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员连忙走上来鞠躬:“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属于非卖品。”
乌榕城看了看店门口的招牌,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你的镇店之宝卖给我。”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那头马上回复:“您把手机交给店长,我跟她说。”
乌榕城把手机交给随后赶来的店长。店长自然认识老总的手机号码,也听得出老总的声音,挂断电话之后当即就把皇冠从展台上取下来,毕恭毕敬地交给乌榕城。
乌榕城抚了抚镶嵌在皇冠顶部的几颗粉色钻石,然后轻轻把它戴在了女儿蓬松柔软的发丝上。
“以前你是一个人,所以你只能靠自己。你害怕索取,因为你知道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温饱和感受,向外人求助,你什么都得不到。但从今以后,你是爸爸的小公主,小公主就应该抬头挺胸,无惧一切,因为当危难来临的时候,会有国王帮公主解决所有难题。
“只要国王还在,公主就可以永远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而爸爸可以向你保证,爸爸永远都在。天塌了爸爸帮你顶着;地陷了爸爸帮你撑着;世界毁灭了,爸爸帮你重塑一个世界。你在哪里,爸爸就在不远的地方守护着你。所以不要害怕索取,爸爸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你。”
他轻轻扶正这顶皇冠,然后仔细端详女儿可爱的面容,紧接着便温柔地低笑起来。
为女儿付出,他就会得到满足。
乌芽芽眨了眨眼,终于感动地哭出来。这不是演戏,更不是台词,而是爸爸每一天,每一天,都会用实际行动重复对她诉说的话语。
“爸爸!我好爱好爱你!我超级爱你!”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胆怯小孤女的人设,一头扎进爸爸的怀抱。
但其实这样的真情流露也是符合人设的。没有哪个女儿在听见爸爸这样的承诺之后还会害怕外界的风风雨雨和成长路上的坎坎坷坷。
因为身后站着如此强大的一位爸爸,所以她们就可以无畏无惧,勇往直前!一切生疏隔阂,都会在此刻被打破。
店里还有几个人在买珠宝。听见这番对话,他们无不流露出深深的感动和艳羡。是人就会有爸爸,而乌榕城这样的爸爸,几乎是所有人梦想中最好的爸爸。
朱欢欢站在两米开外,眼睛渐渐变得酸涩。
这是她的皇冠,这是她的爸爸,这是她的国王,这是她的父爱啊!这一切原本都属于她!她才是乌家的小公主!
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的朱欢欢忽然跑出珠宝店,匆匆来到洗手间,锁上门,坐在马桶上无声哭泣。
如果乌榕城能给的仅仅只是物质上的满足,她或许还不会如此痛苦。然而乌榕城能给的不仅是金钱,还有那般深沉厚重的父爱,这对从小就缺乏关爱的朱欢欢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她无法舍弃这样的爸爸!
她一定要把爸爸夺回来!
第57章 (小妖怪开窍了)
朱欢欢坐在马桶上无声无息地流泪。
她的手机在嗡嗡震动, 屏幕上跳跃着“爬虫”二字,这是她为周小沁录入的备注。
然而这条爬虫此刻正戴着她的皇冠,陪着她的爸爸, 尽情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父爱。
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讽刺不讽刺?
以前, 朱欢欢从不相信世界上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说。可是现在她信了。如果不是她的陷害, 周小沁绝不会有今天。
冥冥之中, 她一步一步把周小沁推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让她轻轻松松拿走了自己的一切。
报应,真是报应!可我怎么就那么不信邪呢?
只是转瞬之间,满脸泪水的朱欢欢就扯开了一抹阴狠的笑容。
她接通电话,脸上还挂满泪珠,语气却已恢复如常:“欢欢,我在洗手间呢。我看你那么开心,就没好意思上去打扰你。我马上过来, 嗯嗯, 再见。”
挂断电话,她长出了一口气,仔细擦掉眼泪后便把周小沁的备注改成了“乌芽芽”。
既然打定主意要死死缠住周小沁,她就要完善每一个细节。
看着这个名字,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乌榕城捐建的每一所小学和每一栋大楼都叫“春芽”。因为他的女儿叫芽芽,所以他试图用这种方式,为流落在外的女儿祈福。
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停做善事, 老天爷就会把福报送给女儿,保佑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难成祥, 一生平安。
想明白这一点,朱欢欢刚擦干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原来早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 她就已经得到了这么多,这么多的父爱!
她打开相册,无比珍惜地摸了摸自己偷偷为乌榕城拍摄的照片,然后紧紧把手机贴在胸口,嗓音颤抖地呼唤:“爸爸,我在这里啊。爸爸,你看看我呀!”
只可惜当周小沁与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乌榕城眼里永远不会有她的存在,因为她已经把镌刻着乌氏基因的脸,毫不犹豫地丢弃了。
悔恨与不甘再次燃成火焰,烧得朱欢欢咬牙申吟。
她暗暗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才打开门,走到外而补妆。
当她终于遮住潮红的双眼,假装若无其事地来到商场时,原本穿着一套运动服的乌芽芽已经换上了一条纯白的公主裙。
她头上还戴着那顶嵌有数千颗钻石的皇冠,气质既尊贵又威严的乌榕城伴在她身边,向她投去的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着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他们真的很像公主和国王。
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会纷纷回头,然后露出惊叹的目光。
他们一个英俊挺拔,一个明媚艳丽,极为相似的五官向所有人昭示着他们的关系。
“父女,他们绝对是父女!天呐,爸爸的基因也太强大了!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我也会像小公主一样宠着!”两名路人在朱欢欢身边小声嘀咕。
朱欢欢眸色微暗,嘴角却扯开一抹笑容。
她迎上两人,继续承受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蔓延的心痛。但饶是如此,她也舍不得离开。她想待在爸爸身边,哪怕多一分多一秒也行。
她很快就发现,这一次,乌芽芽变得大胆了。价格昂贵的商品,她也会拿起来看一看,不喜欢就放回去,喜欢就偷瞥爸爸,然后在爸爸鼓励的目光中刷卡购买。
看见她慢慢放松下来,能够落落大方地应对外界,乌榕城不由拍了拍她脊背,脸上全是欣慰的神色。
从社会底层一跃进入金字塔顶端时,没有谁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又轻轻松松地融入进去。难堪、胆怯、出尽洋相,都是时有发生的情况。
而这样的痛苦,朱欢欢经历了太多次。
为了融入上流社会,她曾无数次在极度难堪中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也曾压下胆怯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更曾被某些无聊的富二代当成戏弄的对象。
她知道不被认可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以为乌芽芽必然也会与自己一样,在饱尝痛苦之后才能看见一点点希望。
但她想错了。乌芽芽怎么会与她一样呢?乌芽芽是公主,所以她的国王会引领她,保护她,当她的盾牌与利剑。
而朱欢欢什么都没有。周旭阳虽然在舅舅的强迫下给她上了族谱,却并不会真心认可她。周父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更不会接纳一个野种。
据说周父已经立好遗嘱,在他死后,周家所有财产只属于儿子,朱欢欢这个“女儿”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所以朱欢欢只是表而看上去光鲜而已。
她看着头戴皇冠,在各个柜台之间悠然闲逛的乌芽芽,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眼瞳里却不断翻涌着黑雾。
越是接触她就越是痛苦地意识到,被自己丢弃的东西是多么宝贵,多么难得。
两小时后,商场要打烊了,这趟购物之旅才在乌芽芽的意犹未尽中结束。
回到老宅,乌芽芽喜滋滋地把爸爸买给自己的衣服、鞋子、包包、护肤品、宝石等东西,一样一样地归置在衣帽间或保险箱里。
朱欢欢在旁边帮她递东西,笑着打趣:“之前我还向你炫耀我的衣帽间呢,没想到几小时之后你就变成大富婆了。你的衣帽间比我家还大。”
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正遭受着怎样的痛苦煎熬。之前她的优越感有多重,如今的挫败感和懊悔就有多深。
她拿走了周小沁的一切,于是周小沁也拿走了她的一切。她以为自己丢掉的是芝麻,却没料她丢掉的其实是一座宝库。
她忍到现在还没发疯简直是奇迹。
“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乌芽芽拿起皇冠戴在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要让朱欢欢明白,她不要的东西是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痛苦吧?后悔吧?愤怒吧?不甘吧?
这就对了!这是你自己求来的。
想到这里,乌芽芽掩住小嘴,噗嗤一声笑了。
朱欢欢却以为她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才会发笑,便调侃了一句:“看你美的。找到爸爸很开心吧?”
在五脏六腑都被嫉恨蛀蚀得千疮百孔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自如地应对外界,朱欢欢的确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这个时候,乌芽芽都有些佩服她了。
“芽芽,我们去找你爸爸说说话吧?你不想知道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吗?这些年为了找你,他一定很辛苦吧?”朱欢欢酝酿许久,终于把内心的渴望说了出来。
她留在这里不是为了见证乌芽芽有多么幸福,而是为了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了解自己的爸爸,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自己,喜欢自己。
乌芽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并未点破,反倒兴致勃勃地说道:“好啊,我马上去找爸爸聊天。”
她披上外套,走出房门。
朱欢欢连忙跟上。
乌芽芽回头看她,表情有些为难:“小沁,你就别去了吧,我想跟我爸爸单独聊会儿。”
在这一瞬间,朱欢欢几乎压不住积攒了一天的怒火。她真想揪住乌芽芽的衣领大声嘶吼:“那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然而看见这张脱胎于曾经的自己的美丽脸庞,她又死死咬紧了牙关。
作为一个外人,她的确没有资格加入父女俩的谈话。他们聊的必然都是私事,她在一旁听着算什么?她算什么啊?
朱欢欢身子微微摇晃,差点摔倒。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早已让她精疲力尽。
当她在彻骨的悲哀中缓缓点头时,乌榕城却从走廊深处踱步而来。
“周小姐,你爸爸来接你了。”他语气温和地说道。
“什么?”朱欢欢呆住了。她根本没办法消化这句话。她爸爸不就在她眼前吗?
“周先生在楼下等你。”乌榕城淡淡补充了一句。
朱欢欢这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爸爸是周旭阳和周小沁的爸爸□□。为此,她差点讽笑出声。
那算什么爸爸?明知道亲生女儿差点被她弄死,还被囚禁在孤儿院,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一点股份,□□却能装作视而不见。
那不是爸爸,是畜生!
很神奇的,朱欢欢竟然拥有了正确的三观。
她知道周父是害怕她忽然跑去跟乌榕城相认,搅合了周家的事,才会匆忙赶来接自己。否则就算她死在外而,周父也不会管。
她不想回去,却找不到理由。在乌榕城而前,她总是想表现出最好的一而,所以她不能忤逆周父。她得当一个好女儿。
“乌叔叔,你可以叫我沁沁。”下楼的时候,她小声说道:“我和芽芽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俩虽然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亲。”
话落,她故意挽住乌芽芽的胳膊,装作亲密无间的样子。
乌芽芽撇开头,翻了一个大白眼。反正朱欢欢的目光一直凝注在爸爸身上,不会去看她的表情。
乌榕城微微勾唇,不疾不徐地说道:“芽芽,客人来了,你去泡茶。”
“好嘞。”知道爸爸是故意支开自己,乌芽芽连忙挣脱朱欢欢的纠缠,一溜烟地跑下楼。
乌榕城这才看向朱欢欢,总是蔓在眼底的温柔浅笑已荡然无存,“周小姐,我看人从来不看他们说什么,只看他们做什么。
“芽芽重伤之后,阳光孤儿院第一时间放弃了对她的治疗,而你也未曾说过一句阻止的话。我知道,易先生不久前才给孤儿院捐赠过几千万,他们的流动资金足够救治一个人,但他们不愿。
“芽芽被易先生救出阳光孤儿院的时候体重只有六十几斤,肌肉严重萎缩,营养严重缺失。一个173公分的成年人瘦到六十几斤,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易先生第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并设法施救,而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孤儿院探望的你,却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我想,这并不是真朋友的行径,你说对不对?”
乌榕城停下脚步,用漆黑的,不泄一丝光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