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忙道“不敢当”,他本是觉得太子殿下挺会给国库捞钱才会上表举荐,没想到朝中竟为此闹起来了,还因此连累了老师和太子,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现在太子当真进了户部,还捎带一个太傅常夸赞的太子妃,户部侍郎存着弥补的心思卖力地带着他们熟悉户部各项事务。
当户部尚书,算术不能太差,要能处理各种各样的数据,每一个数额都是极其庞大的,往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得非常小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十分要紧的事要牢牢记住:脸皮一定要厚!
脸皮太薄,别人磨两句就轻易松口,回头国库都被人哄空了!
所以,脸皮必须得厚啊!
太子殿下头一次学到这样的处世学问,登时有些瞠目结舌,越发发现周尚书着实不容易。
为了尽快处理掉过年期间堆积下来的事务,姜若皎和太子殿下当天就带着户部众人开始加班。
姜若皎一向心细如发,陪着太子殿下埋头苦干的时候不忘观察底下人的表现。
户部之中有不少官员对他们夫妻俩是不服气的,干起活来明显在消极怠工。
姜若皎没有出言责难他们,只是私底下和太子殿下商量了几句,有意识地对底下人手头的活儿进行针对性地调整。
渐渐地,愿意干活的人都拿到了重要的差使,消极怠工的人逐渐被边缘化。
没过几天,太子殿下安排起各项事务来明显顺利了许多。
本来觉得姜若皎两人年纪轻、阅历少,认为他们很好糊弄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排挤到想干活都没事可干的?
开泰帝可不是什么昏君,他要求底下的官员不能尸位素餐,不仅干错的得受罚,不作为的也得受罚。
不想挨罚平时就多做点该做的事,必要时才可以以功抵过!
现在他们无所事事,别说年底的考核了,就是春季考核他们也过不了啊!
这下没人敢糊弄了,都兢兢业业地把姜若皎两人交待下来的事办好。
户部诸事渐渐步入正轨,姜若皎两人才结束苦哈哈加班的日子,抽出空来去拜访周尚书。
太子殿下一见到周老尚书,立刻一屁股坐到人家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地喝光了,才对周老尚书道:“幸好我把您给留下了,要不然许多事我们都不知道找谁问去。”
周老尚书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入主户部,听他在那感慨不免也跟着笑。
姜若皎顺势询问起周老尚书这些天攒下来的疑问。
有周老尚书这个经验丰富的户部老前辈在,很多困扰他们好几天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姜若皎道:“怪不得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周老尚书道:“是你们肯学肯问才会这么觉得,许多人可是嫌弃我们太烦人。”
姜若皎又问:“老夫人身体可好多了?”
周老尚书道:“好多了,这不,今儿就去她老姐妹家走动了。她这人就是这样,身体一好点儿就坐不住。”
姜若皎笑道:“挺好的,有多少朋友能一直好到老?”
提到这个,太子殿下话就多了:“是啊,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有的人没了,有的疏远了,如今也就那么几个了。要是到了您和老夫人这个年纪,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周老尚书道:“谁说不是呢,岁月催人老啊,活得越久,朋友反而越少。乐天写的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当真是到老了才能觉出其中滋味来。”
第122章
姜若皎夫妻俩坐镇户部, 稳如泰山。
起初有不少人觉得他们懂得少,试图过来骗点钱回自家衙门周转周转,后来这些人都发现这对小夫妻年纪不大, 心里却什么事都门儿清!
太子殿下还是个算术了得的,三两下就推算出他们的预算有问题,表示事不过三,他们还有一次犯错机会,第三次可就不批钱了, 预算可得好好做。
这可把许多人打得措手不及。
以前不都是其他衙门漫天要价, 户部这边坐地还钱的吗?
怎么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就只剩两次商量机会,到第三次就直接否决这个款项了?
不得不说, 太子殿下这新官上任烧的三把火还当真让大伙的办事效率高了不少。
主要是太子殿下言出必行,说三次否决就三次否决, 你真敢扯皮就再也要不到钱了!
开泰帝还站他儿子那边。
这父子俩脸皮都厚得很!
太子殿下当初在治事斋求学的时间不算太长,本领却学了不少, 如今有了实践机会, 自然兴冲冲地抄刀变革。
大的动作他不搞, 他就规范规范簿册的格式、明确明确拨款章程,往后大家都照着统一的格式上交簿册、申请款项, 他们户部干起活来就轻松多了,用不着对着五花八门的花言巧语犯愁。
直接说说要这笔钱去能做出个什么结果来不就得了!
姜若皎夫妻俩起初还觉得有点累, 后来上手后就很舒坦了,每天按时按点下衙不说,还能提着新菜去周老尚书家蹭饭,从周老尚书那边偷师几招。
转眼到了二月初, 正是冰消雪融的时节, 预兆着春耕马上要开始了。
俗话都说“望杏敦耕, 瞻蒲劝穑”,野外菖蒲初生、杏花含苞,便是耕作时节到来的春信。
开泰帝把亲农礼这事儿交给太子殿下,姜若皎两人便光明正大地筹备着出宫去皇庄那边走走。
时人对待春耕是非常隆重的,大到天子、小到东家,都得到田里挥几下出头或者推几下犁,展示展示上头对春耕的重视。
县里更是会组织十分隆重的试犁仪式,找人到官田边上吹吹打打,吸引百姓过去围观,接着才由官儿最大的人下去赶牛推犁,末了这吹吹打打的队伍也不会原地解散,而是抬着纸牛走村过巷,提醒底下的百姓该开始春耕了!
太子殿下本想去清平县热闹热闹,后来想想发现一来一回太费时了,不如就在皇庄上搞来得方便,礼部官员也方便赶回来继续干活!
两边一商量,早早敲定了时间地点,日子一到便浩浩荡荡地往皇庄上赶去。
知晓太子夫妻俩要来,百姓来了不少,底下的官员更是齐齐整整地在那候着。
礼部官员担心太子生来富贵,肯定五谷不分,更不可能会用犁,还在旁边紧张地准备随时指导。
不想太子殿下到了地方便和旁边的老农聊起天来,相当地自来熟。
接着太子殿下又夸口说自己骑过的牛多不胜数,还兴冲冲地爬上牛背给众人演示一番自己不是在吹牛。
百姓们哪知道太子是这样的脾性,都在旁边捏了把汗,生怕那耕牛脾气上来了把太子殿下甩下去。
太子殿下却一点都不担心,骑着耕牛绕场一圈,兴冲冲地朝百姓们打了招呼。
要不是礼仪官在那喊吉时已到,太子殿下还舍不得下来呢!
太子殿下翻身下牛,一扭头看见那礼仪官,忍不住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总感觉以前好像见过你。”
礼仪官道:“微臣曾跟着殿下去迎亲。”
一听到这事,礼仪官就想起了那段并不美妙的记忆。
虽说太子殿下的婚事顺顺利利地办成了,可只有他知道,整个仪式只有结果是对的,中间没一个步骤正正经经走完了!
真是他在礼部任职生涯的一个巨大败笔啊!
刚才太子殿下跑到牛背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礼部任职生涯的第二个巨大败笔要来了!
太子殿下可不知道礼仪官内心的痛苦,他喜笑颜开道:“是你啊,当时我太高兴了,都没记清楚你长什么样,只大概有个印象。”
礼仪官道:“殿下还是快开始吧,要不然吉时都快过了。”
太子殿下道:“不着急,吉时整整一个时辰,多聊几句哪里会错过啊。”他把耕牛还给老农,让老农给耕牛上犁。
不等老农动手,太子殿下忽地又变了主意:“我刚才骑着它走,它好像有点累了,感觉不是很精神,您去换一头牛上来吧,换年轻点的英俊点的。春耕试犁这么要紧的事,可得找头年轻力壮的好牛!”
老农闻言乐了:“小的一定给殿下找头最俊的。”
太子殿下一听,又道:“我不信你的眼光,我跟你一起去换,换出来让大家评评是不是我选的最俊!”
本来春耕试犁已经模式化得很,根本没什么新意,众人都是来瞅瞅太子殿下长什么样的。
这会儿听太子殿下还要问他们的意见,百姓们顿时齐齐高喝:“好!”
太子殿下见百姓们这么配合,顿时就来劲了,拉上姜若皎一起跑牛棚挑牛。
这年头民间养牛,官府也养牛,官府的牛还时常在春耕时出租给百姓当公用牛。
官府的牛棚大得很,一溜都是年轻力壮的好牛,有服劳役的人专门养着,责任落实到人的那种。
每个月牛都得经过一番检查和评比,谁要是把牛养瘦了可是要受罚的。
太子殿下拉着姜若皎跑到牛棚前,也不觉得味道不好闻,兴致勃勃地对着那一头头牛挑拣起来。
还真别说,姜若皎果真在其中发现一头长得特别俊的公牛。
那眼睛又大又圆,乌溜溜的特别机灵,身姿瞧着也十分矫健,四只蹄子看起来都很有力量。
姜若皎拉着太子殿下到那头公牛面前说道:“这头牛不错。”
太子殿下一瞅,对这头牛也非常满意,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头了不得的好牛。
“我媳妇儿眼光就是好!”
太子殿下夸完了,二话不说就让人把牛放出来,亲自牵着回去官田那边,又兴致勃勃地骑上牛背绕场一圈问百姓他选的牛俊不俊。
百姓们自然都赞不绝口。
太子殿下这才满意地让老农给耕牛上犁。
礼仪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要结果还成,中间怎么样就听天由命吧。
太子殿下曾在清平县巡看过一段时间,犁地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 干了,他当初就好奇地跑去试了试,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百姓们见太子殿下干得有模有样,心里对这位太子殿下又认同了几分。
外头都传言太子殿下不像样,可太子殿下做起事来可不像传言说的那么糟糕。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太子殿下这边忙活完了,太子妃又组织桑农去采桑喂蚕。
桑叶才刚开始长,姜若皎也采不着太多,只能意思意思地采了一篮提溜回去喂蚕宝宝。
太子殿下本来还想把姜若皎采桑的模样给画下来,看到那光秃秃的桑树就笑得乐不可支:“时候没到,这光秃秃的只能做做样子。等桑叶长齐了我们再来一趟,到那时候我就可以画下来了!”
听太子殿下自己对着桑树笑了一通,本来觉得太子妃这次亲蚕有点不对味的百姓都忍不住笑了。
太子殿下还要跟着姜若皎去看蚕宝宝,非说他没见过这个,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天气才刚开始转暖,这批蚕宝宝是今年开春的第一批,明显被照顾得非常好,刚长出来的桑叶全进了它们的肚子。
太子殿下也不怵,和姜若皎一起把切成丝的桑叶喂给那个头还非常小的蚕宝宝。
亲农礼的前两个流程走完,剩下的就是挨个村子舞着狮子、敲着锣鼓、扛着花里胡哨的春牛春犁之类的玩意挨个村子走一遍,好叫没有出来看试犁仪式的人也能感受到春耕的氛围!
太子殿下兴头上来了,压根不肯早早回宫去,非得跟着人把京城外的村子走一圈。
礼仪官拿太子殿下没办法,只得随着太子殿下一起骑马在前头领着后头那些个吹吹打打的一起走村过巷宣传春耕去。
姜若皎本来就穿着方便行动的衣裳,自然也随着太子殿下一起跑到宫门快落锁才回宫。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活力充沛,在外面瞎跑半天也不嫌累,太子殿下和拉着姜若皎一起去卢皇后那边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通,说他们走的地方可多了,舞狮子也很好玩,他还顶着狮子头学了一手,以后要是卢皇后有兴趣他可以舞给她看!
开泰帝回到中宫后听见的就是太子殿下在那大说特说,表示自己学到了很多新鲜玩意。
开泰帝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学这些没用的。”
太子殿下听他爹张嘴就是骂人,顿时不高兴了:“怎么就没用了?我要是学人彩衣娱亲,能演的戏目可多了,才不像你这样只知道舞刀弄枪!”
开泰帝乐道:“你还挺得意。”他坐到卢皇后身边,抬手敲了敲桌子,让说得手舞足蹈的太子殿下也坐下说话。
太子殿下见开泰帝神色有几分严肃,顿时坐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开泰帝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本来准备用来试犁的那头耕牛有问题,似乎有人收买了养它的人想利用那牛做点什么。要是那牛下了田,说不准会出意外。”
卢皇后紧张地问:“可曾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