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士不按套路出牌,影响他发挥了。
两个做主的人,一个说回去,另一个没拒绝,一群保镖收了屋里的灯,预备打道回府。
“砰!”在灯光暗淡了一些的瞬间,一阵疾风袭来,槐花木门被重重甩到土墙上。
苍老的房子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房梁也抖下一层灰。
气氛瞬间从平和拔高到紧张。
说闲话的一位保镖,不由得干咽了一下,问道:“现在……走吗?”
“哈哈哈……嘻嘻嘻……”他的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一切开始走向诡异。
“啊!”两个说闲话的人受不了了,直接拿着电灯,撒命一样跑开。
剩余的保镖立即严阵以待,瞬间背靠背,将宣娆与卢郁之保护在圈子里,一脸严肃地警惕周围的一切。
卢郁之依旧是神情淡定,高声吼着:“装神弄鬼的赶紧滚出来。”
“砰!”手电不知为何突然炸裂,光亮又消失了一分。
众人紧张的神经又绷紧一寸。
宣娆余光扫到卢郁之突然蹲下了,再次起身手里多了一个小东西。
他嗤笑着:“鬼可不会用物理方式对付人。”
“能用石子打碎手电玻璃镜片的,只能是人。”
“无论你是谁,马上滚出来!”他嗓音有些低沉,坚定执着,很能安抚人心。
一群保镖因为他的话,跳动的心脏突然落地了。
“嘻嘻……”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心头一紧。
木制的小窗上,突然出现一张殷红的脸,它嘴角大扬,似笑似哭,脸上挂着血泪,挣脱束缚的月光打在他半张脸上。
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下一秒,又倏地消失不见。
“鬼啊!”一些承受不住的人,吓得脸色苍白,仓皇出逃。
一些信守职业道德的人,依旧苦苦支撑,用理智战胜生理反应,虚张声势。
“咻!”一声细不可闻的呼啸,划过空气,直直冲着宣娆来。
她耳朵微微一动,微微侧身,顺带拉了一下某人的西装。
“啊!”一声由喉咙深处渗出的低吟叫,下一秒,宣娆就看着西装笔挺的某人,骤然倒在地上。
“少爷!”
“小少爷您怎么了?”
还剩几个忠心耿耿的保镖,见卢郁之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赶紧扶着他查看。
宣娆语速加快,“背上他,赶紧离开!”
卢郁之昏迷不明,宣娆有绝对的领导权。
不过,他们却没能走出屋子。
一阵奇异的香草味悄然爬进逼仄的小屋里,等到宣娆察觉之后,已经来不及提醒了。
几个身形硕大的壮汉,一个个像是被点名一样,纷纷昏迷倒地。
宣娆潋滟的眸子瞬间失去光彩,好似弱柳扶风,盈盈倒在卢郁之的背上。
人声消失,虫鸣越发喧嚣,好不容易出来的明月,又被拉进层层的云雾中,一阵疾风卷积尘埃,可怖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
细微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土屋。
月光终于重新降临大地,清冷的白光照出一张血色的鬼脸,以及地面佝偻的影子。
赤面恶鬼走进屋内,眼睛打量着昏死在地上的几个人,用脚尖踢踢一个保镖的大腿、踩踩另一个保镖的屁股,确定他们全都昏迷之后,才将一双混浊眼,贪婪地放在那张娇艳的小脸上。
他蹲下,好好欣赏那张让他惦记了一下午的小脸。
漂亮!太漂亮了。
十里八村的水灵、鲜嫩的小姑家加起来,都没有她好看。
比当初那个死脑筋的丫头,还要美上一百倍。
喉骨微微耸动,他被烟卷熏黄的指尖微微摩挲,慢慢地凑近那张水灵的小脸。
“啪!”
他的手被人打开,原本昏死在地的娇软美人措不及防地醒了,一双潋滟的眸子像点燃的烟火,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带着得意,像是抓住了心怡猎物的猎人。
他下意识向后趔趄一步,险些摔倒。
明明只是一个身量纤细的幺妹儿,可是那双繁星的眸子盯着他,却让他心跳停了几秒。
“黄伯,大晚上的,您怎么也来了?”宣娆起身,边用手轻拍衣服上的灰尘,边饶有趣味地望着他。
黄老汉又换了那副和善的面孔,“幺妹儿,你没事吧?我家儿子又没了,我来这找找他,没想到一进门就看着你们躺倒一片,都没事吧?”
对于他的话,她丝毫不信。
“黄伯,脸上的颜料还没擦,就拿鬼话糊弄我?”
黄老汉脸上的和善变,变得扭曲了。
既然话已经挑明了,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他脸上露着轻浮的笑,眼皮微塌的眸子中,溢出明晃晃的贪婪。
“幺妹儿,原本老汉只想占点便宜的——”他混浊的眸子中,冒出阴狠:“现在,你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一步步逼近,宣娆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无路可逃。
宣娆面上带着与行为不符的淡然,星芒的眸子看着黄老汉,“既然都落到你手里了,我能关心一下,我的下场吗?”
黄老汉很满意小美人的服从、认命,“等老汉快活以后,就把你埋进那片瓜田里。放心,那里有人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你不怕因果报应,我变成鬼之后,找你复仇吗?”
黄老汉满不在乎,嘲笑她的天真,“幺妹!这个世道永远是杀人放火金腰带,莫说我不怕,就是你真死了,我也有法子对付。”
“天灵盖打上镇魂钉吗?”宣娆突然问了一句。
伴着这一句话,周遭的气氛骤然改变。
黄老汉猛然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宣娆,仿佛见到猛虎一样。
这一瞬间,他仿佛对持的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久经沙场的嗜血将军。
“看你的表情,应该就是这个法子了。”宣娆双手合了一个太极印,而后缓缓打开,形成一个进攻的手印,“现在换我问你了,你好奇你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样吗?”
第10章 夜静得可怕。
……
夜静得可怕。
黄老汉看着对方一个幺妹,在还未熄灭的灯光下,手指灵活地变换着他看不懂的手印,最后化成一朵简约的莲花。
一声短促而猛烈的呵令,微亮的玄光从花瓣的冒出,像是星光划破天际一样,明明美好耀眼,却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他想逃,可是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寸步难行。
光点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被利箭穿透,瞬间耳边听见了雷鸣咆哮。
好似绳索、就如白练,全身都被看不到的东西捆绑着,动弹不得。
“你、你?”黄老汉双目瞪大,面色如土,惊恐地看着在朗月之下,恍若嫡仙的那张娇媚的花颜。
当初的贪婪全消,现在恐惧爬满全身。
而宣娆看着他双手反绑之后,弯腰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
一根细长的竹管,中间镂空,顶端还有一根银针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阴森的寒光。
刚才把优秀毕业生弄晕的,应该就是这玩意了。
那小子拿她当靶子,她顺手拉了一下,用他做垫背,挺公道。
危机已经解除,现在要好好算账了。
宣娆葱白一样的指尖,紧紧握着竹管,抬眼看着冒着冷汗的黄老汉,“走吧!带我去看看,那块你准备安葬我的瓜田。”
乡间小径布满绿茵,一路走着,耳边传来蛙鸣虫叫,很热闹。
宣娆手中虚虚握着缚灵索,像拴着一条狗一样,控制着黄老汉的脖子,让他乖乖带路。
月亮已经全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带着洁净的冷光,照着绿油油的瓜田泛着光。
宣娆饶有趣味地想到一个拿着钢叉半夜刺猹的小孩,潋滟的眸子落在那片瓜田里,她现在也好比那个孩子一样,手拿着利器,去找寻着自己的猎物。
“老实走!”宣娆拿着竹管威胁一直不老实的黄老汉,“如果再动什么歪心思,我不介意让你试试身体上的痛苦。”
黄老汉猛咽一口唾沫,滴溜乱转的混浊眸子,收敛几分,卖乖一样“就在前面了。”
没多久,两个人就走到了地方,谁知,那里竟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
黄老汉挣扎着,激动着喊着:“幺儿,你在这做什么?”
躺在瓜田中的安睡的疯汉,悠悠转醒,眼睛找到了焦距,笑得憨傻:“爹,你咋来了?”他拍拍身旁的土,“天黑了,我要陪媳妇睡觉。”
他用纯真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宣娆看着疯汉,“媳妇漂亮吗?”
这话是问傻子的,黄老汉却癫狂起来,他眼中泛着血丝,吼着:“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问我,你问我……”
啧!宣娆拧着眉头,捏了一个手印,成功地让某人闭上了嘴。
黄老汉跪在地上,拼命地挣脱着枷锁,无济于事。
宣娆将他的无力收入眼中,转而看向懵懂、甚至还打着哈气的疯汉。
“你媳妇漂亮吗?”
疯汉像是回忆从前了,嘴角溢出愉悦的笑,自豪地说着:“嗯!我媳妇可漂亮了!”
“想见你媳妇吗?”宣娆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啊!”疯汉还没反应过来,黄老汉慌张地扯着喉咙,对着宣娆磕头,祈求着她。
他不知道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儿,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的儿子。
只要不伤害到他儿子,要他这条老命都行。
拳拳父心疯汉感受不到,听到宣娆的话之后,还笑得灿烂,一心只要见自己的媳妇。
宣娆淡漠的地看着依旧不听磕头的黄老汉,“我问过你,信不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当初不屑一顾。”
“可是,我信!”
宣娆手上开始临结手印,神情沾上了一种悲悯的神性,“这世间的事儿,都和因果有关。”
“你伤害活人的,会有法律制约。”
“你愧对死人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宣娆手印完毕,“欠了人家的,自然要人家自己亲自来索取。”
“咣当”一声,锁链断开。
黄老汉看着那座凹凸不平的草地,缓缓溢出殷红色的烟,像是汩汩冒出的血水,就像十几年前那一天一样。
他做过一个亏心事。
十几年前,他出了一趟远门,在绿皮火车上遇到一个善良的姑娘。
那姑娘不嫌弃他满身肮脏,还帮着把行李抬到行李架上,那张笑脸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花骨朵。
他当时就想,这样一个好姑娘,如果嫁给他儿子就好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他心里不断发芽生长,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火车到站,他把自己身体不舒服、昏迷不醒的“女儿”带下了车,带回了小山村。
最后锁在了床脚边。
他家的儿子也喜欢自己带回来的儿媳妇。
像是爱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小心地呵护她,哄着她,珍惜她。
可是,这个丫头是个不识时务的,不吃不喝,扯着嗓子喊,一天到晚只想着逃。
“爹,媳妇不喜欢我,怎么办?”他家傻儿子在那丫头上失了心,像个孩子一样和他哭闹。
“幺儿,让你媳妇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黄老汉老练应对:“就像村里的女人一样,给你生了孩子,你媳妇就愿意跟你过日子了。”
可是,那个丫头是个死性子,结婚当晚,咬伤了他宝贝儿子,他急火攻心,一个巴掌卯足了劲,朝着她的脸打过去。
她摔在了桌子上,碰到了桌角,一歪头,死了。
那一晚地上留下的血,熏红了他的眼,就如此时一样。
“啊!啊!啊!”
宣娆听着黄老汉喉咙渗出的破碎的低吼,恐惧绝望。
在绿茵之中肉眼可见地漫出了可怖的鲜红,而后一抹灵体,缓缓飘出,让人胆战心寒。
她,亦或是它,在地下被封了几十年,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腐败不堪,就连身体也是露着白骨,泛着阴凉。
半张脸,一半被血色浸染,一半露着白骨,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宣娆淡定如常,那对父子却是没了半条命。
不能动的虚张声势地干吼;能动地尖叫着,后退着,就要逃命。
宣娆瞥了一眼布满冷汗的黄老汉,冷声问,“相信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