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昀的眸光微有闪烁,随即便捏着她的下巴,亦倏然倾身,便吻住了她柔软的双唇。
觉出了男人唇上微凉的触感后,沈沅的双目也蓦地瞪大了好几分。
这是她在意识清醒时,第一次被他亲吻。
二人气息相织,沈沅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也渐渐地阖上了眼眸。
她原本是想躲开的,可是这时的陆之昀并不强势,那克制又浅淡的吻中,竟还带着安抚的意味。
可陆之昀比她高出了太多,她因着赧然还垂下了头,男人便用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腰窝,边用那双深邃的凤目盯着她的眼,边低声命道:“踮起脚来。”
沈沅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抗拒,便在他的注视下,依言照做了。
待她踮脚后,男人亦动作强势地将她往身前拢了几分。
沈沅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沅甚至还从这个吻中,体会到了他对她的怜惜。
雨声霖霖,少顷之后,陆之昀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沈沅将将站定后,便听他语气郑重道:“回京师后,我会让官媒择个吉日娶你进门。只是我的年纪比你稍长了些,不知你介不介意?”
沈沅懵然地眨了眨眼,却没有立即回复他的话。
只是觉得,这位首辅大人的话术还真是高明。
表面上,陆之昀是在询问商量。
实际上,那话意却还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问的是她到底愿不愿意嫁。
其实是由不得她不嫁。
沈沅在回扬州前,原本都想好了,自己将来到底要过怎样的人生。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会经历这种无媒苟合的意外之事。
同陆谌的婚姻,是她已然经历过的一段人生,也是她完全可以放下的一段过往。
每每想到要嫁给表哥唐禹霖,便让沈沅觉得,人生一眼就望到了头。
留在扬州经营书院,则是她梦寐以求的人生。
而如果真的嫁给了陆之昀,那未来的一切于沈沅而言,都充满着未知二字。
沈沅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有勇气,去面对这种未知。
陆之昀见沈沅颦眉不语,面上未有任何不耐,只又问了她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沅的眉目稍稍舒展了些,神情沉静地问道:“大人,我是被康平伯退过婚的,您不在意吗?”
陆之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立即回道:“不在意。”
沈沅没想到他会回得这般干脆,抿了抿柔唇后,只又柔声道:“我将嫁妆的钱都用来盘书院了,花得都差不多了…我没脸再管舅舅要了……”
美人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显露了几分沮丧。
陆之昀却轻声地笑了出来,他不禁反问道:“沈沅,你觉得我娶你,是为了你的那些嫁妆吗?”
沈沅没再吭声。
她讲话的音腔固然柔软,言语上,却是极为理性的。
以退为进,看似是在贬损自己,实则是在一步又一步地试探着陆之昀的态度。
沈沅也是个清醒的人,她知道既是同陆之昀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她若不想嫁给他,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实打实地招惹到了他,凭他的性子,也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沈沅最怕的,便是如果她不嫁他,陆之昀便会拿唐家来做要挟。
不过她不想答应的那么痛快。
她的心中,还有最后一个试探——
“大人,我还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事?”
沈沅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后,方道:“回京师后,我还是想开一间书院,这书院的院名,也想继续沿用着袁鹜先生的梅花书院。这开书院的事您能同意吗?”
听罢这话,陆之昀英隽的锋眉却是轻轻地蹙了起来。
他语气稍沉地问沈沅:“你若进了国公府,便是陆家的主母,要管着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还能有精力去开书院?”
沈沅咬了咬下唇,看似柔怯,却还是据理力争道:“若我有这个精力呢?”
陆之昀听着她柔柔的话音,亦见他的那件长衫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纤瘦了些。
沈沅浓长的乌发散在了身后,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脸蛋更尖了几分。
那么柔弱易碎,却又极有主见。
倔强到不会让任何人牵着她的鼻子走。
陆之昀鸦睫微垂,也难能对一个人做出了妥协,只淡声回道:“好,你可以开书院。”
沈沅见他答应人的方式都那么强势,又想起了他从前诓骗过她的事,刚想着再用些话术,同男人再约法三章一番。
正此时,便听天边竟是忽地又响起了数道“轰隆隆——”的雷声。
沈沅的面色骤然一变,也下意识地便想要往陆之昀的怀里钻,全然忘记了那镇魂的镯子已经套在了她的手上。
陆之昀却于这时,将被骇得脸色霎白的美人儿拦腰横抱了起来,他与沈沅的力量差距是极为悬殊的,将她抱着往架子床走时,也丝毫都不废任何力气,就像是在抱着一只柔弱的小猫似的。
今日之前,沈沅在和陆之昀相处时,还很是矜持,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就连碰一下他的手,都如同犯了大忌似的。
而今夜,却同他做出了无数的亲密举动。
沈沅被他抱在怀里时,盈盈的水眸中,自是也显露了几分局促和赧然。
片刻之后,男人动作小心地将她平放在了架子床的里侧,竟还主动替她拢好了衾被。
动作虽不算熟稔,但沈沅也知道,陆之昀这样身份的人,怕是就没伺候过人。
沈沅小心地翻了个身,美目也直勾勾地盯着白墙,强抑着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她眨了几下眼睛后,便见陆之昀如一座巍峨的山一样,也躺在了她的身侧。
他落在白墙上的影子,便将她纤瘦单薄的影子完完全全地给罩住了。
原本她觉得,这架子床还挺宽敞的。
可陆之昀一来,这里便明显变得狭小了许多。
但是他留给她的空间,却还是很大的,足够她安沉入睡。
雨夜的惊雷,复又倏然响彻。
沈沅颦着眉目,亦将纤手放在了心口,想要生生地挨过这阵难受的劲。
这时当,她平坦的小腹却突地一暖。
男人宽大的手已经覆在了上面,亦顺势将她拢在了宽阔的怀里。
同陆之昀接触后,沈沅心口的痛处也顿然消弭。
随即沈沅便倏地意识到,念空既是同陆之昀相熟,那么他也应该同陆之昀说了些什么。
或许陆之昀已经知道了,每当下雨时,她靠近他一些,便能使心疾好转的事。
正这般想着,陆之昀亦突然将沈沅柔若无骨的纤手,紧紧地裹覆在了宽厚温热的掌中。
沈沅的心跳蓦地一顿。
随即便在幽暗的烛火下,看着男人用拇指,摩挲了几下她腕上的银镯。
陆之昀低声命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这个镯子就不要再摘下来了。”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强势,但是却蕴了些保护的意味。
沈沅温驯地嗯了一声。
亦久违地在陆之昀的身上体会到了,她从年少时便一直缺乏的,那个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
次日。
雨后的扬州,空气湿润清新,水殿风来,溽暑顿消。
别园是陆之昀在扬州的私人置业,这抱山楼全年也不会住进什么人去,内室里却也放置了一个素纹的梨木镜台。
昨夜沈沅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上面不仅有着血渍,还被人用力地撕扯了好几个口子,变得零碎不堪。
沈沅神情微恹地坐在镜台前,身子似是不大舒服的模样,却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纤柔美感。
她已经换上了江卓连夜为她寻来的,同她的男装相似的衣服。
碧梧则站在美人儿的身后,一脸凄态地为她束着男子发样。
她今晨为沈沅更换衣物时,便瞧见了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之间,竟是赫然存着两个宽大的手印。
别处也有些旁的印记,但那处瞧着,却格外严重了些。
那印子已然变紫变青,看着都有些淤住了,颇为可怖。
她们姑娘的皮肤最是细嫩白皙,稍稍磕下碰下,次日都会泛紫,而且要用好几日才能完全消除。
既是瞧见了这些暧昧的痕迹,碧梧虽是个不经事的,却也知晓了,昨夜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沈沅被陆之昀抱回个园后,又被他霸占了一夜,二人同住一室,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谁也猜不出来。
想到自小跟到大的主子姑娘竟是就这般地被人辣手摧花,无情摧折,碧梧便觉得很是心痛。
虽说那英亲王没有得逞。
但是被陆之昀这样手段狠辣且心思叵测的权臣霸占,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主子该怎么办啊?
碧梧这般想着,持着篦子的右手也有些发颤。
随即,那檀木制的篦子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沅听见了动静,亦倏地睁开了双眸。
她刚要开口询问碧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听一道冷沉的声音陡然拂过了她的发顶。
——“你连你主子的头发都梳不好吗?”
话音甫落,身着墨色襕衫的陆之昀已然站在了沈沅的身后。
这黯色的衣物由他穿着,衬得整个人格外的强势凛冽。
他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只有沈沅清楚,陆之昀心情不悦的缘由,是因为昨夜她便没给他明确的答复,故而他今晨又问了她一遍,但是沈沅却还是没有明确地同他表达过,她会嫁给他。
被陆之昀训斥了后,碧梧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之昀见她如此,眉宇又蹙了几分,命道:“把篦子捡起来。”
碧梧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拾起了篦子后,便想再从案上挑拣一个新的篦子,为沈沅重新梳发。
沈沅不知道陆之昀的耐心还能存有多久,她知碧梧的胆子有些小,便还是为她开解道:“大人…她不太会梳男子的发样,您别难为她。”
她说“难为”这两个字时,话音虽柔。
但或多或少地,还是存了些嗔怪的意味。
碧梧本以为陆之昀会因此做怒,却见他虽然没有回复沈沅,面上却是没有任何的不耐。
反是挑起了她的一缕乌发,并将其一圈又一圈的缠到了食指的指尖。
这把玩的动作看似是漫不经心,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出了,他对沈沅的控制和占有意味,仿佛她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
沈沅见他做此举动,浓长的羽睫也是颤了颤。
陆之昀的眉目微微沉着,对碧梧又命:“下去。”
碧梧慌了阵脚,只得用眼神去向沈沅求助。
沈沅见此,便不解地柔声问:“大人,您将她赶出去了,那谁来为我束发呢?”
美人的话音极软极柔,陆之昀的面色也稍稍和缓了些,缠在他指尖上的那缕发丝也终于被松解开来。
随即,陆之昀便从碧梧的手中夺过了那把干净的篦子,语气淡淡地回道:“我来。”
第20章 叫声五叔(红包)
其实陆之昀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手,却是属于男子的那种好看。
看着修长且指骨分明,宽厚却又丝毫也不粗旷,且充斥着沉稳的力量感。
而眼下,这双可谓是能够翻云覆雨的手,却在小心地拨弄着女人柔软如绸的发丝。
沈沅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侍弄头发,而这个男人竟然还是陆之昀。
他站在她的身后罩住了她,这让沈沅不禁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却又不敢随意地扭动身体。
只趁他神情专注地垂首时,透过身前的铜镜,悄悄地掀眸打量着他。
从这个角度来看,陆之昀的五官和面部轮廓,也是异常的冷毅立体,若不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势凌厉,倒还真是赏心悦目到,让人想多看几眼。
沈沅正这般想着,陆之昀已经动作熟稔地为她束好了男子的发髻,在帮她又拢了拢纶巾时,微粝的指尖还碰触到了她的耳廓和耳垂。
便如触电似的,沈沅在被男人的指腹不小心地摸了耳朵后,那软小的耳珠也蓦地便红了几分。
陆之昀的手离开了她的头发后,沈沅下意识地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却听他语气颇淡地道:“你的丫鬟是不太会梳男子的发样,回扬州后只见了你两次,这两次你都散了头发。”
沈沅听着这话,也从圈椅处站了起来,她有些赧然地垂了垂眼,柔声回道:“多谢大人为我梳发……”
——
还未到卯时,个园的车马便从东关街,往唐府所在的北门大街驱驰着。
途中未见颠簸,车厢内亦只有沈沅和陆之昀两个人,只是今日乘的这辆马车明显比昨日的要宽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