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愁愁声音迷茫:“啊?你喊我了吗?我怎么没有听到。”
对方一脸晦气地挥挥手:“算了算了,这些不重要,你这孩子一直反应迟钝,我早就该知道,东西呢?你放她身上去了吗?有按照我说的步骤去做吗?”
“我放了。”谢愁愁点了下头,说完上一句,声音立马又变得苦恼无比,“但是……”
“但是什么啊但是。”导演暴跳如雷,“有话要说的话赶紧说完,吞吞吐吐的是想要急死人吗?”
“但是她刚刚和我说,说她不喜欢这东西。”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听到这一句话,声音顿时消音,再也吐不出一个音节。
好半晌,眼皮子才在黑暗之中耷拉了两下,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颤意:“你,你什么意思?你在和我玩笑吗?”
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很粗,像是想要掩饰内心的慌张。
但谢愁愁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恐惧值+100】
这下子,她彻底精神了。
之前看导演在戏外指挥的时候说的那些名言,她还以为,这家伙是个不怕鬼神的,却没有想到,将他拉到戏里面之后,收获的恐惧值,比其他人的明显要多数倍。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潜力股?
不过她大概也清楚,之前的几个副本都是如此,每次给她恐惧值贡献大头的,都是这类重要NPC。
黑暗之中,年轻女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开玩笑。”
听到这话,导演胸前高高吊起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他没好气地骂了句:“你下次开玩笑也要看场景,这是开玩笑的地方吗?符放上去了是不?放好了咱们就赶紧走吧。”
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这地方邪门的狠,阴森冰凉,寒气像是能够通过毛孔进入他的血液之中,害得他浑身发抖,就连脸上的五官也变得极为僵硬。
女孩的声音忽地变得很低。
“是啊,我不该开玩笑。”她低垂着脑袋,语气幽幽,说话的时候,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她不喜欢,是我不喜欢——符纸放在身上,会很疼啊,小琪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在黑暗中,她缓缓抬起头。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仍旧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周围空气还要乌黑的长发。
被他撞死的女孩,是这家医院的护士,是谢愁愁的同事,名叫小琪。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导演忘了呼吸,眼睛缓缓睁大,惊惧在瞳孔里你不断向外蔓延扩散。
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不敢往那上面去想。
直到这一刻,听到谢愁愁的口中传出了陌生女孩的声音,他才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你害得我……好惨啊。”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欠了我的,你要怎么——”
话落,“啪叽”一声同【恐惧值+300】一起响起。
导演的身体软软地倒下。
谢愁愁;“……”
至于这么害怕吗?她这才念了几句话而已啊,她连提前准备的台词都没有念完啊。
回看一眼对方新赠给自己自己三百点恐惧值,少女在黑暗之中,勾起唇角,缓慢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导演肉呼呼的肚子,勾唇,魅惑一笑:“女人,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对导演的加入十分满意,深深地觉得,这一个家伙,完全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就算昏迷了,也不能放过。
谢愁愁一不做二不休,整理好自己身为一个勤劳小清洁工的仪容仪表,吧嗒吧嗒跑下楼,喊来几个住院部的玩家,神情紧张地拜托他们将导演送到了一个单独的病房中。
但是,做完这一切,她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按照剧本上的节奏,这场戏按理说应该是已经结束了,但是……为什么还没没有结束呢?
剧本的特效,场景,灯光,全都直晃晃地立在那里。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以往负责喊“咔”的人,这会儿也进了剧本。
没人喊咔,这戏当然没法结束。
唯一庆幸的是,这段剧情结束之后,剧本上并没有安排新的场景,对大部分玩家的影响力也有所削弱。
就比如杨心蕊,虽然她还是不能离开自己的扫地岗位,但是她已经能够一边扫地,一边和谢愁愁聊天了。
“你说,这个导演到底是啥意思?我以为他是来吓人的,结果进了停尸房,反倒是他自己被吓晕了?”
她凝眸沉思,扫地的时候,气势汹汹,豪情万丈,大有一笤帚扫天下的意思:“难道说,他是来体察民情的?哦这个词好像不可以这么用。”
谢愁愁用表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他地方的玩家也是如此,除了谭雅这种极容易受剧本影响的外,其他人都可以一边挥着针筒手术刀,一边正常同人交流沟通。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群演。
谢愁愁也不太在乎其他人的现状,她简单满足了下自己的好奇心,便把战场转移到了导演的病房里。
没有具体剧情限制,但又拥有剧本特效的全力支持,身为一个女一号,谢愁愁直接把这个病房变成了自己的个人秀舞台。
这一刻,她是吊死在导演门前的长发女鬼。
下一刻,她是找不到肝脏的惨死女鬼。
再下一刻,她又变成了手握汤匙,想要挖人眼睛的白衣女护士。
于是,在短短半宿的时间里,导演的病房里传出了不下十次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沉迷扫地无法自拔的杨心蕊,在这一声声尖叫之中,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这个导演,一定是见不得剧组里再死人,所以大义凛然,亲自上前,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女鬼面前。”
她在新一轮的惨叫声中,泪眼婆娑,感慨万分:“导演他……是个好人啊!”
第39章
导演的身影,在众玩家的心目中,变得高大伟岸正直。
但是——
杨心蕊愤愤然挥了挥扫把:“为什么医院清洁工的工作时间这么长?天都黑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吗?”
导演伟大是一码事,没人喊咔导致全员白天黑夜都入戏是另外一码事。
好在,她所在的地方距离其他玩家很近。
医生护士的工作自由度比她高很多,有的可以轮换上班,有的只需要负责看守前台,有的则因为没有新病人需要照顾而开始摸鱼。
华晓燕看她可怜巴巴地窝在走廊扫地,连饭都没得吃,端着盘快餐赶过来喂她。
杨心蕊泪汪汪吃下:“你们真幸福,还有饭吃,清洁工简直没有人权,除了扫地就是拖地。”
“不哭不哭,喂你吃哦。”
她幽幽叹了口气,想到目前自己连同其他玩家的危险系数都已降到最低后,脸上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
但是,谢愁愁那个家伙去哪了呢?
一碗盒饭吃下,她问:“这些盒饭哪儿来的?还有多的吗?”
华晓燕:“有,这些饭应该算是戏内的道具,还有一部分是群演的,什么探病送饭啊,什么外卖啊,乱七八糟的,倒不少,全被我们几个人抢过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回房间,又取了一盒快餐饭给她拿了过来,递盒饭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些许骄傲神色,似乎不仅不以此为耻,反而还以此为荣。
“……”杨心蕊心内百感交集,“干得漂亮。”
导演进来后,便跟失了智一样,再也不记得自己的导演身份。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连给他们送饭的人都没了。
晚饭的时候,她带着扫把去以往吃饭的会议室看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有,只能攥着心爱的小扫把灰头土脸离开。
她一手抓着扫把,一手抓着盒饭,转移工作阵地,一边扫着一尘不染的地面,一边四处搜寻谢愁愁的身影。
刚出走廊,就看到了从楼梯处上来的谢愁愁。
俩俩相遇,一个手里攥着扫把,而另一个,两手空空,连工作服都没穿,对比之下,未免衬得前者有些凄凉。
“你你你……”杨心蕊吃了一惊,“你怎么没有受剧本控制?你都不扫地的吗?”
谢愁愁看她一眼:“我受剧本控制了呀。”
“那你怎么不拿扫把。”她操碎了一颗老妈子心,生怕这傻孩子待会儿就因为违背剧本限制,被电成青烟一缕。
“哦。”谢愁愁解释道,“我请假了。”
“??还可以请假吗?”
“对啊。”少女点了点头,“我们是在工作,为什么不能请假?”
她的眼里满是“我骗你做什么”,以及“你不会硬生生扫地扫了几个小时吧?”
侮辱性不高,伤害性极强。
杨心蕊伸手捂脸,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隐隐作痛。
最关键的是,对方说的话,似乎真的挺该死的有道理。
“愿意的话,咱们甚至可以在戏里辞职,这样一来,接下来几天就都可以不用干了。”谢愁愁认认真真思索,“只不过,被扫地出门的可能性太高,离开医院——据说就算这场游戏败了,所以我直接请了几天病假,你要请假吗?我可以带你去找管我们的上司。”
管理他们的上司,是个群演婆婆,她身上穿着和她俩一样的清洁工工服,脾气温和,二话不说就批了假,并在口中叨叨:“请假的话,可是要扣工资的哦。”
原来只是扣工资啊!
杨心蕊心内老泪纵横,她根本就没指望能在这医院里拿工资。就算发了纸钱,也拿不出去,更没法用。
她要早知道惩罚只是扣工资,一定不会把自己宝贵的摸鱼时间,浪费在打扫卫生上。
请了假以后,她对谢愁愁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谢愁愁吃晚饭的时候,她跑去扔掉扫把,脱掉清洁工制服。
回来后,一把握住谢愁愁的爪子:“走,我们去看看恩人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因为需要扫地的原因,一直没敢靠近惨叫发出地,谁知道关键时刻自己会不会因为职业病突发剧本需要,逃命失败。
这会儿,知道没了工作任务,她整个人就跟脱了肛的野马,胆大到想要正面围观“恩人”惨状。
谢愁愁:“恩人?”
“对啊,就是导演。”杨心蕊感动不已,“多亏有了他,咱们才能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发呆,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原来NPC真不一定全是坏的,我要为我过去对他们的偏见说一声抱歉。”
“哦。”谢愁愁慢吞吞地想,这不应该谢她的吗?怎么变成感谢导演了,做好事不留名,好气哦。
她一边委委屈屈地想着,一边摇头道:“导演好像晕倒了,我之前就在旁边围观,保守估计后天才会醒。”
这还是保守估计。
说到这里,谢愁愁就有些心痛。
导演送的奖励分太多,以至于,她当时有些没把持住。
不过,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是犯了每一个无知女孩都会犯的错——导致导演惊惧绝望之下,一个脑袋撞到墙壁上昏死过去。
事实证明,可持续发展有多重要。
贪得无厌的索求,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她默默发誓,若有下一次,若有下一次,她一定会懂得什么叫循序渐进,什么叫沉稳克制。
第二天早晨,毫不意外的,因为导演昏迷,剧情重新回到玩家身上。
[第五幕戏]
【谭雅从警局逃出,偷偷和许泽双见面,俩人温存的时候,许泽双被谭雅杀害。】
看到这段剧情,谢愁愁当时就不服了。
明明自己都已经混到女一号的位置了,怎么这剧情的重心还是要围绕着之前的男一女一号转呢?
她表情不忿,深感自己只是一个挂名的主角。
不过——倒也好理解。不管这个剧本究竟有多乱,它的基础要求都是拍出一部剧情完整的片子。上一幕戏中,多了个导演前来抢戏,剧本便多给出了一条线,来讲述导演的故事。
可今日,导演昏迷不醒,还在床上躺着,剧本就算想给他安排戏,也得看看条件允许不允许。
这间接导致,剧本重新将镜头对准了前面还未解决的谭雅、许泽双线。
不过,谢愁愁始终坚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抢戏什么的,她在行。
第五幕戏正式开始。
开场,谭雅轻垂着头,站在洁白的墙壁前,视线轻轻落在地上地板砖之间的缝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