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叹口气,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如今是她心态不对,需要调整,她不想把情绪发泄在路之遥身上,但在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
“再重一些。”
他颇为回味地追了过来,却被李弱水挡开了。
“……你该庆幸,我不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李弱水说完这话,不顾他遗憾的叹息,退了出去。
帷帽分开一半又再次遮住里面的人,看得周围停下脚步的路人心里都痒痒的。
李弱水和他们对上视线,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拉着路之遥快步走开了。
救命,她刚才在干什么!
*
“二位请进。”
阿桃站在门口,似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大早便站在这里等着二人。
刚从尴尬氛围中脱离的李弱水带着路之遥往里走,走时还不忘打量周围。
这里种满了花草,曲折回廊,很有白轻轻的风格。
一想到等一会儿就要解蛊毒,李弱水心里那点酸意立马被抛到脑后了。
她还没有想到怎么才能向路之遥证明自己不会离开。
这不仅仅是小黑屋的问题,这还是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只有解开才能让他们的关系的更进一步。
唉,真愁人。
她往周围看了看,这里倒是没有挂着风铃,只有簇拥在一起的花,一团接一团,开得太过繁盛。
……等等,风铃?
李弱水脚步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的眼睛渐渐睁大,嘴角也弯了起来。
“怎么了?”路之遥停下步子,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开口:“是看到喜欢的花了么?”
能感觉到李弱水喜欢开满花的庭院,但他还没问过她喜欢哪一类,现下正好。
“不是。”李弱水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我想到办法了,我不用被关小黑屋了!”
“小黑屋?”
路之遥明白了她话里所指,眉眼舒展,眼尾都带上了笑意,竟比院外的阳光还要和煦。
怎么会是小黑屋呢?
他会给她造一个她最喜欢的院落,让她一年四季都不想离开那里。
“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这个不能说,之后你就知道了。”
肩膀被她拍了拍,垂下的乌发都跟着颤了一下,路之遥抿唇而笑,点点头。
既然她不说,那他也不问,他之前答应过了,便不会违约。
“那你是想要蚕丝扣还是细银链,这个需要提前准备的,以防万一。”
“……”李弱水顿了一下:“还是蚕丝扣吧,再细的链子也还是会有重量。”
“好。”
路之遥弯着眼眸,笑如春风,任谁见了都会不自觉放下防备,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走在前方的阿桃:?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看两人的神态,轻松和谐,似乎又不像是她以为的那样。
阿桃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路之遥的侧脸,又觉得他们说的就是囚/禁一事。
府上的人,凡是见到过路之遥的心下都清楚,他就是那两位的孩子。
尽管没有明说,尽管他们的相处看起来像是陌生人,尽管路之遥是突然出现的,但容貌不会说谎。
白轻轻将楚宣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们有目共睹,阿桃一点都不怀疑方才的对话有误。
这位李姑娘,怕是要走上楚宣的老路了。
她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弱水,默默叹了口气。
“就是这里,夫人在里面等你们。”
阿桃看了李弱水二人一眼,神色怜惜,但还是转身走了。
李弱水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便推开大门。
毕竟要面对白轻轻,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又来一拳,谈崩了就不好了。
两人踏进屋里,甫一进去便被屋里花团锦簇的样子给吓到了。
到处都摆了花瓶插了花,这里就像是一个小花园一般。
“你们来了?”
白轻轻坐在床边,正为床榻上睡着了的楚宣擦汗。
她这次没有束发,只是简单地披散在脑后,少了一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多了几丝亲切。
“李姑娘看起来倒是洒脱,上次无故打了我一拳,是我愚笨,至今也未能想到原因,可否告知一二?”
“否。”
李弱水很是干脆地拒绝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拳。
白轻轻眼带笑意,没再追问原因,又将视线转向了路之遥。
“药带来了吗?”
几人坐在桌边,路之遥将药丸拿出放到了桌上:“何时为她解蛊?”
白轻轻将药丸拿过去检查,确认这是冷香丸无疑后起身走到床边。
“他吃了无事,我自然会为李姑娘解蛊。”
白轻轻将熟睡的楚宣叫醒,在他迷茫又稚气的眼神中,将早已配好的药汁连带着药丸喂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原以为会有好转的楚宣突然颤抖起来,眼睛上下抽搐,翻出眼白,怎么都止不住。
白轻轻大惊失色,匆忙将手帕塞入他口中,抬手为他诊脉。
“轻轻、好痛……”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将白轻轻的衣裙都抓得满是褶皱。
“没事的,楚哥哥,我会帮你的。”
她剥开他的衣裳为他施针,手忍不住颤抖,眼眶也红了不少,就像一个救情郎的普通女子。
白轻轻一开始并不懂医术,就连蛊也是她为了控制楚宣,半途学的。
她现在只能止住他的颤抖,让他说过去,却难以找到根源。
“到底哪里出错了……”
细密的汗缀在鼻尖,白轻轻将熟睡的楚宣放到床上,转身便要往外走。
却被一把带着细纹的剑拦住了去路。
“药给你带来了,解蛊。”
路之遥弯着眼眸,看起来像是同人下棋聊天般轻松,剑刃却已经触上了白轻轻的脖颈,拉出了一条红色细线。
“我说过,他无事了,我自然会为李姑娘解蛊。”
路之遥轻笑一声,唇角的笑意略略拉平,眉梢也低了下来。
“死了,便无事了。”
他转身到床边,抬起剑毫不犹豫地往下刺去,剑尖却在即将刺入的瞬间停了下来。
奇异的铃音在屋内传开,一声细微的呻/吟传进耳朵,路之遥立刻反手回剑。
寒光一闪间,白轻轻手中的铃被猛地钉到了墙上。
剑刃割破了她的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个铃没了还有下一个。楚郎好了,我自然会为她解蛊。如若不信,便待在我府上。”
白轻轻垂眸看了李弱水一眼,随后转身出门:“牵好这只疯狗。”
李弱水捂住腹部,跪坐在地上,额角的汗像豆珠一般大。
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影响到路之遥,便没敢叫出来,只能自己硬生生地忍着。
路之遥走到她身前,袍角晃动,指尖微颤,很明显地状态不对。
“痛吗。”
他蹲到她身前,伸手触上了她的腹部。
“一点点痛,还比不上你之前掐我的感觉。”
她想要开玩笑,也在极力克制了,但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出她的感受。
“她乱说的,你不是狗,你就是你。”
路之遥沉默了许久,李弱水突然抬手搭上他的肩,按住了他略微颤抖的手臂。
“我想去休息一会儿,你陪我吧。”
“……好。”
李弱水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得先拉住他。
这里终究还是白轻轻的地盘,不能贸然行动。
路之遥将蜷缩的李弱水拉到背上,慢慢地背起她,走出房门时还顺手拔下了自己的剑。
站在不远处的阿桃看到他们出来,不免大吃一惊,匆忙赶上去。
“李姑娘,你这是……”
“无事,就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李弱水扬起一个笑:“能给我们找间客房吗?”
“好,随我来。”
阿桃短暂地吃惊过后,还是转身为他们领了路。
李弱水的状态她太熟悉了,这就是蛊虫被驱动后的痛,犹如心口扎针。
但是……
她看向面无表情的路之遥,心里突然改了想法。
似乎,他和白轻轻是不同的。
阿桃看向皱眉忍痛的李弱水,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担心会狗血,不可能的,小路还提得动剑。
ps:白轻轻及小路是相似又不同的人,都是病娇,但也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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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求不得(六)
路之遥小时候被关在院墙内, 很少出府,其实他不生气。
对于白轻轻的种种行为,府上的下人其实有许多闲言碎语, 但他也不在意。
他每日只是醒来、睡去,偶尔“看”白轻轻发疯, 偶尔听那位不曾见过的继父在院外痛哭挣扎, 问白轻轻为何不爱他。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一切也都是那么无趣。
就像生活在一潭死水中,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慢慢腐烂, 爬满绿苔,最后寂静地沉到水底。
他每日无事可做, 只有坐在院中望着天空, 猜想着外面会不会有什么趣事。
他的心一直平静得像那潭死水,就连风都吹不起半分涟漪。
白轻轻总爱带他去佛堂里参拜,这倒让他觉得有些有趣,她这样的人居然会信佛。
她去佛堂里一不求人生,二不问因果,只不停地祈祷着让他爹爹回来, 回来爱她。
这让年幼的路之遥将佛堂当成了姻缘殿,诸天神佛都是来看管姻缘的。
也让年幼的他将情爱二字同“畜生”“傻子”一类的词语归在一起。
情爱, 不过是个会让人扭曲本性、沉沦痛苦的东西,一旦拥有,只会陷入无无趣至死的境地。
譬如他的娘亲。
他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痛苦, 既然如此想要,将人带回来关上不就行了吗?反正她也是这样的人。
可她竟然会怕他爹爹难受?怕自己的本性会将他再次吓走?
他倒是觉得有些好玩,白轻轻居然还有这一面。
彼时的他不懂得什么是怕,就连死亡也不能威胁他半分, 不如说他更期待死亡带来的未知。
未知就意味着有趣。
即便是他长大后也依旧如此认为,杀戮、痛苦都是趣味的来源,是他死水生活中唯一的变化。
最多便是死,惧怕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
他思绪纷乱,睫羽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竟还萌生了几分退意。
有人在痛苦,但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只有无尽的心慌。
万一当时白轻轻不是让她痛,而是取她性命,他或许都没有时间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