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鹿灵
鹿灵  发于:2021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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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肩后的手指却挪了挪,陈赐柔软的指腹划过她脸颊,落在她眼尾处,轻轻摩挲。
  像在替她擦。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哭呢。她想。
  好像受到安慰,心脏里冒着气泡的酸涩感褪去,她的眼泪渐渐止住。
  唇上却辗转进一些别的液体,她尝试着用舌尖卷了一滴,咸的,涩的,苦的,又有一点点甜。
  好像也是眼泪,但不是她的。
  漫长的吻结束后,谁都没有先睁眼,她埋首进他的颈间,小声说:“想听你说话。”
  “说什么?”他绕着她的发丝,吻了吻她的鼻尖,“说说我有多爱你。”
  就这样听着他说话,从小时候的事说起,再到看她一点一点长大,她在他的声音睡着,又慢慢转醒。
  ……
  七点的光直射进窗台。
  宋嘉茉揉了下眼睛,诧异地看向他:“你醒啦?怎么醒这么早?”
  “没,”他说,“太兴奋了,没睡着。”
  “……”
  她眨眼:“就这啊?这就睡不着了?”
  陈赐缓了下,唇边漾起一丝兴味的笑。
  “怎么,你意思是以后还有更兴奋的?”
  “……”
  “我哪有这个意思,”她在被子里踹他,“你等量代换怎么学的——”
  陈赐捏住她脚踝,往上揉了揉。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裹着被子探身,果不其然,在地上看到那件已经惨不忍睹的睡衣。
  昨晚陈赐又是绑又是撕的,睡衣已经卷成一团,穿不了了。
  她将那件可怜的睡衣拾起,指控道:“你干的好事。”
  他照单全收:“再给你买两件。”
  她狐疑:“……你买的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吗?”
  “有道理,”他顿了下,“你提醒我了。”
  “……”
  我提醒你什么了!
  莫名想到自己床头摆的那个猫耳发箍,她连忙摇头,晃走这个念想。
  “反正你……”有点难为情似的,她小声说,“你去我衣柜里,给我拿套睡衣来。”
  他懒洋洋地笑了声,捏了下他的耳垂。
  “遵命,公主殿下。”
  听着陈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打开她的房门,再关上——

  紧接着,她听到了陈建元的声音。
  陈建元:“你拿什么呢?”
  宋嘉茉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狂跳。
  还好,陈赐的声音很淡然。
  “卫生间出水不流畅,她借我浴室用。”
  外面又传来些交谈声,不知道是在聊什么,很快,她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
  十分钟后,陈赐给她发消息过来。
  【爸带我出来晨跑了。】
  她懂,这意思是她可以自由活动了。
  宋嘉茉光速起身,换好衣服,然后出发前往电视台。
  这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却和以前没睡够的感觉不太一样。
  一进门,小宣便问她:“有什么喜事啊,你脸色这么好?”
  宋嘉茉蹭了下脸颊,忙说没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被人从床头折腾到床尾,又从盥洗台折腾到浴缸,身上道道吻痕处处青紫——而已。
  原来禁欲了五六年的男人是这样的,她觉得昨晚挑衅的自己,真是个勇士。
  *
  一天的工作结束,陈赐来接她下班。
  主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清隽的脸来。
  他示意她上车:“带你去新开的餐厅?”
  宋嘉茉愣了下,笑,“你还会开车啊?”
  他意有所指:“你指哪个车?”
  “……”
  宋嘉茉正要开口,旁边路过一只拉布拉多,她拉车门的动作差点吓到它,但它还是很温柔,冲着她摇尾巴。
  她状态放松,脱口而出道:“这才是宠物狗的正确打开方式嘛。不像你们楼下那只,真的好凶啊,一看到人就叫——”
  她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着,直到陈赐看向她,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宋嘉茉抿了抿唇,稍稍后仰。
  陈赐:“什么楼下?”
  她想了想,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她目光晃了两下,“你……墨尔本那个楼下,不是有只很凶的拉布拉多吗?”
  陈赐眼皮动了一下。
  再开口时,声线已然有些哑:“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呀,”她轻声说,“刚毕业的时候,从大伯那里看到你的住址,然后……偷偷去看过你一次。”
  “怕被你发现,一直不敢下楼,我们那个窗台很大,有时候运气好,会看到你给花浇水,手指就在窗沿的位置一闪而过,”她说,“我是不是很厉害,隔那么远都能认出来?”
  她语气尽量轻快地说:“我还知道你们早上七点去实验室,下午六点多回来,你最喜欢吃斜对面那家的披萨,买了鸡翅一定会打包,旁边的那个便利店经常缺货,所以你都是成箱地买。”
  “隔得很远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很远看你的时候,会发现,原来你的头发会偏深棕一些,是不是一个重大发现?”
  但他沉默,一直沉默。
  半晌后,陈赐道:“你过去……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抿着唇角:“我不是想让你知道,也不想给你造成负担的。”
  “我只是,”她停了一下,小声说,“太想你了。”
  车内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不知道,陈赐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车子迅速掉头,朝熟悉的方向驶去。
  她看着飞快倒退的景物:“不吃饭了吗?你去哪啊?”
  “回家。”他说,“陈建元在家,现在就去说清楚。”
  她怔住,疑心自己听错:“不是说等年后吗?现在没有铺垫……万一爸爸不同意怎么办?万一他……”
  “死就死吧,”他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回去的路很近,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稳稳停下。
  安全带被人解开,陈赐握着她的手腕,往大门处走。
  她试图将他往后拉:“陈——陈赐,你再想想,再……”
  正门打开,话音戛然而止。
  陈建元正在客厅泡蜂蜜。
  他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陈赐启唇:“爸,我有事跟你说。”
  宋嘉茉连忙道,“我们——”
  下一秒,陈建元打断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们讲,嘉嘉先进来吧。”
  宋嘉茉反应了两秒,想往前走,却仍旧被他拉着。
  她看出陈赐想先去,但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安抚。
  她轻声说:“没事儿,我先去看看。”
  *
  家里的楼梯是木质的,步伐缓慢时,会发出一些碎响。
  她随着陈建元的脚步,走到楼上。
  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告诉自己,一切以爸爸的身体为重,不能辜负陈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将门关上。
  转过身,却看到陈建元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他将盖子打开,把表盘在她手边比了比,然后说:“新年礼物。”
  她愣了一下,手腕开始轻轻发颤。
  心脏某处开始酸软,她觉得羞愧。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陈建元说道:“你很像她们。”
  这一瞬间,宋嘉茉错愕地抬起脸来。
  提及过往,他脸上带了些悲伤的笑意,低声说:“像我的女儿,也像我的妻子。”
  “我第一次见到书云的时候,也是大雨,她穿着一件旗袍,掩在站台下躲雨,雨天很衬她的气质,她身上有一种温柔的悲伤,让人想要借她一把伞,或是,给她一个港湾。”
  “我爱上她的破碎感,却没有保护好这份破碎感。”
  “你和佳佳的眼睛很像,每次看到你,我都好像看到了她们。”
  陈建元笑了下,对她说:“演了这么多年我的女儿,辛苦你了。”
  某种预感在此刻成真,她眼眶骤然一热,心脏像是某日的大雨,开始淅淅沥沥地塌陷。
  陈建元说:“那时候遇到你,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天让我来赎罪了。”
  “很奇怪,你和佳佳明明不一样,她胖胖的,又有些呆,可你刚来陈家的时候只有那么大一点儿,小姑娘站在风里都快被折碎了似的,敏感又纤弱。”
  “一开始是为了弥补遗憾和愧疚,可是不知怎么的,越来越觉得,好像你就是我的女儿,”他说,“我一直都想要这么一个女儿,坚韧又可爱,不服输,不认命,勇敢善良又天真,你都做到了,你成长得很好。”
  “能做你的爸爸,我很幸运。”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行走,他的声音包容而真挚,像是一双大手,抚平她这些年的所有不安。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无声滑落,一行行一串串,滚烫而动容。
  陈建元擦掉她手背上的眼泪,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佳佳。”
  “但为什么要说你是,大概一方面是想自欺欺人,骗自己她们还在,从你身上弥补那些没给她们的爱和遗憾。”
  “另一方面,又想让你好好成长,若说你是我捡回来的,陈家上上下下待你,不会有现在这么好。”
  陈建元笑了下,目光悠远,像是陷入回忆。
  “那时候的小姑娘才几岁啊,瘦得脱了形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所以那时候我想啊,不管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从这一刻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从前,辛苦你了。”
  她说不出话,脊背颤抖,无法控制地啜泣起来。
  原来爸爸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宋佳佳,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借了这个身份,而待她,从来如同亲生。
  可她呢,她还没来得及尽孝,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爸爸,”她捂着脸,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陈建元轻拍她的肩膀,擦掉她的眼泪。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你知道吗,其实很小的时候,阿赐是恨我的。”
  “他恨我,但他也只有我,和我维持着不冷不热的亲情关系,我知道,他经常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忙于公司,是不是妈妈就不会走。”
  “可是你来了。”
  “我发现,他好像有些原谅我了。”
  “他原谅了那段过去,也原谅了我的失误。”
  “今年吃饺子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变化,说到这里,好像还得谢谢你。”
  陈建元替她抽出两张纸巾:“其实前阵子回来,我就发现了你们的关系。”
  “后来想了很久,才去问了陈昆。一开始当然有点难以接受,毕竟你是我的女儿啊,爱情太脆弱了,如果你们分开,家庭和睦也会毁于一旦,又会回到很多年前,他妈妈走的那样。”
  “可是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最后我想——既然你们都用五年的时间向我证明了,那我不如,就相信你们的这份爱情,会像亲情一样坚固。”
  “所以你和阿赐,要长长久久的,知道吗?”
  宋嘉茉微怔,抬起脸,几乎疑心自己是幻听:“您……同意了吗?”
  “不存在什么同不同意,你们的爱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最终最终,她听见陈建元的叹息,像在说他们,又像在说自己。
  “还能爱的时候,就尽全力去爱吧,很多人这辈子,已经没有爱人的机会了。”
  夜色阑珊,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陈建元笑:“看来他是担心你。”
  “好了,让他进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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