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愁愁听着她的吐槽,默默点头,心里深以为然。
写剧本的那个人,真是一点儿都不负责!
“这上面,怎么看都没有我俩的戏份啊,你还好,第一场的时候还有个名字,我这半天下来,就以‘群演’身份出现过一次,估摸着连镜头都没一个。”
说话的语气是抱怨,但是很轻易便能够听出,她的话里明明带着十足十的庆幸。
但是,等到了拍摄地之后,导演说出的话,却将她接下来的美梦给打碎了。
“之前的拍摄呢,顶多算是个热身,在我看来呢,大家的状态都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入戏不深,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换个拍摄方法。”导演站在会议室前面,挺着啤酒肚,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让众玩家一脸的震惊与害怕。
生怕他待会儿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拍摄方法。
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不都是拍摄吗?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吗?
导演道:“咱们前面两场戏的主要问题就出在,末尾的主演没有什么参与感,我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为了让你们对自己的角色有个更深刻的认识,导演我决定,将这一整个废弃医院,都改造成拍摄场地,到时候,重点拍摄剧本上内容的同时,也不能放过边缘角色的拍摄视角。”
逼逼叨叨了大半天,谢愁愁算是明白了他话里面所说的意思。
他想表达的是,之前的两场戏里面,拍摄范围,以及拍摄对象都太少,这样对于其他的几个主演来说,是一件不太公平的事情。
玩家:谢谢您嘞,我不需要这个公平。
所以,导演决定换一种方式,剧本提到的主演仍旧按照剧本里的内容进行演戏,而剧本没有提到演员,在剧本之外的地方,也需要按照自己的职业身份,去进行自己应该进行的事情。
也就是说,身为清洁工的谢愁愁,就需要和女九号清洁工杨心蕊一起,负责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里面打扫卫生。
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最后,导演拍桌补充道:“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需要的,全员入戏状态,到时候我将摄像机放在一楼,你们所有的人就都能被镜头收入,也就能够同时入戏。”
杨心蕊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崩裂。
她捂了下脸:“还能这么玩的吗?”
不管如何,未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恐怖的,很显然,就算是阅副本无数的杨心蕊,之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拍摄方法。
这一场戏开始的时候,谢愁愁和杨心蕊俩人,便一人被分配了个扫帚,负责待在走廊里清扫垃圾。
她俩倒还好,其他的玩家,打针的打针,开药的开药,当前台的当前台——导演速度很快,第一日来的时候,这里大多数地方都又脏又破,这会儿看,基本上都被贴上了墙纸,就连桌子上的灰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玩家们各司其职,按照导演的要求纷纷入戏,从表面上看,的确有了“医院”正常工作的样子。
和其他人比起来,谢愁愁和杨心蕊的自由度稍微要大些。
她俩是清洁工,但是剧本没有要求她俩必须得在哪打扫,所以两个小姑娘便抱着拖把,一边打扫着干干净净的空气,一边在谭雅的门前看戏。
这会儿,导演的看戏地方变成了楼下。
他抱着摄像机,坐在医院楼下的空地上,表情认真地看上楼上——看他的神情,谢愁愁心里琢磨着,这家伙估摸着是真的能看到楼上正在演的东西。
当然,此刻的主场戏,自然还是谭雅的身上。
画面从白穗的身上开始,进入剧情之后,她很快便入戏,谭雅也是如此。漆黑的走廊上,木门被里面的女人拍得碰碰作响,白穗的眼睛里出现了惊惧的泪意,她片刻都不敢犹豫,关好了门之后,慌慌张张地冲出走廊,来到了其他几位主演以及群演所在楼层。
好在,大多数人都集中在四楼。
她快速冲下楼,身影从楼道里消失不见。而这一边,画面切到了严霜儿的身上,听到动静的她,从床上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打开灯走出房门,好奇地将脑袋探出房间,观察了下外面的动静。
这个女孩和她的名字一样,生得清清冷冷,但因为年纪不大,白白嫩嫩的脸蛋上还留有一些婴儿肥,所以当脸上出现困惑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可爱。
刚好是会使杨心蕊心生好感的类型。
果不其然,挥着扫把的杨心蕊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但是,谢愁愁可以感觉得到,在整栋楼都被导演纳入拍摄范围之后,剧本对玩家的控制,很显然增强了不少。
之前能随意行动的杨心蕊,这会儿只能挥着扫把,做着机械的打扫动作。
她没有办法破坏剧本里的内容,剧本只能靠出场的玩家自己改变。也就是说,严霜儿要想逃脱这一次的剧本,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
结果很遗憾。
她身上换上的睡袍一晃一晃的,因为身子瘦小而显得有些空荡。
在剧本的操控下,她一步步走向那扇紧紧关着的门,在看到插上的门栓后,她下意识开口道:“谭雅姐?你在里面吗?”
拍门声猛地停下。
屋里女人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我,是我,你可以帮帮我,帮我把门打开吗?”
第六感之下,严霜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见外面没有说话,谭雅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听上去有点失落:“霜霜,帮帮我,可以吗?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恶作剧,把我反锁在了屋里,你放我出去,我想去厕所。”
身为一个没有了意识,全程处于“入戏”状态,且又被剧本操控着的女人,严霜儿完全没有拒绝这个请求的理由。
她小心翼翼地应了声:“好。”
紧接着,门被打开。
“谭雅”在门里等待已久,听到开门声响起,嘴角当即咧出一抹笑容。有深不见底的乌黑在瞳孔里蔓延,对人肉人血的渴望,侵蚀着她的整个大脑。
她二话不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朝外面扑了过去。
却在下一瞬——
“啪”的一声,以极其凄惨的姿势,摔倒在地。
有什么东西绊倒了她。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来来,脚往那边挪一挪,扫地呢,别挡着道。哎呀你怎么摔了,你把我刚扫好的垃圾全弄乱了——能起来吗,不能起来这边待会儿你自己扫了哈。”
第37章
谢愁愁有做错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在恪守尽职,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位勤恳努力,直到深夜还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工罢了。
只是,在清洁打扫的过程中,不小心用扫把绊倒了想要杀人的鬼。
楼下的导演,他似乎是可以通过摄像机看到楼上各个地方发生的一切,看到这样的画面后,脸色当即黑成锅底。
但是他能上来阻止吗?
他不能。
因为剧本设定是如此,“全员入戏,各司其职”这个新规定,也是他自己加的。
也就是说,此刻的他,面对自己搬起来砸到自己脚的石头,连句“咔”都说不出口。
而这边,剧本根据演员们的行为,迅速做出了变动。
第一个变动的,是一旁的杨心蕊。虽然同样是清洁工,可她的人设,很显然要比谢愁愁的人设要稍微好一些,这最主要表现在她的警惕心上。
起先,迫于剧本限制,她只能入戏地扫着地,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
可这一瞬,房门打开,浑身是血的谭雅狼狈地摔倒在地,跟她一同涌出来的还有屋内叫人作呕的血腥味。
杨心蕊被巨大的动静和诡异的气味吸引了注意——
那边,傻孩子谢愁愁似乎还对危险一无所知,手里握着扫把,脸上洒满了正道的光,似乎是想要将之塞到谭雅的手中,强行逼迫她为自己扫地。
就连严霜儿都吓得连连后退,不停尖叫。
偏偏这个姑娘,仿佛不知道害怕般,站在最前方,攥扫把的神情,让人恍然间梦回高中运动会接力赛跑现场。
接的不是接力棒,而是整个高二二班的骄傲啊!
杨心蕊心中一咯噔,又惧又怕。
她下午的时候就在医院里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言,先是说谭雅屋内撞鬼,后又说谢愁愁被鬼上身。这会儿结合起眼前的画面,心中很快就有了些猜测。
谢愁愁一向神经大条,呆软好欺,要不是有自己帮衬,扫个垃圾都会被欺负,这时候反应比人慢半拍也自然。
她忍着害怕,伸手,一把拉住身前的小姑娘,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可惜——
却有些迟了。
摔懵了的女鬼,先于她动作之前,抬起了满是血的脸,紧接着,在杨心蕊心惊肉跳的注视下,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
扫把?
走廊里弥漫着腐朽铁锈才能发出的难闻气味,感应灯明明灭灭,光亮时隐时现,投在地上的倒影也忽有忽无。
此时,夜已深。
虫鸣成了暗夜里的唯一伴奏声。哦不……还有女鬼手握扫把,扫地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嗯,没错,她真的在扫地。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杨心蕊的眼珠子可能已经从眼眶里跳出去落到地上欢快地蹦跶。
可眼前的画面告诉她,现实就是如此,谭雅,像是刚泡完血澡的谭雅,此刻正低垂着脑袋,手握着扫把,认真地扫着地上的垃圾。
这画面,丝毫不亚于看到贞子在厨房里做满汉全席,期间甚至捋了捋自己柔顺的黑发。
杨心蕊张口,结结巴巴:“这这这?”
严霜儿满脸吃惊,尖叫声到最后尾音下意识上扬:“啊啊啊?”
可偏偏,面前的画面望上去,却格外的和谐、美好。
谢愁愁当然没法和他们解释。
这整栋废弃医院里面,只有那么一只鬼。玩家拍戏的时候会被拉入戏中,这只具有附身能力的附身鬼,很显然也不例外。
起初,她以为这只鬼是主动进入戏中,来达成自己的杀人目的。
可一路看下来,她才意识到,这只附身鬼,似乎和其他玩家一样,入戏的时候,便会被完全剥夺自己的意识。然后作为一只剧本里的“冤魂厉鬼”,不断杀害玩家。
也就是说,剧本控制人的同时,也控制了这只鬼。
对于谢愁愁来说,唤醒玩家不容易,唤醒鬼也没那么简单,但是吆喝一只鬼力比自己弱,且没意识的鬼做苦力,却轻而易举。
就像此刻。
她丢给杨心蕊一个“我没法和你解释,反正我只是个宝宝”的眼神。
不过,她也清楚,在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家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主神。它控制着这个世界,也控制着剧本的所有走向。
包括女鬼的行动与思维。
也就是说,她的简单吆喝,管不了多久用。好在,楼梯口处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穗匆匆忙忙带着一群人赶过来。
应该是听白穗口述完了过程,这些人脸上神情凝重且严肃,仿佛做好了直面一场恶战的准备。
直到他们跑到近处,看到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打扫卫生的血女谭雅,脸上的表情瞬间崩裂。
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女人身上穿着的还是白天的护士服,胸前,衣摆,腹部,双手,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被血染红,还没走到跟前,便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气味。
是个人都能想象得出她刚刚做了些什么。
可偏偏,她这会儿在低头打扫卫生,没戴护士帽,头发从肩侧垂落,低眉顺眼,侧脸在暗处竟然透露出一股让人想要产生保护欲的娇柔感……
娇柔个蛋蛋啊!
到场的几人,以许泽双为首,二话不说,将谭雅手中的扫把夺下,并将之制服。
虽然没有进屋看,但是站在屋外,不难看到屋里的骇然模样……
女尸的一只脚刚好就在众人的视线中,她的鞋子大概是在挣扎中脱落,脚上全是血。
她的身份不难猜测,想必就是谭雅的室友林茜茜。
一人进去探了探鼻息,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没呼吸了。”
“谭雅,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许泽双似乎走在了崩溃边缘,眼里全是惊痛,“你这样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可对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话都不回答,口中乱七八糟地念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胆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已不再有转圜的余地。
“雅雅……”男人放柔语气,声音里夹杂着哽咽,“你到底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不要再这样了……”
可能是说话时的语气刺激到了女鬼,许泽双话才说到一半,双目失神喃喃自语的谭雅突然暴起,目眦欲裂地掐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子上留下醒目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