明明是和乔夫人第一次见面。
沈沅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多想了,很快便把那些念头抛在了脑后,待同几位夫人聊叙了片刻的家常之后,便让丫鬟摆上了她精心准备的席面。
夫人们入府之前,沈沅还特意派人打听了她们的口味和喜好,譬如乔夫人喜欢吃一些味儿重的炙肉。
而叶氏是四川人,口味嗜辣。
郑氏是荆州人,喜欢吃扣肉和清蒸鳜鱼
高夫人和段氏都是京师本土人士,沈沅便寻人打听出了她们平日常去的那几家酒楼,叫了几样招牌菜温在了小厨房里。
这场席面吃下来,女眷们相谈甚欢,也大体商议了一番蓉姐儿的及笄宴,那三个年岁较小的官眷也没了一开始的局促。
她们对沈沅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转观,也能看出沈沅备的这桌席面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的。
与沈沅相处的过程中,她也没摆任何诰命夫人的架子,态度温和周到,却又不失女主人应有的端庄和得体。
反正同沈沅相处,让人觉得很舒服,她的眉眼固然偶尔会流露一些的纤弱之态,却丝毫都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
碧梧则在夫人们用膳时,将她们带给沈沅的拜礼清点了一番。
却说沈沅手头的嫁妆便是颇为丰厚的,再加上朝廷每月给诰命夫人发放的俸禄,以及胡管事放到她这处,可供她周转的钱财和商铺就已经是笔极大的数目了。
但是夫人们登府带来的拜礼也很阔绰。
乔夫人送了沈沅一整套的金制头面,包括顶簪、挑心、花钿和左右各二的花头簪和掩鬓。这套头面中最为精巧的便是那个瑶台形状的顶簪,以凤首和流云为托,雕栏旁还有栩栩如生的仙鹤、麋鹿和神女的小雕像。(1)
这簪饰精美到,简直都能当成是博古架上的赏玩摆件了。
高夫人送给沈沅的礼物虽没乔氏的那般贵重,却是极为难寻的前朝古董,是一套质如玛瑙的月白汝窑茶具,出自前朝的大师之手。
碧梧看着高夫人的贺礼,暗觉她送的这套茶具,应是能更对她主子的心思。
其余几个官眷送的那些拜礼,也能瞧出她们的用心来,都很精致贵重。
及至酉时三刻,这几名夫人官眷们,才一起离开了沈沅的院子里。
她们离府时,还是有说有笑的。
寇氏恰时同杜婆子在公府的花园处散步,隔着假山的洞窟和缝隙,便看见了这些夫人们的身影。
她和杜婆子及时噤住了声,亦有意想要避开即将离府的这群人。
寇氏不禁凝眉道:“乔夫人和高夫人我是认识的,后面那三个女眷又是哪家来的?”
杜婆子自是也不知道那几个女眷到底是谁,在寇氏看向她时,只无措地摇了摇头首。
寇氏叹了口气,也大抵猜出了这是谁的安排。
她不得不承认,陆之昀为沈沅这丫头考虑得还真是细心且周到。
寻得这些人,只有高夫人和乔夫人是出身于京中的世家。
剩下的那些人,夫家八成都是根基不稳,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京师的本土人。她们年岁看着也与沈沅相仿,经历又都很像,既是如此,这几个人相处起来也会更融洽。
寇氏的出身并不算高,父亲也只是太医院的一个五品院判,想当初她刚嫁到国公府时,这种世家妻或是贵妇的友人圈子,全都要靠她来苦心经营。
这人际上的相处是最费心力的,她也是用了好几年才结交笼络了几个世家贵妻,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圈子。
哪儿成想,沈氏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凭了陆之昀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几位紧着巴结她的友人。
思及此,寇氏的右眼皮跳了跳。
心里头突然涌起的酸意和涩意,也登时让她的眼眶染上了一抹偏激的红意。
——
红木槛窗外,月花如绸,细雪溶溶。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被人轻轻地垂放,隔着那层质地薄软的丝料,床厢内那一小隅地界也借了些暖黄的烛火。
陆之昀归京后,也过去了两日。
自他回府后,沈沅原本觉得每夜有他陪着入睡,心底也愈发安沉,先前对两月后临盆生产的恐惧也逐渐消弭。
他不在府中时,这拔步床由她一人睡着,地界属实偌大敞旷。
有时伸一伸手想要寻些温暖,枕畔都是冷冰冰的,空无一人。
陆之昀回来后,一如从前一样,高大峻挺的身子甫一躺下,便占据了很大部分的床面,但留给她睡下的空间却是足够的。
但现下,两个人都没有躺着。
陆之昀倚靠着雕花牙板,半坐在床上,纵是穿着一身简素的寝衣,他健硕虬劲的身量也能将其穿出几分挺拓庄重的廓形来。
沈沅的双眸已然染了层淡淡的水雾,她动作小心地并拢着双腿,姿态柔弱地斜坐在床的里侧,亦刻意地侧过了那张灼若芙蕖的小脸儿,不敢与男人深邃的目光对视。
她右手的掌心此前被涂了一些质地柔腻的膏脂,现下那些膏脂都已经化成水了。
沈沅的手腕正有些泛酸时,陆之昀却于此时突然地倾身靠近了她几分。
见他如此,沈沅便如受惊的麋鹿一般,面上显露了几分慌态,可她的身后便是那面白墙,却是逃无可逃的。
明明在陆之昀刚回京的那几日,沈沅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却也忘了他既是回来了,也旷了近两个月的时日,定是要不甚怜惜地欺负她一通的。
“不许松开。”
陆之昀低沉的话音甫落,便伸出了修长的手,将眼前娇弱美人儿散落的那缕乌发别至了耳后。
沈沅还是没敢看他,只觉得男人好似又靠近了她一些,那成熟且冷冽的气息也陡然拂过了她的发顶,她现下的乌发是披散着的,亦没有绾髻。
那些细密柔软的发丝亦因着他的陡然侵近,呈了些往上拔起的态势。
沈沅也不知这一遭还要过去多久,陆之昀却用大手突然托起了她的后颈,亦板正了她的脸蛋,使她能够直视着他。
在男人用指托起了她的下巴,蓦地倾身吻住她时,沈沅浓长的羽睫是颤了又颤,水眸也蕴了些泪光。
陆之昀只是浅淡地啄了啄她的唇瓣,很快便松开了沈沅,她白皙的下巴上也落了个泛红的指印。
这般被他欺负着,沈沅人虽然一直隐忍着,却更是平添了几分的纤弱无依和楚楚可怜之态。
陆之昀的低沉的嗓音透了些哑,无奈地问她:“都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么娇气好哭?”
沈沅连眨了数下的眼睛,并没有吭声,只觉得陆之昀的身型是极其的健硕强壮的,各处的比例也自是与之相配的,她都不知道先前的她是怎么容下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沈沅终于净了手后,陆之昀看出她的手腕有些扭到了,便将它轻轻地攥入了掌中,微粝的拇指指腹亦抵在了寸筋的那处,动作轻缓地为她揉了揉。
沈沅见他冷峻的面容上丝毫都未显任何餍足,不禁咬了下唇瓣,还是将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同他说了出来:“官人…您毕竟不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最多两次…便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