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宠——牧荑黄黄
牧荑黄黄  发于:2021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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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酸,“他还真是好命,原本的出身或许还比不得我们,运道来了挡也挡不住,转眼就成了州府公子,人上人了!难怪眼高于顶,瞧不上我们这些个婢子。”
  绿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而焦尾说得起劲,见许知雾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要坐着睡着了,便止了话头唤她,“姑娘,姑娘,您要这时候睡,头发扯疼了可别怪罪奴。”
  许知雾咕哝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姑娘,奴有句心里话对您说,您可别和老爷夫人说。”焦尾将许知雾的发绳取了下来,凑近了些说,“姑娘是女孩,而公子是男孩,日后继承家业都是男人的事。姑娘您多了个哥哥,日后家底也要被抢去多半呢!”
  许知雾敏锐地听见了一个“抢”字,稍微清醒了些,“谁要抢阿雾的东西?”
  “奴也是心疼姑娘才会说这些……老爷夫人原本只有姑娘一个,姑娘想要多少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如今姑娘多了个哥哥,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一半给那个哥哥。”焦尾换了种许知雾方便理解的方式说,“姑娘愿意把这些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出去一半给别人吗?”
  许知雾一想就觉得很难受,她的好吃的好玩的已经很不够了,竟然还要分出去一半?!
  半梦半醒间,许知雾呜呜摇头,焦尾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肘弯一重。
  低头一瞧,她家姑娘的下巴挂在她肘弯里,软嫩地脸颊被挤得鼓起来,长长的眼睫毛乖巧地覆下。
  已然睡得香喷喷。
  ……
  这是谢不倦在许府安置的第一晚。
  从此以后他便是许孜,有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姑,显然是在许府很有资历的老仆。
  “公子唤我一声善姑就好,公子和姑娘这两个院落都是老奴打理的。”善姑面上有着恰到好处的笑,许孜很熟悉这种笑,他在宫中常常见到——分辨不出喜恶的纯粹出于礼节的笑容。
  许孜也笑着唤了声善姑。
  “公子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与老奴吩咐,明日好去为公子采买。”
  “劳善姑费心,暂时也想不到什么缺的。”
  善姑点点头,慢吞吞走近,“那好,公子先这么住着,若是觉得少了什么,过几日吩咐老奴也是一样。今日也不早了,熄了灯睡吧。”

  许孜嘴唇微动,眼睁睁看着善姑将屋里的烛台拿起来,而后又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对了,若是晚间有事,唤一声松涛便好,他就在耳室歇息。”
  那盏烛台越来越远,屋里也随之昏暗下来。
  直到善姑关上门,卧房里头陡然一片漆黑。
  许孜仿佛听见了漆黑深夜里细微的嗡鸣声,他攥了攥拳,将床榻上的薄被抱了下来,垂着眸将被子铺到地上。
  这里有一小块月色透过窗户纸映在光亮的水磨石地板上,成了仅有的光明之处。
  地面很硬,许孜沉默地躺下来。
  他尝试着就着月色入睡,却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宫里。
  放轻的脚步声。
  长剑刺入人肉的噗嗤声。
  鲜血溅上窗户的唰啦声。
  血腥气。
  酸腐味。
  以及微潮的木头气息。
  分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令人作呕的气味却始终伴着他,挥之不去。
  而他在梦中也和那时候一样,无法出声,不能动弹。
  ……
  天亮,许知雾在院子里用过了早膳,换上了新做的衣裳,是件鹅黄色齐胸襦裙,裙摆是柔软的丝绦。
  她转着圈问,“好看吗?”
  两个丫鬟一齐点头。
  焦尾嘴甜,多夸了句,“姑娘这跟小仙女下凡也没有什么两样了,老爷夫人瞧见了,不知得多爱呢。
  于是许知雾蹦跳着去主院找许父许母。
  却被告知二人都不在。
  “爹爹去哪儿了,已经去州府了?”
  主院的丫鬟答,“老爷今日没去州府,方才见了张户曹,然后就出门去了,奴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那娘亲呢?”
  “夫人带公子去挑选成衣了。”
  许知雾纳闷地往回走。
  爹爹也不在,娘亲也不在,怎么都不在?
  路上,焦尾瞧了眼许知雾,而后小声说,“姑娘,奴说得对吧?”
  “嗯?”许知雾茫然看过来。
  “今儿老爷见了张户曹,定是和公子的户籍有关,夫人又亲自去给公子挑衣裳,总之都围着公子转了。”
  许知雾没说话,默默攥了攥手。
  焦尾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说,“姑娘,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以后姑娘想要老爷夫人的时候,指不定都在公子那里呢!”
  一向少言的绿绮终于皱眉道,“焦尾,你过了!”
  “我怎么过了?姑娘都没说什么呢,你训我?”
  “焦尾,主是主,奴是奴,不可妄言!”
  “我就是心疼姑娘,替姑娘委屈罢了。咱们姑娘兴冲冲来主院,结果爹娘都不在。到底哪一个才是亲生的?绿绮,你若是偏着那边,自请去松风院伺候罢!”
  许知雾被吵得心烦,一股莫名的酸意冲到鼻腔,她闷头往前跑,眼泪直往下掉。
  两个丫鬟这才止住争吵,急忙跟上去。
  临近正午,许母回来了。此时的许知雾早已忘了早上还哭过,扑进许母怀里便撒娇,“娘亲。”
  许母揉了揉许知雾的脑袋,笑道,“好阿雾,看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
  许知雾从许母怀里出来,看见许母身边的丫鬟递上来一个食盒,凉悠悠地散发着甜香,四周还有冰块镇着。许知雾认得食盒上的徽记,当即欢呼,“玉露团!”
  许孜站在许母身后,目光往玉露团上一落。
  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说起玉露团便要垂涎三尺,只可惜他到死都没吃到。
  这时许知雾看了许孜一眼,问许母,“只有阿雾有吗?他有没有啊?”
  “你哥哥不爱吃甜点,阿雾自个儿吃吧。”
  许知雾只是想知道她有的东西许孜有没有,倒不是真的想给他吃,当即笑眯眯点头,叫绿绮帮她提好了送往屋里。
  她回院子喜滋滋地吃完了玉露团,头顶忽地罩下一片阴影。
  许知雾抬头问,“焦尾,你怎么气呼呼的?”
  “姑娘,得亏您已经用完了甜点,不然您听了这消息恐怕要吃不下去了。”焦尾说话总有那么些夸张,许知雾没说什么,只捧着冰碗瞧她。
  “方才我听松风院的人说啊,老爷牵了一匹小马驹回来,给公子了!说是方便公子骑着马儿出行,去四周溜达溜达熟悉我们骈州地界。”
  许知雾一怔,嘴角开始往下耷拉。小马驹不是很贵么,她还是卖力地跳了舞才换回来一匹,至今还没有到。可许孜什么也没做,爹爹就送了他一匹?
  “姑娘,这还不止呢!”焦尾握着许知雾的腕子,竖着眉道,“据说那匹马驹原本是给姑娘的!”
  “?”许知雾有些茫然,又有几分不可置信,她重复了一遍,“给我的?我跳孔雀舞换来的雪白小马驹?”
  “那还有假?老爷送到松风院的那匹马驹就是雪白雪白的,松风院的下人都说是原本要给您的那一匹,别提多得意了!”
  许知雾觉得冰碗有些冻手了,她瑟缩了一下,耳边忽地响起半梦半醒之间焦尾说过的话。她的吃食玩意,她的一切,从许孜来到府上起,便要分他一半么?
  许孜之所以没有玉露团,是因为他不喜欢;而他喜欢的,就给她整个儿抢了去。
  许知雾模模糊糊有了这些念头,她推开冰碗站起来,而后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向主院,跑着跑着,她的喉咙开始哽咽,视线变得迷蒙,上气不接下气。
  她好怕,好怕爹娘喜爱许孜甚过爱她。
  她看见了许父挺拔的身影,他身上的官服还未褪下,显出十足的威严来。许知雾却向来不怕许父,对别人来说慑人的威严只会让她感到安心。
  许知雾嚎哭一声,扑进许父的怀中。
  在许父眼中,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飞着泪花的小姑娘拎着裙摆,蝶一般飞过来,而后结结实实砸进他怀里。
  许父蹲下来温声哄,“这是怎么了,谁把我们阿雾惹哭了?”
  许父越是哄,许知雾的泪水越是收不住,埋着脑袋哭了一会儿才开口,“呜呜……是爹爹,爹爹说话不算话!”
  “爹爹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许知雾扭了扭身子,置气哭道,“爹爹说要送我小马驹,结果给了别人。”
  “阿雾听爹爹说。那一匹马驹原本确实是定给阿雾的,只不过爹爹这次去马场一瞧,”许父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好家伙,马儿都长这么大了,现在的小马驹已经比阿雾高上许多,如果阿雾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是不是会很痛?所以爹爹把这匹长大了的马儿给哥哥,再给阿雾定一匹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和阿雾一起长大,好不好?”
  许知雾认真听完,泪意收敛了些许,但还是觉得委屈,“那他怎么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小马驹啊?”
  “哥哥刚来,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一份见面礼?阿雾别忘了,哥哥也给了你见面礼的,一只布扎的小猫,对不对?”见许知雾点了头,许父又说,“而且哥哥现在也是我们许家的人了,阿雾有的东西,他也要有才公平,对不对?”
  许知雾想了想,却没想通,眼泪再度涌上来,“不公平啊,爹爹要讲先来后到!就算都是许家的人,我也比他早来啊呜呜呜,我……嗝,一出生就来了,他十二岁才来哎!”
  许父一噎,没料到小孩子会这样想。
  许知雾接着哭,“他比我晚来那么久,为什么我有的他都要有?我的小马驹呜呜呜……他什么都没做就有了,小马驹那么贵……”
  许父头疼,他原本是为了让许知雾觉得马儿来之不易,才跟她说有多么多么贵,还要她乖乖跳舞才能得到。其实一匹马驹于许家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现在已经不好再对许知雾说真话了。
  “而且我还跟阿娴说我的小马驹要到了,阿娴还说要来摸摸……”
  “阿雾不哭了,小马驹下个月之前爹爹保证送到你院子里好不好?阿雾还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买……”许知雾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许父伸手去擦,一边擦一边哄,感觉到此时已经很难哄住了。
  许知雾没躲,脸埋进许父手里,呜呜咽咽地说,“讨厌……讨厌……”
  也不知是在说谁讨厌,是许父,抑或是许孜。
  而墙角处,听见这番话的许孜默默收回了即将踏出去的脚。
  他垂头看着地面,漂亮的眉眼都被掩藏在阴影之中。
 
 
第4章 凶巴巴
  许知雾回屋之后还是抽抽搭搭的,焦尾有意讨好,便凑过来说,“松风院的既然将姑娘的小马驹抢了去,姑娘不如直接去松风院讨回来,奴婢量他们也不敢阻拦!”
  “可以吗?”许知雾吸了吸鼻子,“爹爹已经给别人了,小马驹不是阿雾的了。”
  “老爷虽没有命公子还回来,但公子若是个有眼色的,也该将小马驹还给姑娘。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姑娘先张口了,没道理把小马驹给别人,是也不是?”焦尾见许知雾还在抹眼泪,又加了把火,“姑娘今日若是退了这一步,日后是步步都要退,不知道要被他们松风院的欺负到哪里去,姑娘您想想,日后玉露团都是松风院的,漂亮衣裳也是松风院的,老爷夫人也都在松风院……就算姑娘不放在心上奴婢还心疼呢。”
  焦尾描绘的处境何其惨淡,许知雾简直不敢想。
  去!必须去!
  外头天色渐暗,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许知雾不管不顾地拎起小裙摆往外走,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副要与人算账的架势。
  临了走到松风院的垂花门处,她不确定似的回头问焦尾,“焦尾,你看我够凶吗?”
  这话一出,气势已经全然没有了。
  焦尾自是要给她鼓劲的,“凶!不过姑娘若是将下巴抬起来一些,眼睛再瞪圆一些就更好了。”
  许知雾便依言抬了下巴,又瞪圆了眼睛,“这样呢?”
  只怪她实在生得过于精致可爱,哪怕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也只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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