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空隙,他将短刀猛地前掷,目标直取李弱水的眼睛,却在半道被一把飞刀截开。
梁柱上那个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还有余力打落他的短刀。
小老头没再耗着,他立刻翻窗逃了出去。
路之遥也没犹豫,翻身下梁后背着李弱水一道追了出去。
“我看不见,你可要好好指路。”
“知道你看不见那你倒是别追了啊!”
李弱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此时的她是崩溃的。
被系统拉来攻略疯子一定是她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吧,这辈子才这么惨。
“跳!三四米的样子!”
李弱水此时被路之遥背着在房顶飞奔,宛如坐没有安全装置的过山车,她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不敢有半点走神,生怕一个不注意摔下去。
前方被紧紧跟着的小老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随后骂骂咧咧地加快速度。
而路之遥,没有半点犹豫地往前追着,丝毫不担心前方会不会有坑。
他的乌发在夜风中缱绻扬起,清越的笑声从喉间逸出,在场的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开心的。
李弱水被他的情绪传染,竟然也觉得这个速度有些舒服,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在这空旷的街道上,站着的不仅是那个矮个的小老头,还停着一架马车,周围站着不少黑衣人。
一位白衣女子正走进马车,那身形竟然有些眼熟。
小老头阴恻恻地看着他们,啐了一口,神色再不复之前的恐慌。
路之遥带着李弱水落下街道,绽开的袍角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喜意。
李弱水看着眼前的大部队,倒吸口气,拉着路之遥往后退了几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走得太急,剑忘带了,咱们先溜吧。”
“想跑?”
小老头狐假虎威地站在马车旁,和那车轮差不多高:“敢追过来,就要做好觉悟。”
光是一个小老头就这么厉害,不跑就是傻子,能屈能伸一向是李弱水的优点。
李弱水立马跳上路之遥的背,拍了拍他。
“快跑!”
“想得美!”其中一位黑衣人冲了上来。
路之遥提着李弱水的衣领反手将她拉到身前,丝毫没给那黑衣人面子,侧身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割开他的喉口,将剑柄放到了李弱水的手中。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方才杀人的事从未发生过。
“谁说佩剑很重要,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他语调轻柔,像是夏日柔和的微风,不见一点失落。
“剑,这里不就有一把么。”
李弱水看着一旁瞪着双眼的尸体,心脏跳得飞快,握着剑柄的手心都出了些汗。
路之遥是什么意思,不会要她去杀人吧?
“我只是个初学者……”
“你运气真好,刚学了剑招——”
路之遥站在她身后,手滑到她腕间,对着众人扬起了剑:“就能学到如何带着剑招运剑了。”
“这福气我真的不想要。”
李弱水现在就是后悔,明知道他的秉性,竟然还以为他有那么一丝善良。
“一起上。”
对面的黑衣人原本是被震慑住了,但车壁传来几声轻响,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众人拿着剑往前冲时,车帘被撩开一些,露出一片白色裙角,以及那人少女般好奇的眼神。
李弱水愣住了,脑子里百转千回,却被冲上前的黑衣人打断,转移了注意力。
“刀来了。”
路之遥语调上扬,握着李弱水的手腕开始教他所谓的运剑,看起来兴致勃勃。
剑吟刀鸣间,路之遥带着李弱水主动踏入包围圈,发出反派才有的低笑。
他左手按上李弱水的颈脉,右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边承接着砍来的刀锋,一边带着李弱水主动攻击。
他步伐轻快、笑声悠扬,此时的他仿佛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
“杀人这么快乐,你一定会喜欢的。”
放屁!
李弱水额角青筋暴起,倒不是被气的,而是在用力把握着剑的控制权,试图和路之遥的手劲对抗。
她心累,路之遥倒觉得更加有趣了。
每一次剑锋要触上别人的心脏时,就能听到李弱水倒吸气的声音,她会加着力气将剑拉偏,随后,他就能听见她松气后不自觉碎碎念些什么。
大抵是在骂他,或者是求那没用的神佛。
真奇怪,做什么不来求他,反而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只是个新手,来日方长啊大哥,一上来就杀人实在太刺激了!”
李弱水步伐凌乱,一边要挡刀,一边还要压着身后那人的疯劲,在场的人没有比她更累的了。
或许今晚月色很好,或许是他实在太开心了,他竟然收了手,将李弱水推出了包围圈。
“好好学着。”
李弱水踉跄着出了圈,抬眼看着他,心下不妙。
此时的路之遥像是被解了封印一般,明明唇畔的笑如同今晚的月光,透澈轻柔,下手却招招致命,狠辣至极。
马车里的人放下了车帘,敲敲车壁,那小鬼立刻跃上马车,甩着鞭子加快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弱水看着路之遥如痴如醉的神情,不禁皱起了眉。
路之遥这人的笑容看起来和善温柔,但实际上就仅仅是将人当成畜生宰割。
杀人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能带给他刺激的游戏,但为了不招惹多余的麻烦,他选择在合理范围内来做这件令他愉悦的事,所以他之前会选择去接悬赏令过活。
但归根到底,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游戏道具、咩咩待宰的羔羊。
即便是陆飞月和江年,他也仅仅是态度好一些,若杀了那二人能发生一件趣事,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拔剑,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利落动手。
那么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待宰割的羔羊之一吗?
她之前得到的系统评分是中等,说明之前的攻略方法不可取,或者说还不够。
但是——
正如他之前所说,一个人原本就没有爱,又怎么可能去爱人。
她会不会一直都是评分中等,她做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无用功?她是不是根本就回不了家?
前来送人头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掩护那架马车离开。
路之遥的衣上染了血色,在这夜色中转成浓黑,像是在衣袍上泼墨而成的山水画。
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发出当啷的哀鸣。
长久以来说不明的郁闷和烦躁在此时烟消云散,他擒着笑,抑住因兴奋而颤抖的眼睫和手指,转身走向李弱水。
“怎么样,方才的招式有哪里不懂么?”
他半蹲着问她,衣袍凌乱,眼睫略弯,温热的血液从他脸颊上滑下,显出一种凋败又柔和的美。
但问到一半,他的身体便自己静了下来。
发泄出去的郁闷和烦躁再次涌来,比之前更甚,铺天盖地的似要将他淹没。
“你也在怕我。”
25、樱桃红与荔枝香(一)
“你也在怕我。”
语气冰冷, 神色平静。
路之遥单膝跪地,向来温柔的脸上不再挂着笑,甚至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堪称烦躁的意味。
但李弱水久久没有回音, 不知在做什么,他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
路之遥长叹一声, 将湿透的衣袍脱下扔到一旁。
柔顺垂坠的外袍下, 是白底红纹的劲装,黑色腰封勾勒着腰身, 箭袖凌厉, 一如他这个人。
“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出乎意料,弄得他难以自控, 即便方才杀了不少人此刻也半点开心都没有了。
路之遥说着话, 低头擦着手上的血迹,面容隐在阴影中,笑意全无。
好烦啊,杀了吧。
杀了她就不会有这些奇怪的感受了。
杀了她就能解脱了。
一定要在她厌烦恐惧之前杀了她。
路之遥擦干净了右手,白皙的指尖触上她的脖颈,略带几分依恋意味地摩挲着她的颈脉, 随后缓缓收紧,没有给她一点狡辩的机会。
“我不想听你说了, 你只会骗我。”
指尖寒凉,一如以往,即使沾了这么多温热的血也没能让他暖起来。
【警告!警告!检测到真实危险, 请宿主及时应对!】
【一旦死亡,攻略无法开启,宿主将滞留于书中世界!】
这系统平时不响,这时候滴滴滴地吵得她脑袋疼, 大概这小疯子是真想杀她了。
路之遥情绪变化奇怪,由两人合作抓鬼到如今这个被掐的局面,有些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是路之遥,他会做什么都不奇怪,包括杀她。
颈上的手慢慢收紧,李弱水仰着头,感受到了那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喉口疼痛难忍,颈脉渐渐挤压,似乎连血液都流得慢了一些。
她哽咽着抓住他的手腕,费力地挤出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杀人……”
大多是气音,很难分辨其中的意味,但路之遥听懂了。
原本打定主意不听她多说一句话的,却还是在这时下意识松了手劲,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路之遥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侧颈,硬生生地压下烦躁,勾起一丝笑。
“你又想说些什么,还想打赌?现在我似乎有些烦这个了。”
得了喘息的机会,李弱水喘着气,不顾隐隐作痛的脖颈,声音沙哑地重复了一遍。
“没想打赌,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杀人。”
路之遥笑了一下,拇指抵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自然是因为开心。你逗猫为何开心,我杀人便为何开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路之遥歪歪头,唇畔扬起一个清浅的笑,看起来干净又安静,就像他身后的月光。
“你也想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清浅的笑容骤然拉大,变得有些扭曲,就像日光被黑影割裂。
似是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有趣,路之遥抑制不住地低声笑了出来,笑得胸前的发丝都微微颤动。
“不是。”
李弱水声线喑哑,时不时咳嗽几声,看着他笑的模样,心中没有害怕,润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付出越多,收获的东西也会越多。而杀人不过是你出剑一瞬的事,得到的快乐也仅此而已了。
世上快乐的事绝不只有杀人这么简单,你不想知道其他人在为什么而高兴么。”
路之遥收了笑,收了手,没再说话。
这句话他实在太熟悉了。
从小便被囚禁在院中,他想要走出去,等到走出去后才发现,这世间和那院中一样污浊,一样没有意思。
他听过不少欢声笑意,但却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他第一次将剑插/入别人的身体,那份温热、那份刺激、那份心安,无不震撼着他。
但现在,这份快乐似乎不够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了。
“……我想知道你为何而高兴。”
其他人与他无关,他也从不在意,但是,他想知道李弱水的想法。
真是好笑,他上一刻明明还想杀了她,这时却还是被她的话牵走了思绪。
李弱水捏紧衣角,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飘忽。
“你真的想知道?”
路之遥还没点头,便感受到李弱水朝前凑近,原以为她要反抗,却没想到她搂住他的肩,呼吸渐渐靠近。
她今日动了不少杏仁酥,呼吸间带着淡淡的奶香,只是有些紧张,就连凑近他时都是颤抖的。
路之遥僵直着身体没动,心脏狂跳,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确实又说不出来。
直到微风吹过掌心感到一阵凉意时,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出了薄汗。
紧张、好奇、心悸、愉悦,还有太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出现,就连呼吸都下意识收住了。
甜香越来越近,快要和他呼吸交融在一起。他从未与人有过这样距离的接触,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路之遥下意识后仰了一些,略红的唇露在月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如扇的睫羽也在微颤,像是在等待惩罚,又像是在等待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