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第三批也是如此。
起初,她认为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直到第四批玩家进来,他们当中的一位,在棺材底下刻着的字上,找到了本游戏的最终答案。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愣了,接着又笑了。并认真地想,前面死去的那几十个人,若是知道,这游戏的答案这么荒唐,一定会硬生生气活过来。
荒唐归荒唐,如何找到这个“心安处”,便成了新的难题。
这群有了新发现的玩家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得帮女尸小姐找到她的爱人。
起初有人怀疑她的爱人是义庄外的赶尸匠,但在尝试了多种方法也没有办法走出义庄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这个猜想。
一小部分人率先想出了的第二个想法——现场制造一个爱人给女尸。
人选自然要在玩家群中诞生。
内讧因此而生,还没等到第八天,这些人便因为自相残杀死了个七七八八。
女鬼是个好女鬼。
争斗见多了难免会影响心情,她便想在力所能及的程度下给接下来的玩家一些帮助和提示。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想法,自那之后的游戏规则便有了变化。
每一次游戏,“世界”都会自动为她筛选出一位合适的“心安处”人选,这个人选需要是整个队伍里最优秀的。
前提是玩家队伍里全是单身狗。
假如玩家队伍里有恋爱中的情侣,那么“世界”便会自动恶趣味地将情侣中的男方筛选出来,将他设置成这一轮游戏中的“女鬼心安处”,直到他因意外死亡。
而玩家若是想要通关,便需要利用各种合理的,不合理的手段,使被选中的那名男性或情愿,或不愿地成为女尸的爱人。
合格的话,除他以外的所有玩家便能逃生。
失败的话,则需要另择优秀男性顶上。
合格与否,全由“世界”判断。
女鬼本以为,增了新玩法后,玩家的通关率和存活率就可以大幅度提升,谁料,接下来遇到的玩家们,撕得一个比一个狠,斗得一个比一个凶。
几场下来,除了团灭竟然就没有了第二种选择。
他们谁都不愿意被选中,谁都不愿意代他人去死。
女鬼表示理解的同时,越发觉得惆怅。
惆怅之后,又有些心烦与厌恶。
既然怎么都难逃团灭一结局,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不需要再对他们抱希望了?
以她的npc身份,和善良本性,她本该在每场游戏开始的时候,给玩家们提供通关提示,告诉他们通关要点。
可这一次她没有。
她藏了起来,并打算每晚杀死一个玩家。第一夜,便决定从系统筛选出的那个男性玩家开始。
按照世界设置的杀人限制,她一日最多只能杀死一人。
旁听了他们之间的聊天,她知道这人名叫卢伟,体胖膘肥,好逸恶劳好吃懒做,能被选中,纯粹是因为这家伙有个死心塌地的女朋友,又是全场玩家中的唯一恋爱男性。
当夜,她做好了前去找他的准备。却不料,到场才发现之前做好的杀人标记不知为何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
这个人,她打不过。
更奇的是,这小姑娘身边还跟着个身份不明的飘飘鬼影。死了这么多年,女鬼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玩家,她吃惊茫然的同时,又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产生了一些好奇。
似乎……总算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第二日,她没有改变自己杀卢伟的打算,又放出了蛇。这一次到了夜间,蛇的标记再次从卢伟的身上转移到了旁人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卢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可对她来说,只要能杀死,杀谁不是杀呢?
就在女鬼决定钻进屋,夺人命于无声时,才注意到那少女竟然一直睁着眼睛窝在黑夜中。
这家伙不睡觉的吗!
她生怕打草惊蛇,在窗外伫立,盯着那个少女望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个新的打算。
只要对方愿意袖手旁观,容她拿条人命,她就将自己的尸身位置告诉她——不亏,按照正常流程,她是需要在游戏开始第一天主动告知玩家这条信息的。
女鬼将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让她意外的是,那个少女却在见到尸身的前一秒,睁圆了眼睛,一脸的震惊与抗拒。
她不愿意接受她的条件。
在队友的命和游戏信息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队友的性命。
这让见多了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不死不休戏码的女鬼,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震撼情绪中。
身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为了活命改变心性,变得阴险狡诈,或是变得自私冷血,都合情合理。
她以为她要理解了。
她以为她已经接受了。
却突然冒出来个人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单单是这样的。
这人表情认真严肃,不似开玩笑,甚至眉间笼着一层薄薄的愠怒,像是在忍着脾气。
她不愿意用队友的性命去换一个活下来的可能。
她说,你在羞辱我。
看着她愤愤然转身离去的背影,女鬼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再后来,她躲在暗处,看着玩家们找到棺材,看着他们讨论争论,又看着卢伟当众断了手掌,被众人抛下后怒气冲天地踢着门板发泄脾气。
女鬼在卢伟身后跟了半晌,看着他独自一人躲在屋中眼神阴郁,喃喃着无人听得见的诅咒。
数不清的日子里,有数不清的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血成了义庄每日不变的色彩。
想到那个少女带着薄怒的神情,女鬼忍不住想,或许这一次,她真的可以做点什么……
再后来的,便和谢愁愁猜到的差不多。
找到尸体的那一日,玩家们就注意到棺材上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乡”字。
只是他们将这个棺材,以及义庄内的其他棺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第二个字。
知道女鬼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是,经常会在奇奇怪怪的时候增加对自己的好感值时,她就基本上能确定,对方的所作所为,对自己没有害处。
于是,在得知女鬼刻意接近卢伟后,谢愁愁抱着试探性的想法,重新打开那口棺材,果不其然,找到了自己猜想的答案。
就在“乡”字旁侧,刻着个丑丑的,几乎难以辨认出形状的,小小的爱心。
此心安处是吾乡,找到爱人才算找到了故乡。
什么破游戏!
恋爱脑主神石锤了。
第七卷 午夜列车
第90章
掰着手指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结束的第六个副本了。
按照以往结束的流程走出中转站大厅,谢愁愁意外地发现,这次郭胜和殷闻的面都没见着。
孤魂野鬼。
寂寞。
没人带自己去觅食,谢愁愁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墙鬼在一旁声音幽幽地道:“皇后别等了,只有奴才是真心对你的啊。”
谢愁愁:“?”
这家伙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吗。
她在中转站待了两天,一个人逛吃逛吃,就因为闲得无聊,主动提前申请入本。
——
这一次似乎和之前的大多数副本都不太一样,入本之后只能感觉到眼前漆黑一片,像是坠入了虚无之境。
耳旁很安静,身体随着外界的环境微微摇晃。
谢愁愁下意识动了动眼皮,终于有微弱的晕黄亮光钻了进来。
抬眼看到上铺床板的同时,系统温柔的声音也钻入了耳中。
【欢迎来到本场逃生游戏】
【游戏为真人逃生模式,在场诸位皆为系统从世界各地筛选出来的游戏玩家,游戏通关即可得生,失败则为死亡。】
【本场游戏名为“午夜列车”】
【全场玩家数:16(新玩家1人)】
【游戏难度:七级】
【游戏任务与介绍: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列车,还请玩家们坚持活到终点站哦。】
谢愁愁:“??”
这就完了吗?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简短的游戏介绍。
“呜——”的声音在耳旁轰鸣,这列车看上去似乎有些老旧,车轮在铁路上一路颠簸,时不时地发出“哐当哐啷”的杂音,就连晕黄的灯光也跟上了车子的摇晃节奏,一闪一闪,像是打着无声的节拍。
她收回视线,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身为一个鬼,谢愁愁对人类世界的了解并不多,不过平时在中转站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她电视也看了不少。
火车,高铁,地铁等交通工具都在电视上见过样子。
这辆火车和她从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硬卧车厢,隔间里一共有六个床铺。只不过床铺上似乎都是空着的,只有对面的中铺被子隆起个很大的弧度,能看出是躺了个“人”。
床侧是一方小桌,上面立着个“夜间禁止喧哗”的牌子,牌子后堆放着瓜果皮屑等脏兮兮的垃圾。在一众垃圾之中,站着个红色的小巧时钟,钟上的指针表明了此刻的时间。
11点。
谢愁愁看了眼窗外。
因为是夜间,窗外黑漆漆一片,路上铺了一地皎洁银霜,抬头只能看到惨白的月光,列车飞驰着将道旁的翠绿树木抛到身后。
初始给的信息太少,明明一共有13个玩家,这会儿却一个都没见到,身旁躺着的那个光是闻味道都能知道不是人。
在确定死亡条件之前,谢愁愁打算什么都不做。
刚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她便听到了一声暴躁的怒喊声。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不要玩什么游戏!你们是什么节目组搞的恶作剧吗,赶紧放我下车,我要回家!”
声音的主人是个身穿睡衣的黑发男人,他刚从别的隔间冲出来,站在走廊中间,人高马大的,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声音还未停歇,眼神凶神恶煞,视线来回穿梭,像是在搜寻乘务员。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的身影没有多做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谢愁愁的视线范围内,怒气冲天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副本世界里只会在游戏开始的时候交代新玩家数量,但是不会明确告知哪些才是新人玩家,不过也的确不需要告知。
这人显而易见就是这次列车上唯一的新玩家了。
可能是叫嚷的声音太大,谢愁愁听到一旁躺在中铺的那个鼓包翻动了两下,呼吸声猛地消失。
睡在中铺的那个不明物体被睡醒了,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坐起身就“啪”地拍了床头的红色按钮。
“滴滴”的警报声响起。
新人玩家叫嚣的声音远去。
叫嚣的声音忽地停止。
叫嚣的声音由远再到近,说的话和之前的差不多,语气里却多了一些惊慌失措。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下来!”
路过这边走廊的时候,谢愁愁便看清了画面。那个吵吵嚷嚷的男人被个穿着乘务员服装的精瘦男人提溜在手中,提着从她面前走过。
新玩家长那么大一个块头,被人拎起后却半天挣脱不开,他叫嚷了那么久却没有得到乘务员的一句回应,终于有些害怕了。
“你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我我,我告诉你啊,我背后可是有人,你,你你要是做什么,我一定你饶不了你。”
仍旧没有回应。
谢愁愁好奇心来了,探了个脑袋到走廊上。
乘务员的个子不高,或者可以说有些矮小。可他的力气却很大,新玩家被他拎在手中,就像个小鸡。
她看着乘务员拎着他,走到车厢的尽头——那儿是门。
列车还在疾驰。
“哗啦”一声,车门被乘务员打开。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车外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吹得车厢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呼呼作响。
没人敢动弹,有起床气的那个不明物体也再次将身体塞到了被子下,看着像是又陷入了昏睡。
乘务员人狠话没有,开门扔人一气呵成,新玩家的哭嚎声消失在风中。
列车车门再次被关上。
车厢里恢复安静,只能听到“哐当哐当”的行驶声响,和不同隔间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默契酣睡声。
乘务员拍了拍手,平静地离开,仿佛自己刚刚只是扔了袋垃圾。
围观全程的谢愁愁也不得不感慨那位新人玩家的倒霉。这次的世界,具体死亡率到底有多高还不知道,但能看出,对于新人玩家来说,绝对是不友好的。
少了缓冲时间,也没能和其他玩家碰面,连个解释游戏规则的人都没,可不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她闭上眼睛,刚想睡觉,身旁就响起了墙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