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条仙女裙——容光
容光  发于:2021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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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赵又锦妥协。
  她嘀嘀咕咕道:“别看就一只苹果,人家趁着圣诞节可是身价暴涨呢,比平常的几斤苹果都贵……”
  “那要不要我给你报销?”
  “……”赵又锦生气,“报屁哦。那我送你的意义在哪里?”
  “在于当面sy给我看?”
  赵又锦憋了两秒钟,一把摘掉胡子,塞进衣兜里,“我sy个鬼!”
  “鬼?这我倒是没见过,那你表演一个?”
  大半夜的,没营养的话说了半天,最后以赵又锦白眼一翻,气咻咻说了句“圣诞快乐”收场。
  她正转身欲走,就被人叫住。
  “赵又锦。”
  不知为何,她从前并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是旖旎多情的那一种,但从陈亦行口中出现,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并不经常叫她,但每次开口,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似乎也变得柔软馥郁起来。
  赵又锦回头,“还有事?”
  他点头,“等我一下。”
  掉头回屋,回书房摸索了一会儿,再出来时,他递给赵又锦一本封面精美的书。
  “老年人不过圣诞节,没准备礼物。”
  “……所以你就随手从你的图书馆里摸了本旧书给我?”赵又锦低头一看,“还是英文版,没点文化还不配收这份大礼。”

  她总能把寻常的小事也变得生动鲜活,生起气来两颊鼓鼓的,像藏着食物的小松鼠。
  陈亦行的眼底染上难以消融的笑意,忽然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但手都抬起了,又发觉不妥,以及,她还戴着圣诞帽……
  手在半空停滞片刻,最后替她端正了一下那顶塌塌的帽子。
  “圣诞快乐,赵又锦。”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害她浑身一僵,明明还隔着一顶帽子呢,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头发都被点着了。
  沿着头发,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
  但她依然强装镇定,挥挥手里的书,学着他的样子说:“那我也勉为其难收下了。”
  最后一句:“圣诞快乐,陈亦行。”
  回到家里,赵又锦缩进温暖的被窝里,打开床头灯,轻轻翻开书。
  书封是深红色的,烫金花体,用手抚摸还有凹凸不平的痕迹。
  oes of shelley
  《雪莱诗集》
  在书的扉页上,有一行陈亦行匆匆写下的字,尽管时间仓促,也难以藏拙。他的字迹清隽有力,像是镌刻在岁月里不败的花朵。
  给赵又锦,
  希望她永远坚定,永远明亮。
  陈亦行
  于20211225
 
 
第51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 即便和平常一样总在偶遇,陈亦行也还是一样惜字如金,但赵又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早晨在电梯里, 他摁下负一楼, “坐我的车?”
  赵又锦点头。
  “今天没有准备面包牛奶当早餐,还人情了?”他不咸不淡地问。
  换做以前,大概率她会小学生吵架似的回一句:“怎么, 没有早餐你要把我半路扔下去?”
  但今天她一噎, 老老实实摇头:“睡晚了, 没来得及准备。”
  后来上车,因为穿太厚, 系安全带时老是扣不上。
  还是陈亦行伸手, 替她捉住插片, 咔嚓一声落位。
  赵又锦红着脸收回手, 还没说谢谢,就听见他淡淡点评:“这双手, 看来真是只能握笔赶了。”
  她憋半天,憋出一句:“一辈子就干好一件事,也不是不行。”
  怪事。
  明明浮在嘴边的是,“你不就安全带系得比我灵活点,哪来的优越感?”
  连续好几天, 她都这样。
  甚至陈亦行放在门口的垃圾,也会在第二天早上自动消失。
  他问赵又锦:“你昨晚下去扔垃圾了?”
  赵又锦点头。
  “把我的一起扔了?”
  再点头。
  陈亦行把车停在路边, 仔仔细细盯着她看。
  赵又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 “看什么看?”
  “大概是在看你胸前的红领巾是不是更鲜艳了吧。”
  “……”赵又锦推门下车,“你好幼稚!”
  除了这一句, 她一点也不像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那个赵又锦。
  起初,陈亦行以为是平安夜那天他多管闲事帮她一把,才换来了一个忍气吞声的赵又锦。
  直到元旦放假的第二天。
  陈亦行像往年一样,清晨起床,煮了两只鸡蛋、一杯牛奶,然后换好整洁挺括的衣服,驱车前往公墓。
  他在路上的花店外停下,下车买了一束鲜花。
  这么冷的天,又是喜庆的节假日,公墓的人少得可怜。
  沿途都只有他的身影。
  一步步踏上台阶,放眼望去是伫立在半山腰无数寂寞的石碑。
  这样也好,陈亦行不爱拥挤,更不喜欢凑热闹。
  他一路踏上最高的台阶,找到了属于母亲的那块碑。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年轻,永远停留在了他十四岁的回忆里,漂亮温柔。
  但也年复一年更加陌生。
  他把花放在墓前,足足站了十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安静地与母亲对视着。
  那一年她离开后,他曾经怨过她,明知除了母子俩相依为命,他两手空空,别无其他,她依然选择狠心地离开。
  对她来说是解脱,对他来说,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了。
  但随着时间消弭的,除了伤痛,还有执着。
  陈亦行很少再去回忆过往,这样静静地看着母亲,也只是在想,大概再过不久,他看起来就快和照片上的人一样岁数了。
  ……
  离开公墓时,又要一步步迈下那冗长的阶梯。
  不知哪里飞来的麻雀,在寒冬腊月里也有兴致落在台阶上,对人类来说太麻烦的阶梯反而变成了它的玩具,它蹦蹦跳跳,一级一级上下跳着。
  陈亦行离它还有一段距离,却看见某一刻,麻雀像是受了惊,忽然一跃而起,呼啦啦张开翅膀,飞入天际。
  ……像是有人从它旁边经过,吓到它似的。
  脚步停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台阶,陈亦行忽然心里一动。
  回家后,他静静地站在门内,透过猫眼往外看。
  在他回来大概十分钟后,电梯门开了。
  那个看不见的人回到了十二楼,打开了对面的大门,也跟着回家了。
  ――
  下午,陈亦行又出了趟门。
  这次像是要试验什么,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去了一个街区外的商场。
  下楼时,电梯里只有他一人,但他踏出电梯后,停在一楼,没有急着走,而是等了一会儿。
  显示屏上,电梯果然开始上升,最后停在了十二层。
  真巧。
  他出门,她也出门。
  他回家,她也回家。
  陈亦行不徐不疾步行到商场,正思量去哪,抬眼就看见了电影院。
  他平常不太来看电影,热闹的地方不适合他,四周都是成群结伴的人,只会显得他形单影只。
  因是心血来潮,他在前台买票,选了场十分钟后的电影。
  服务员问他要什么位置,他顿了顿,回答时不着痕迹地提高了音量。
  拿着票,他慢慢地走进了放映厅,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不久后,灯光熄灭,眼前一暗。
  在巨大的音乐声里,陈亦行仔细地,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直到身侧的空座上传来很细微的动静,若不是他全神贯注侧耳倾听,大概率会遗漏掉这点声响。
  衣料的摩擦声。
  身体与座位表面的皮质接触的声音。
  和伴随着落座姿势,从连通的扶手上传来的一点点晃动。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幻觉,悄无声息。
  但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的右手边,不容忽视。
  陈亦行仰头看着大屏幕,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她似乎知道了他的秘密。
  却不知道,他也知道她的秘密。
  像是一个奇妙的绕口令。
  电影持续了一个半小时,陈亦行本是随意挑的,只选了一部等待时间最短的,没想到这么巧,电影讲述的主题竟是告别。
  老人被诊断出肺癌晚期,不久于世。孩子们为了瞒着她,便精心策划了一场婚礼,以婚礼之名,赶回国相聚,实则是为了跟奶奶告别。
  电影的结尾,老人送别孩子们。
  孩子假装开心,却在上车后黯然。
  老人笑着告别,却也望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泣不成声。
  陈亦行静静地望着大屏幕,眼里有明明灭灭的光。
  某个瞬间,身侧又有了轻微的动静。
  那人离开了。
  他慢慢侧头,看见回弹起来的座椅表面,前一刻还有凹下去的痕迹,后一刻就像是无人来过,恢复正常。
  以及空气里,残留着一抹很浅很淡,却又异常熟悉的白桃香气。
  每一次隔壁邻居搭完顺风车时,他的车里都会残留着同样的气息,芬芳里带着一丝丝甜。
  他问过一次,她没头没脑地说:“香水?可我没擦香水啊?”
  然后闻闻自己的衣袖,才恍然大悟说:“啊,你说的是我洗衣液的味道!”
  再下一句,是洋洋得意的:“没想到吧,我们少女都是用白桃味道的洗衣液!”
  ――
  这一整天,赵又锦可忙坏了。
  都怪于晚照,莫名其妙要她陪陪陈亦行,她拿什么立场去陪?
  于晚照身为他的好兄弟,多年好友,他都不让人陪,怎么可能想让她看到自己失落的一面?
  何况那个人自尊心又强。
  可就这么不闻不问,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后果就是,赵又锦起了个大清早,做了顿丰盛的早餐,本想端去对面敲门,就说是做多了,分享一点给邻居……?
  结果还在琢磨借口,对面就传来开门声。
  她一怔,透过猫眼看见陈亦行一身深色正装,走向了电梯间。
  母亲的祭日,他是要去看望吧?
  也没来得及多想,赵又锦匆忙换上隐身衣,戴好头纱,他前脚走,她后脚就跟出了门。
  跟出去后又觉得莫名其妙,干嘛跟特工似的搞跟踪?
  可是都跟出门了……
  赵又锦认命,小心翼翼在小区外的公厕里摘掉头纱,跑到路边打车。
  就,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她抵达公墓后,又找到公厕戴上头纱,慢慢地走进大门。
  只看见台阶最顶上站了个人,从她开始往上爬,到最后与他平行,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始终像尊雕像,一动不动。
  哪有人这么扫墓的?
  赵又锦想起自己,每年和舅舅舅妈,或是和爸爸一起去看望妈妈的时候,她有说不完的话。
  总觉得一家人面对墓碑一语不发的场景太悲伤了,所以她竭尽所能活跃气氛。
  “妈妈,全家人又欢聚一堂来向你致以亲切的慰问啦。”
  “你女儿是不是又比去年好看一点了?”
  “那也是你的基因好,遗传得好。”
  所以那些日子里,悲伤只是很短暂的一阵风,还活着的人都好好活着,努力地笑,努力地热闹。
  对比之下,陈亦行安静立于母亲墓前,就显得感伤多了。
  公墓在半山腰,漫山遍野长满青草,而他一身黑色正装,是这副画卷里唯一的沉闷色彩。
  离开时有个小插曲,赵又锦见他要走,赶紧拎着裙摆先往下跑。
  冷不丁惊起一只麻雀,呼啦啦望天上飞,麻雀吓一跳,她也吓一跳。
  ……
  再后来,发现陈亦行下午出门了,她又鬼使神差跟着他来到了电影院。
  好在他选座位时声音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赵又锦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悄悄跑进厕所隔间里,关上门,从长袜里掏出手机,也买了张票。
  还好他旁边有空座!
  哎,于晚照要是知道她这么努力,还不得夸她是活雷锋,感动中国好邻居?
  赵又锦塞好手机,偷偷地溜进了电影院,又偷偷坐在他身旁。
  只是电影全程,她连挪挪屁股都不太敢,大气也不敢出,又很想拍拍脑门问自己:赵又锦,脑子进水了吗?买在他附近不就好了,何必买在旁边受这个罪?
  腰酸背痛腿抽筋,实在难捱。
  好在也不是无事可做,她一边看电影,一边观察旁边的人。
  光影明灭里,他依然赏心悦目。
  某一刻,电影抵达**,老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一怔,似乎看见了陈亦行眼里若有似无的水光。
  他没有哭,还是平静地望着荧幕。
  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他总是情绪不外露,很好地,从容不迫地,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流露出任何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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