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云拿月
云拿月  发于:2021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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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太刺眼了。
  又或者是,她这一句说得太用力。
  眼泪砸了一滴掉进尘土里。
  “……江现,你不可以这样。”
  被风吹散的声音摇晃,唐沅迫切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能闭了闭眼,“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你怎么可以,就只是回应得这么小声。”
  怯懦,胆小,害怕。
  隐藏着,隐瞒着。
  她一次次精疲力尽,惶惶不安。
  喉咙哽着,眼泪又掉下来。
  “不要让我后悔,好不好。”
  我绕了这么一大圈奔向你。
  赌上勇气,决心,付出了全部的我自己。
  我朝你走了这么多步,跨越了漫长的两千个日夜,一次又一次。
  可是。
  我也想要被勇敢地去爱。
  你可不可以,快一点,从噩梦中醒来。
  ……
  海浪不知在岸边冲刷了多少次。
  电话打完,唐沅情绪到顶,将脸擦干净,收敛好神色,将手机装回口袋,沿路返回。
  回到厅里,零散剩下几个人,出去闹腾的不时回来,一群人依旧玩得热火朝天。
  她离开了好一会,有注意到的,看见她问:“哎,沅老板,你去哪了?”
  “出去吹了吹风。”她语气尽量平静,听不出什么异常。
  注意到她的脸色,问话的人盯着她看,似是想问更多,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唐沅只当无事发生,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镜中照出的自己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这才出来。
  江盈刚从别处回来,正好撞上,比别人眼尖,也更了解唐沅,一眼就发现不对:“你怎么了?”
  唐沅淡淡摇头:“没事。”
  江盈动了动唇想问,没发出声。
  唐沅没让她担心太久,很快调整好情绪,往沙发上一坐,加入其它人的游戏。
  江盈不放心,在旁盯了好一会,却见她比烧烤刚开始那会像是真的好多了,不似假乐,连表情也逐渐平和明朗。
  唐沅和他们一起打了几盘手游,状态绝佳,战绩斐然。
  直至金金等人闹了半天涌回来,蓝毛闲不住一通招呼,厅里立刻开始新的游戏。一圈人围在茶几旁围,纸牌、摇骰子,唐沅时不时参与,饶有兴趣陪他们玩。
  在凉亭里和江现打完电话,挂断后,她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这一晚上,没有看任何消息,也没有再拿出来一次。
  午夜前几分钟,不知谁嚷了一句,玩得正嗨的一帮人纷纷开始数时间。一过十二点,一个个拉起了早就备好的小礼炮,抓着不知道哪来的金粉碎屑冲金金抛,嘴里嚷嚷着祝她生日快乐。
  唐沅没再参与后面的半夜趴,最能闹的那几个估计能撑到天亮,她没那个精神,祝福完金金,便回房休息。
  天亮后才是真正的生日主场,一整天怕是都有得玩,不养精蓄锐根本受不了。
  她有点累,不知是哭过,还是后来玩得太投入,身体涌起一股疲惫。
  洗漱完,唐沅二话不说躺进被窝,直接闭上眼。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很神奇的不需要任何辅助和酝酿,几乎没过多久就睡着。
  她睡得很深,沉沉坠进梦里,什么都没有,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
  难得深眠的一夜,再度睁眼,快到天亮。
  她翻了个身,窗外还是有点黑,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靛蓝色。
  唐沅迷蒙睁开眼,滞顿缓了几秒,从旁边摸起手机一看,有好多未读的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
  江现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没有接到。
  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
  江盈也call了她好几次,除此之外发了一堆消息。
  她在列表的最上面,唐沅轻触点开。
  【将赢:睡了没有?】
  【将赢:你人呢,这么就早睡了??】
  【将赢:怎么不接我电话!给你打了好几个了!】
  【将赢:我哥刚找我问你去干嘛了,在不在。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将赢:你不会真睡了吧?看到回我消息!!!】
  这个点她估计早就睡着了,唐沅想了想,没有回复,再过几个小时天亮,等白天面对面再说。
  视线下移,唐沅看向江现的头像。
  他给她发了消息,只有一条。
  【江现:睡了?】
  时间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前。
  头发垂到眼前,唐沅往后撩,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她斟酌着,正在编辑,冷不丁的,那边忽然弹过来语音。
  她愣了一下。
  回神接通,江现的声音有点沉重和沙哑:“醒了?”
  唐沅缓慢地嗯了声,低声说:“我昨天很早就睡了。”
  稍稍停顿:“你……”
  他说:“我看到你在输入中。”
  唐沅侧身躺着,闻言微顿。
  他对着她的对话框看了多久,这么正好?
  好几秒,她开口:“你……没睡?”
  “一个半小时前刚下飞机。”他说,“我在你酒店大厅里。”
  她霎时默然,略微意外。
  那边停了停。
  江现低缓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小心翼翼:“我可以,上来么?”
  ……
  唐沅到达这里的时候,告诉了江现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
  但打开房门真正面对他,还是有点滞顿。
  江现风尘仆仆,黑色的外套浸了几分冷冽,头发微微地凌乱,仍还是端方,整个人裹挟着夜,又似乎因等待而稍稍沉寂下来。
  彼此相对,有片刻无言。
  唐沅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进来,门在他身后关上,将外面的走廊隔绝。
  “你不是在开会吗?”她默了默,轻声问。
  “后续的事情交给助理了。”他说,“提前结束过来。”
  没想到他会突然半夜来这。
  是因为她的那通电话。
  唐沅心里明白。
  晚上在凉亭说了太多,这时候面对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坐夜班飞机过来的?”
  江现嗯了声,语调微缓:“你挂了电话以后,我就买了票。”
  唐沅抿抿唇,垂眸一会,起身:“我给你倒水。”
  她走到柜子前,拿起壁身微热的茶壶。
  窗外还没完全亮,暗暗沉沉。
  海浪声透过玻璃窗,一潮一潮,隐约传来。
  她穿着酒店睡袍,壶口倾注的水在杯中溅起小水珠。
  身后忽地响起脚步声。
  靠近的步伐很慢很轻,唐沅倒水的动作一停,他在身后缓缓抱住她。
  热源贴近她的背,彻底覆合。
  隔着睡袍,他刚从外进来没多久,怀抱却依然滚烫。
  茶壶在她手中,几秒后,慢慢着落回桌面,磕碰一声,清脆又响亮。
  唐沅没再动,只是站着。
  感觉到拥着她的手臂在收拢,微凉的皮肤贴住了她的耳畔。
  江现在背后将她抱得很紧。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
  房间静得仿佛被夜盖住。
  天色即将破晓。
  她在他怀里,被紧紧地圈着。她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在这静止的空气中,一点一点清晰弥漫开。像是一股跨越了时间壁垒追赶而来的,无声,低沉的歉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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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So late [VIP]
  被唐沅前面那一觉睡得略微凌乱的床铺上, 两个人侧着躺下,面朝彼此相拥。
  江现的视线在她眼皮上缓慢扫过:“眼睛肿了?”
  睡了大半晚上,她自己早就没什么感觉, 他仍然看得出,唐沅只能低低嗯了声。
  他抬指在她眼尾抚过,动作极慢,轻得如羽毛般。
  江现缓了缓,要说的话是时候该说, 他温声开口:“那个拓麻歌子, 是你出国之前买的。”
  唐沅抬眸看向他。
  手臂被她枕着,江现不再隐瞒, 一五一十,细细说给她听。
  高三那次竞赛结束, 他回来后,就得知她对外宣称已经不喜欢他了。
  在那帮朋友面前听闻, 一开始只是怔愣, 后来回到家, 心里无法形容的那股闷滞感越来越重。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陌生, 压抑不住地难受。
  茫然又有点浑噩,足足思考了两天。
  他下定决心, 找人收了一个全新的游戏机。
  是刚上市没多久的,她曾经说过想要的拓麻歌子特制款。
  和这个礼物一起,他写了张卡片,约她一起过年底的元旦。
  那几天唐沅没去学校, 他从转手的卖家那拿到了游戏机, 正打算找她的时候, 突然接到他舅舅的电话。
  舅舅要把芙花镇的房子卖掉。
  外公去世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当时差点和舅舅吵起来——也算是吵了一架,争执到最后,他不得不低头请求,拜托舅舅不要卖掉那栋房子。
  舅舅说话很难听,句句不留情:“你妈结婚后,我们一家从来没沾过她的光。她嫁进江家做阔太太,有帮扶过我一丁半点吗?她撒手走了,我这两年养着两个老人,我自己还有老婆孩子,在国外这些开销有多大,你以为我很轻松?你外公现在是去世了,可我还得照顾你外婆,她身体不好,隔三差五花那些钱,不卖了老房子,我去哪里解决这些压力?!”
  江现被一通臭骂质问,哽着喉,祈求:“你不能把房子卖掉,外公外婆还有我妈,那是他们最后留下的……”
  舅舅话都没让他说完就反问:“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以为现在的情况都是谁造成的,啊?你妈妈去世,我不得不把老人带到国外照顾,都是因为什么你告诉我?”

  他曾经以为,舅舅和他也是亲人,虽然那么多年一直不算太亲近,但至少都流着相似的血液。
  但就在那天傍晚。
  在他以为,他犯下的错误已经过去,在他因外公外婆的包容试图走出来的一两年后,那个本该是亲人的人,在电话里,又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回了旧日的深渊。
  “你妈妈会死,都是你的错,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全是因为你!在你质问我之前,先想想你配吗,江现?”
  那一通对话结束,他在房间里待了好久。
  血液像是倒流冲上来,久违的刺痛感由里到外,让他久久无法动作。
  半天才怔然回过神。
  下了楼,遇见江盈在拐角打电话,她跟朋友们聊天,说起唐沅要出国的事。
  还没走远的他僵硬着停住。
  一直到江盈打完转过身来,他盯着她问:“唐沅要出国了?”
  江盈被问得一愣,点了点头。
  没有和他说太多,唐沅已经放话不喜欢他,她便很知道避嫌,自觉地不向他过多倾吐自己朋友的事情,随后就走开。
  他不记得自己待了多久,去餐厅倒水,差点弄湿衣袖。再回到房里,在桌前坐下待着,一待天就慢慢黑了。
  窗外彻底暗下来,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光取代了本该照明的灯,漆黑中散发着幽微、刺眼的光。
  ——舅舅发来短信。
  确凿地最后知会他,房子会卖掉,让他不要再过问。
  从天黑一直坐到月光高悬,地上的一切都被照得银白。
  那一天入睡前,那个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拓麻歌子,连同亲手写下的卡片,被他放进了纸箱。和其它文具杂物堆叠,静静地,在墙角掩埋。
  ……
  江现全部都告诉了她。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空气里漫开一股沉默。
  唐沅喉咙哽了哽,眉头微微蹙起,又在形容不出的怅然情绪中自己展平。
  “我不想出国。”她说,“是我妈,她听说了丁巧的那件事,觉得我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给她丢人了,非要我出国读书。还把我小舅也骂了一顿。”
  “我想过要和我妈说的。”
  不是没有想过解释,她为了保护丁巧在所有人面前守口如瓶,但她有过那么瞬间,想跟她妈说清楚。
  她唯一试图开口的一次,她妈却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当时就觉得心凉。
  甚至后来,连她认真考出了好成绩,依然不管用。
  她妈拿定主意,还是坚持要她出国去。
  “那次月考后合照我也没有赶上,到了楼梯口,楼上早就拍完了。”唐沅说,“就好像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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