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开宇挠了挠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我们部门的小伙伴都知道我喜欢她。”
“但她早就拒绝我了,也一直很避嫌。”
似乎是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陈赐嗯了声,懒懒靠进沙发里。
这一角安静了会儿,彭开宇忽然说:“可我一直觉得,她在等人。”
陈赐的手指蓦然一顿。
彭开宇:“否则我真的想不通,大学这么多年,追她的也有一些很优秀的,为什么她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都没有接触就全部拒绝了。”
“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也会说,但是那种标准……你知道吧,感觉她是在形容某个人,不是在衡量什么。”
陈赐垂着眼,喉结轻微滚动。
他问:“她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嗯……”彭开宇想了想,“内双,高鼻梁,身高186,腰线比例三七分,腿长,对她好。”
彭开宇说:“可是她的对她好,好像要求很高。”
就像是遇见过一个什么人,然后用他当做准绳,于是后来遇到的那些,都不及他半分。
彭开宇:“怎么样才能达到她要求的对她好?怎么才算呢?”
但这一次,陈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以为她早就放下了。
他以为她当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觉得太累了,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于是他点头同意。
但是为什么,她没有再找过别人?
彭开宇见他沉默,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我看她微信名叫热可可什么的,她不喜欢喝热可可吗?”
“冬天会喝。”陈赐哑声说,“夏天嫌腻。”
“可是冬天社团聚餐发的热可可,她一杯都没有喝过。”
头顶音乐在这一瞬停拍,陈赐抬起眼来。
他突然记起——
他走那天,留在桌上的,是一杯热可可。
半晌,他启唇,目光落在桌上某处:“这个记录册,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彭开宇将东西推过来,说,“毕业照我也放进去了。”
陈赐垂眼,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像是想努力地,填上这五年的空白。
属于她的照片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合照或偷拍,偷拍的角度也大同小异,基本都是拍到她在发呆。
她以前没有这么爱发呆的。
彭开宇又说:“你看这张,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跟她一起共事这四年……说不上来,我感觉她应该很开朗,但是有一部分自己始终被封住了,好像很少……真正地开心过。”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似乎是这几年积攒了太多疑问,无人诉说,彭开宇才会讲了一句又一句。
陈赐打开钱包,抽出那张拍立得。
那是他陪她过的最后一次生日,彼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往后会经历何种变故,又或者几年的分离,画面里的小姑娘端着块小蛋糕,看着镜头笑得明朗。
彭开宇看了会儿,像是好奇已久的一个心结,终于被打开。
最后,陈赐听见他说——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应该是这样笑的。”
*
既然有人陪她,彭开宇自知没有立场,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彭开宇走后,陈赐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将记录册上她的照片拍了下来,又顿了顿,这才点开微博。
她的微博他已经看过很多遍,无数个失眠或不想睡的夜里,他只能靠这些软件捕捉她的讯息。
她的微博发得并不勤,最近一条还是和毕业有关的,他点进去看了许久,又退出。
在主页微博的间隙里,突然挤进个弹框,是“可能感兴趣的人”。
他正要点关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拍的是块蛋糕,上面被人画着鬼脸,ID名看着像乱码。
略作思索,他想起什么,翻开手机相册比对。
果不其然,在某个社团做蛋糕的记录照里,小姑娘涂的就是这块蛋糕,模样分毫不差。
……小号?
如果不是知道大数据的无孔不入,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天意。
思索间,不知怎么就点了个关注,主页再一刷新,弹出几条新关注人的微博。
许是因为她小号发得也不怎么勤快,显示出的最近几条,时间线也略显混乱。
但日期都是在今年。
第一条发在今年六月,是她毕业的日子。
【爱你好难,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爱你了,可我偏不。】
第二条是个转发,原博已经被删掉了,看起来是影评或者书评一类,只留下她的转发。
【不对,】也不知道是在反驳什么,她回得尤为认真,【世界上的爱情无外乎三种,可以的,不可以的,和明知不可以却还是忍不住的。】
看到这里,他的目光已是一滞。
最后一条,发在今年的五月二十号。
是他的生日。
她的内容也很简单,卡点在凌晨的5:20,像是在万籁俱寂的时分,偷偷地爱一个不可能的人。
【生日快乐。】
配图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看样子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或许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竟然喜欢他。
图片里,小姑娘伸出手心,和他的影子在黑暗中牵着手。
他喉咙干涩,点进她的主页,看到背景是张图片。
真爱无坦途。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
陈赐将她的主页存下,以免自己弄混。
而后没再多看,退出微博,朝她住的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门口,只听到锁响了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宋嘉茉看到他,愣了下:“你……”
陈赐:“怎么出来了?”
她抿抿唇,说:“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去哪?”
她本来只想在附近转转,但看着夜色下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开口说:“去肃大看看吧。”
肃大周末关得晚,他们踩点在最后一批进去,顺利走进校门。
雕像的灯光熄了,影子处的捧花也消失无踪。
她知道,此刻他们一定在想一件共同的事情。
宋嘉茉晃晃脑袋,心想自己也是毕业生,于是很有主人气势地介绍起来:“你看那栋楼,就是我们的播音楼,背面是美术院……”
“这个,一教,贩卖机是坏的,投一个币,出来三瓶水,被发现的那天他们都笑疯了,围在这里拍视频,还被老师骂了。”
宋嘉茉笑了一下:“再往前是我们的宿舍,宿舍楼底下有只奶牛猫,只亲近女生,不亲男生,要不去看看?”
沿途路过一家便利店,说了太多话,宋嘉茉感觉有点渴了。
她舔了下嘴唇,听到陈赐问:“买杯水?”
她说:“但是这家店晚上没什么热饮了,只做一种。”
视线所及的玻璃柜中,摆着几杯整齐的热可可。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兀地开口:“不用了,我不喝。”
陈赐:“为什么不喝?”
她说,“不渴了。”
但陈赐最后还是买了,她抿着唇,不太愿意接。
“拿着。”他低声说。
她赌气似的偏过头,双拳紧紧握着,像是害怕一旦接过,又要被迫接受什么事实——
但陈赐伸出手,将她握成拳的掌心摊开,将温热的纸杯放进她手中,再一点点合拢。
“不会走了。”他说。
她愣了下。
今晚的夜色说不出的温柔,被冻到僵硬的手指,也开始一点点回温。
他说,“喝吧。”
已经五年多没碰,其实都快忘记了是什么味道。
宋嘉茉揭开盖子,雾气升腾,蒙住眼睫,她抿了口,又眨眨眼睛。
雾气消散,面前这人还在。
他眼帘轻垂,五官被月光分出明暗,立体得仿佛触手可及。
像是什么魔法或者咒语,她知道自己这一刻看起来有点像个傻子,但总之,某块阴影终于慢慢被人擦去,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陈赐:“什么味道?”
她笑了下,然后说。
“秘密。”
……
快走到宿舍楼时,宋嘉茉回头:“我们这边还有个景点——”
她本来想说新修的灯会转圈,结果一转眼,每个寝室楼下的树丛里,都有情侣在拥吻。
动静很大,排列明确,隔一棵树就有一对,像是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她突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时有些尴尬。
“他们今天……还挺……激烈的,”她说着说着,有些费解的模样,“以前没这么大动静啊……”
“别、别看了,赶紧走吧,非礼勿视。”
她被吓得不轻,生怕陈赐觉得她是特意带他来看这个,一时连讲解都忘了,向后一捞,拽着他的手腕,加速往前走。
终于,最后一对情侣的间隔后,树边没人了。
她松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拉着他,手指动了下。
可这时候松开,好像更奇怪。
正在她思考,怎么结束会比较自然的时候——
陈赐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往前的动作猛地一定,又重新被拉了回来,肩膀撞到树上。
一树之隔,隔壁的情侣还在调情。
她脸颊滚烫,正想让他有什么事儿等会再说,突然听到陈赐叫她的名字。
“宋嘉茉。”
面前有暗影覆下,他的鼻尖一指之隔。
宋嘉茉听到他问:“还想当兄妹吗?”
她怔怔抬起脸来,心跳的天平被轰然打翻。
他说:“如果不想,我要吻你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步
这晚的月色朦胧, 头顶枝叶摆动。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缱绻撩起热意,明明是很靠近的距离, 却只是定格在那里。
等了一会儿。
他手指摩挲过她的耳垂,鼻音很重, 似是催促:“嗯?”
她大脑一片空白, 张着嘴, 半晌只会发出一个音节。
“啊。”
很轻, 很茫然,很好欺负, 跟猫挠一样。
“算了。”他忽然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算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陈赐的唇就贴了下来。
这个吻起先缓慢轻柔, 他的手搭在她腰间, 后来随着唇舌深入渐渐收紧,她越靠越近, 有些喘不过气,唇珠开始酥麻,渐渐蔓延到全身。
呼吸滚烫, 他的舌尖长驱直入, 软软勾缠过她的上颚,递进来一些濡湿的东西。
她眨了几下眼睛, 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没来得及细数, 他的手掌落下, 蒙住她的眼睛。
“闭眼。”
接吻的间隙里,她听到他说。
于是她就很老实地闭起眼睛,视觉通道被关闭,其余的感官更显深刻,她听到一些细微的吸吮响动, 和他吞咽时的声音。
眼前不知怎么地出现了画面,好像能看到他在黑暗中喉结滚动的样子。
渐渐面红耳赤起来,她不想显得太木讷,可又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手指起先搭在他的肩膀,想了想,又改成放在他后背上。
但这个姿势好像也不太对,她腿脚发软地想着,手指又挪回来,来回挑了好半天,头也不知道该往那儿偏。
陈赐咬住她的下唇,突然笑了。
很抑制不住似的,他额头抵着她的,脊背轻微抖动,像是与她共振。
宋嘉茉被他笑得眼皮发烫:“你笑个屁。”
他缓缓睁开眼睛,瞳仁里有层很浅的欲念,嗓音低哑。
“信你没交男朋友了。”
“我交了,”她说,“我一天换十个。”
他舌尖抵着齿关,像是又很短促地笑了声。
“那吻技怎么没点长进?”他嗓音低缠,“你男朋友不行。”
“确实,”她壮着胆子,掀起眼皮,“我男朋友不行。”
……
气氛无声转换。
陈赐垂着眼看她,手指捏着她手心,启了启唇,正想恰好地说点什么——
外面传来宿管的声音。
“要熄灯了啊,再不回来的我不开门了!”
树林里的小情侣,登时作鸟兽状散开,如同飞走的惊鹊,回到各自的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