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赟自然不会停下,依旧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
直到站在离他们五、六米开外,他才嘶哑着嗓子开口:“我找人呢,找那个胖子。”
草花颤抖着喊他:“斌、斌哥……”
蒋赟说:“等你好久,烤串儿都凉了,蒋哥、文哥、武哥,还有贝哥,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你在干吗呢?”
草花与他配合默契,大叫:“斌哥,斌哥救我!他们要抢我钱!”
“What?”蒋赟双手插兜,难以置信地看向红毛:“哥们儿混哪条道的?我们文武帮的兄弟,你也敢动?”
第20章 “干什么你?揩油啊?”……
红毛也是从小混到大的, 看人心里有谱。
蒋赟看着年纪很小,身上却没有学生气,眼神阴郁, 面对他们也不慌张,一看就是个在烂泥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小畜生, 是同类。
红毛不忌惮蒋赟,却忌惮他背后那些蒋哥、文哥之流,说这小畜生是个什么帮派里的小喽啰,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流氓最要紧的就是有气势,红毛对着蒋赟扬起下巴:“什么文武帮?没听过, 小鬼, 这儿是哥的地盘,你别挡哥的财路。”
蒋赟不咸不淡地说:“大家都要发财, 大哥你找别人, 我不会管,但这胖子是我的人,你找他就是不给我们文武帮面子。我们蒋哥特别讲义气!最见不得兄弟在外面被人欺负。”
红毛歪过脑袋看他, 心里在掂量, 蒋赟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 只要他们以后不找草花麻烦就行。
这种在校门口敲诈学生的垃圾,永远不会消失, 蒋赟也不是救世主,管不了别人, 只想护着草花。
然而,流氓是不会被几句话轻易劝退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流氓最要面子。
红毛不能在两个小弟面前丢脸, 那穿黑衣服的小畜生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他就放了胖子,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小弟面前混?
所以,管他什么文武帮双全帮,流氓们碰到这种事,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用拳头说话。
当红毛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掌推上蒋赟胸膛时,少年垂下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下一瞬间,红毛的手都还没收回去,蒋赟倏地抬眸,眼中已是戾气逼人。他右拳夹着劲风,不声不响,一拳头就重重砸在红毛的脸上。
红毛“嗷”一声叫,几乎是飞出去的,蒋赟没等他有反应,冲上去就补了一脚。
两个小弟愣了两秒才怒喝着冲过去,草花抱着脑袋在角落里蹲下,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不是第一次看蒋赟打架,不过以前都是在学校,面对的是高年级男生,这还是草花第一次看到蒋赟和社会青年打架。
蒋赟打架和一般男生不太一样,别人都是靠的本能和蛮力,蒋赟不是,他打架时总会不自觉地带点儿表演性质。
草花发现自己很变态,竟然好喜欢看蒋赟打架,简直是视觉上的享受。
蒋赟正儿八经地学过武术,会套路,有章法,虽然不像武侠片里飞檐走壁那么扯淡,倒也有点现代警匪片里武打戏的意思。
他很灵巧,身姿轻柔矫健,会用拳,间或换掌下劈,踢人时尤其花里胡哨,喜欢回旋踢、侧踢、飞踹、扫堂腿……
偶尔,他甚至会借着巷子里的某个支撑点,一跃而上,脚尖一点又飞扑下来,伴随着一声怒吼,那拳头的力度就跟猛虎下山一样。
草花仰着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蒋赟飞起来了。
流氓们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打架,立时乱了阵脚,左支右绌。
蒋赟不屑四面应战,讲究擒贼先擒王,所以不论两个小弟怎么见缝插针地对付他,他就是揪着红毛不放。
也亏得这三人身上没带家伙,那些普通的拳脚加身,蒋赟全不放在眼里,就跟不怕疼似的,拳头雨点般尽数落在红毛身上。
红毛被打懵了,躲都躲不掉,“嗷嗷”叫唤得都带上了哭腔。
就在草花一晃神的工夫,战斗已经临近尾声。
两个小弟见红毛被揍得妈都不认,怕蒋赟收拾了老大再转头对付他们,吓得哇哇大叫落荒而逃。红毛也想跑,被蒋赟一把揪住衣领掼到地上。
打红了眼的少年一脚踩上红毛的屁股,红毛哭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斌、斌哥是吗?斌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胖子,不是,胖哥,你兄弟,我保证再也不碰他!”
蒋赟累得满头大汗,缓了缓呼吸,说:“嘴巴讲的谁信啊?草花,手机拿过来!”
红毛已经变成猪头三,蒋赟指挥草花拍了几张照,把红毛的惨状尽数拍下来,又打开摄像头录视频。
蒋赟问:“我是谁?”
红毛发抖:“你是斌、斌哥。”
蒋赟:“以后还找不找我兄弟麻烦了?”
红毛:“不、不找了,不找了……”
蒋赟:“你最好说话算话,要不然,这照片我洗出来贴满这附近电线杆!”
红毛:“算话,算话,一定算话。”
蒋赟弯腰看他,阴恻恻地拍拍他的脸:“我信你一回,再有下次,就不是我一个人来这么简单了,我们蒋哥,开武馆的,懂吗?”
红毛深信不疑,连连求饶,蒋赟终于松开了脚:“快滚!”
草花气不过,又往红毛屁股上踹了一脚,红毛爬起来就跑,头都不敢回。
等到流氓们走光,蒋赟紧绷的神经才慢慢舒缓下来,他先检查了一下身体,没见血,都是些拳脚伤,过一阵子就会好。只是……他扭了扭左脚踝,发现不对劲,好像是刚才飞踹的一下,落地时脚踝扭到了。
“妈的,早知道就不耍帅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了鞋袜检查伤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草花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边,蹲下来着急地问:“赟哥,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就扭了一下,没事。”蒋赟没对草花说第二天要登山的事,想到书包里的护具,应该有护踝,心下定了定,说,“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但你还是要小心点,别太嚣张。”
“我嚣张?我是全校最低调的人了!”草花又急又气,“赟哥,你这脸上都有伤,明天去上学,你们老师会不会说你啊?”
蒋赟摇摇头:“不怕,就说我住在袁家村,晚上被流氓找了,这种小事情,学校不会管。”
草花扶着蒋赟站起来,找出他的书包,两人一起往家走。
蒋赟左脚很疼,走路用不上力,半路想去药店买瓶喷雾,身上却没带钱,草花掏掏口袋,也只有几块钱。
他去便利店给蒋赟买了个面包,出来时忍不住哭了,泪流满面地说:“赟哥,谢谢你,这次是我欠你的,以后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蒋赟见不得胖子哭,往他肚皮上拍一下:“你记着,如果他们再来找你,你千万别说我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上学,就说你不知道,只知道我叫斌哥。”
草花连连点头:“我懂!我是文武帮的,我老大叫蒋哥!”
蒋赟差点笑岔气,推了他一把,小胖子浑身肥肉乱颤,也跟着一起乐。
这时已是十月下旬,秋意正浓,天黑得越来越早,蒋赟抬头看看天色,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没有云,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草花说:“嗯,这几天都不会下雨。”
蒋赟重重地叹了口气。
草花紧张地问:“怎么了?脚还是很疼吗?”
“不是。”蒋赟一脸便秘般地看着他,“草花,我明天要坐车了。”
草花大惊:“啥?你要去哪?”
“城隍山,我们学校秋游。”
草花:“……”
他拍拍蒋赟的肩:“赟哥,保重,记住啊,别吃早饭。”
蒋赟有一个很严重的毛病,就是晕车。
草花说是他名字没取好,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晕”,这不,晕血晕车晕针晕各种的,总得给他晕一样。
蒋赟什么车都晕,不分大小,不论贵贱,不讲能源,只要是全封闭的,带轮子的,开起来会颠的,他一律晕得七荤八素,坐一路吐一路。
所以,他不坐公交车上下学真不是为了节省几块钱车费,实在是坐不了。因为这个破毛病,他的生活半径也变得特别小,永远在袁家村附近打转。
蒋赟回到家,李照香还没睡,看到他受伤的脸又是一顿破口大骂。蒋赟没理她,自从他“经济独立”,李照香就再无威信。
他拿好衣裤去厕所洗澡,脱衣服后,对着镜子检查身上的伤,就是大块大块的淤青红痕,挺疼的,但他受得住。
最大的困扰还是左脚踝,出租屋里也没冰块冷敷,蒋赟就拿冷水泡了泡脚,祈祷第二天能好一些。
——
周二一早,秋高气爽,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蒋赟起得比平时早,穿上校服,拿出学校发的护膝和护肘放进书包,又把护踝牢牢地绑在脚踝上。
左脚踝依旧高高肿起,有了支撑,脚掌落地的疼痛感减轻不少。
他去厕所照镜子,脸上最明显的伤处在左颧骨,青了一块,别的倒还好。蒋赟从屋里翻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上,拉低帽檐,多少能挡一下。
萧亮说参赛选手会发一个食品包,算是参与奖,蒋赟觉得那个能做午饭,就只拿了一个月饼和一罐牛奶做早饭,打算下车后再吃。
蛋黄莲蓉馅的月饼只剩一个,他给了奶奶三个,自己那两个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
书包空空的,也没别的东西要带,蒋赟想了想,把那只长颈鹿礼袋塞进包里。
昨天……他又凶章翎了,就当赔不是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
实在不行,就借口重阳节,重阳节怪是怪了点,好歹也是个节嘛。
蒋赟走路去学校集合。
大家都在操场上等大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蒋赟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拉低鸭舌帽,果然,包括邓芳在内,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伤。
他正暗自庆幸,一个人却走到了他面前。
蒋赟想要跑,章翎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校服,那衣服实在太宽大,蒋赟拉链又拉得低,差点被扒下来。
他拢着校服,就像被调戏的小媳妇一样气恼:“干什么你?揩油啊?”
章翎暂时忘记了昨天放学时的不快,急问:“你脸怎么回事?”
蒋赟摸摸脸上的淤青,满不在乎地说:“被人打了。”
“你又打架?!”章翎觉得这人真是神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三天两头要打架?”
蒋赟吊儿郎当地看着她:“我告诉过你,有些人打架是没有理由的。我住的那个地方叫袁家村,你应该知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要打我,我能怎么办?”
章翎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问:“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今天能跑吗?不能跑就说,换个人没关系,你千万别硬撑。”
“开什么玩笑?”蒋赟挑挑眉毛,“我有这么虚么?”
“章翎!”萧亮在不远处叫她,“你过来一下,讨论一会儿的分工。”
“噢!”章翎回头应了一声,临走前对蒋赟说,“你……你以后别打架了,真的,太吓人了。”
蒋赟翻了个白眼:“啰嗦。”
大巴车准时来接人,学生们排队上车。
五十三座大巴,可以装下整个班级和一个班主任。
座位都是二人座,蒋赟上车后直奔后排,挑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子坐下,书包往旁边一丢,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和他坐。
章翎上车后往后面张望,只看到一顶隐隐约约的黑色鸭舌帽,薛晓蓉拉她:“章翎,坐这儿。”
章翎就在前面坐下了。
她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线,问薛晓蓉:“听歌吗?一人一个耳机?”
许清怡与她坐在同一排,隔着过道,看了章翎一眼后,从包里掏出一款白色手机样电子产品,外形特别轻薄时尚,慢悠悠地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沈漫坐在她身边,问:“这是什么手机?”
“这不是手机,是iPod touch,我主要用来听歌,听英语。”许清怡回答,“我学琴的,对音质有要求,这个的音质要比一般手机好。”
沈漫没见过,语气带点羡慕:“真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