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三朝太妃——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1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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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历所说确实有道理,是以两人很快便决定寻个村子落脚,敲敲马车门,对外头的侍卫吩咐一声,侍卫们自会遵令办事。
  山东人口多,村庄也较别处稍近些,不必急着赶路,胤祜便稍稍打开车窗,瞧着外头的景象。
  马车行了大半日,午时他们遥遥看见过一处村庄,只是驶出那村子附近的耕地后,已有两个时辰左右,目及之处皆是荒山荒地,路也十分颠簸,出行不易。

  “若这些荒地皆翻成耕地,种出粮食,想必会有更多百姓能吃饱肚子。”
  弘历摇头,“农乃是天下之本,历朝对农事皆极为重视,百姓亦是以耕作为生,若非确实不易,怎会不做?”
  “而且耕种并非旱涝保收,许是白费一年光景,还不足以交税,反倒拖累。”
  胤祜皱眉,“若因为担忧风险便不做,岂不是固守自封?”
  胤礽垂首安静地喝姜茶,并不参与两个少年的话题。
  弘历道:“如何是固守自封?你我乘车赶到村中,亦要行许久,百姓如何远行至此耕种,且天灾人祸不可估量,衡量利弊,并不合算。”
  “村中耕地定量,年年收成亦有数,扣除税收果腹之用,或有意外损耗,百姓家中并无存银,是以每有天灾发生,才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朝廷历来赈灾,再安排流民返乡安置,皆耗费巨大,待到再有天灾人祸,百姓依旧要逃荒,如此往复,岂不是白白所耗?”
  弘历并未被难倒,回道:“正是因此,圣祖和皇阿玛才摊丁入亩,以减少百姓负担。”
  胤祜摇头,另有看法:“何不再开源为百姓增产?我闻听晋、徽两地商人,皆家财巨富,若百姓亦能走出一隅之地,另有收益,何愁不能跨过一时田产无收?”
  胤礽眉毛一动,看向胤祜,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而弘历闻言,立即便反驳:“商人逐利,且不安于本分,不易管束,若任由其发展,易动摇国本,不可放任。”
  “为何?”胤祜有些急,“历来商税极重,乃成限制,若稍宽容些许容商人发展,增添税收可强兵,可利民……兵强马壮无人敢犯,百姓衣食无忧自然民心归属。”
  “二十二叔想得过于简单,商人无权有钱,极易扰乱朝廷,若再宽松,腐蚀了军队,或者干脆养私兵起异心,又当如何?”
  胤祜一顿,自是想到皇兄每每为朝中官员贪腐、鱼肉百姓而震怒,确实极多商人揽财牟利无所不用其极,反害百姓受苦。
  然事事皆有好坏,重一者压一者,才容易造成问题吧?
  可他一时也想不出有力的佐证反驳,便有些弱弱道:“历朝历代,未听闻过商人动摇过本之事……”
  “可都有商人的影子。”
  “人皆慕强,若我大清国力强盛,商人下注也该下在我大清。”胤祜瞧弘历还有话要反驳,立即打断道,“左右钱是个好物,没人能摒弃,既然抑也抑不住,如何能让商人安分地交更多的税且不敢妄动,是皇上的事儿。”
  弘历对他辩不过便要耍赖,十分无奈,转向二伯,请教道:“二伯,您对我和二十二叔的争辩,如何看?”
  能如何看?
  虽说两人所思所想皆浅了些,可确实各有其道理,弘历所遵乃是千百年之策,于执掌皇权有益,胤祜所说……
  胤礽敲了敲手中的杯子,温和道:“不若你二人便以此写一篇策论,不可偏倚,利弊皆陈明,呈交给皇上定夺。”
  胤祜和弘历对视,一同点头。
  从两人开始争论商人时便开始听的雍正,对于二哥不想掺和二人争论便直接甩到他这儿的行为,十分无言。
  事实上他对两人之争,也更偏向于弘历所说,胤祜之言则是有几分异想天开,若将来入朝果真提及,恐怕文武百官便会激烈反对,历来革新之法皆是如此,无一幸免。
  雍正颇为苦恼,待两人的策论送上来,他该如何最低限度的降低对胤祜的打击。
  然而胤祜并不知道已有人在为安抚他的“脆弱”心灵苦恼,满心都是如何在策论中引经据典作证他的观点,还提议道:“待到咱们到达白雪书院,不妨组织书院学子们以此来一场论学,如何?”
  白雪书院乃是济南府最大的书院,圣祖康熙第三次南巡还曾亲临书院,书院中囊括大半山东才子。
  弘历欣然答应,兴致盎然道:“届时派人记录,我再与二十二叔讨论一番。”
  胤礽含笑道:“如此,才坐实游学的名头。”
  南地文风更盛,文人墨客亦多,连京城都多有逊色,他们一行递到登州府,见着许多着儒衫的书生,更是体会深刻。
  “老爷,少爷,前面不远有炊烟,快要到村子了。”马车一侧,有侍卫恭敬地禀报。
  胤礽闻言,吩咐道:“便在此村落脚吧。”
  “是,属下这便派人先快马去村中安排。”
  “嗯。”
  马蹄疾踏的声音渐远,约莫行了一刻多钟,众人抵达村子。
  村子不大,亦不算小,有将近百来户人家,他们的到来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从入村开始,便有不少村民出来观望,只是一瞧见数十威压极重的护卫,立时便躲进自家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打量。
  这个村子叫潘家村,大半个村子都姓潘,村长亦是潘家村的族长,恭敬地拱手行礼,“几位贵客,在下是潘家村村长,寒舍鄙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见谅。”
  依旧是胤祜和弘历出面,胤祜客气道:“是我等叨扰……”
  他还未说完,便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女子哭声,其间似乎还伴随着孩童的哭声,村长脸色一变,惶恐道:“惊扰贵客,这是村里又户男人死了,哭丧呢。”
  胤祜和弘历对视一眼,并未多问,只劳烦村长安排众人住下,再花钱请村中人帮忙做些热乎饭。
  村长不敢收钱,连连推拒,见一直与他说话的小公子态度坚决,这才面带欣喜地接过那块碎银子,招呼众人进去。
  然一行人还未踏进村长家的青石小院,便又听见一声泼辣的叱骂:“忒的丧门星,少在老娘门口哭丧,我儿子就是你这丧门星克死的,还想赖着我儿子的地,快滚!”
  他们在京中,何时见过这般粗鲁鄙俗之人,弘历皱眉,然皇权不下县,村镇皆是本地德高望重之人自治,他们不宜过问。
  只是村长瞧见贵人们神色皆有异,忙解释道:“村妇愚昧,贵客见谅,见谅。”说完,转头催儿子去叫她们消停些。
  果然,不多时,外头便再没了声音,胤祜他们也安顿了下来。
  村长家便是比其他人家富裕些,于胤祜等人亦是简陋至极,不过他们一路行来,也风餐露宿过,尚算习惯。
  且跟随伺候的人麻利地打扫完,又换上他们自带的被褥,倒也比露宿野外舒适不少。叔侄三人睡在一个屋里,几个侍卫搭了床板睡在外间护卫,这一夜休息的也算不错。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一行人便欲启程前往陵县县城,然刚走到村口,便冲出母子三人,险些教侍卫当作刺客一刀捅了。
  “贵人,救命去……”狼狈的妇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倒在地,绝望地哭求,“求贵人救救民妇母子,要被逼死了……”
  “大胆!”侍卫呵斥一声,便要驱赶。
  还是马车中胤祜和弘历看不下去,阻止侍卫,推开马车门,露面询问:“可是有冤屈?”
  民妇诉来,原是她夫君因为替公婆兄长修房子,不甚衰落致伤,公婆却不愿出钱医治,致使其殒命,热孝未过,又要赶走母子三人“收回”儿子的地。
  这时,村长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卑躬屈膝道:“罪过罪过,扰了贵客的车马,小的这就让她家人带走这妇人。”
  而他回身一句话,一老一中两个妇人便去拉那母子三人,动作间十分狠,弄得母子三人东倒西歪,哭泣不止。
  她们还小声辱骂“丧门星”、“贱人”,叫他们母子别再丢人现眼。
  胤祜心中有正义,见那母子惨状,本就有些同情,如今见村子行事霸道,便喝止道:“这妇人既非犯人,怎可如此对待?”
  近处几个侍卫刷地将刀拔出些许,吓得两个妇人再不敢拉扯,瞧着这些侍卫凶神恶煞的,立时便退了几步,躲在村长身后。
  村长喏喏应声:“是,是。”
  胤祜又问:“这妇人所言可属实?其公婆确实抢占土地,逼人离家吗?”
  方才拉人的老妇人立即喊冤:“冤枉啊,是、是这丧门星偷人!这两个小崽子根本不像我那儿子,兴许就不是我家的种,我那儿子没准儿也是她害死的……”
  “你胡说!”
  “我娘没有。”
  “呜呜呜……”
  胤祜一直瞧着村长等人的神色,如何看不见老婆子说出那样的话时他们眼神中的惊讶,当即便冷笑道:“既是涉及命案,自然该由县官秉公处理,我便让人代你们去县衙报案吧。”
  那老妇人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想阻止,可慑得话都说不出来。
  弘历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二十二叔的袖子,示意他进马车,而那些村民全都被护卫挡在一丈外,他便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对二十二叔道:“村中大半皆是同族,那村长与那家人一道来,想必也是多有维护,这母子三人还要在村中生活,若是真闹到县衙那一步,恐怕咱们走后,她们母子在村子里更是艰难。”
  胤祜听他一说,也想起这一茬,“可已经闹到咱们跟前,若是轻拿轻放,恐怕咱们走,他们的日子也不好。”
  弘历看向二伯,见他只支头看着他们,显然不准备帮忙,想了想,便冲外头道:“我等不能听一面之词,方才问话被打扰,村长先带另一事主去远处候着,我先问过这母子三人,再询问尔等,你们且想清楚再说,诬告亦要打板子,村长治村不严,若经县衙处置,恐怕也不会善了。”
  村长的脸霎时苍白,恶狠狠地瞪向身后两个站不起来的女人,叫两个村民托扶她们走开时,看向母子三人的眼神亦有几分严肃。
  弘历转向母子三人,开门见山道:“我们确实可以为你等做主一时,但不可护佑你们一世,若想在村中生活,便不可彻底交恶所有族人,若聪明些,稍后便替村长说话,不上衙门,只求要回应得的东西和补偿……”
  胤祜沉默片刻,不反对弘历所说,只道:“那村长偏心,恐怕还需要敲打一二。”
  弘历点头。
  胤礽看着两人处事,若论赤诚惹人喜爱,确实是胤祜,可若以储君看,弘历这样的性子才合适,只是还得教。
 
 
第89章 
  胤礽始终没参与两人伸张正义的行为, 是以后续发展就像弘历所说,民妇并未彻底得罪村长和潘姓族人,拿回了她死去男人原本头上的几亩地。
  胤祜主张再严厉敲打一二, 弘历敲打那村长:“宗族合该该上下一心, 你身为族长更应公正而为,否则长此以往,族人心散, 宗族如何昌盛?”
  老族长一律全都应是,态度十分卑微。
  胤祜等人知道,并未是所谓的威严所致, 而是他们身边的侍卫震慑十足。
  弘历看也不看那恶极的老妇人, 对村长直接命令道:“现在就为两家分家,母子三人随那已故男人另立户籍, 该他们的田产必须归还,稍后我等到达陵县, 便让县衙为其改户, 日后再有侵占田产之举, 可上县衙状告。”
  村长当即便写了文书,按上指印, 纸笔印泥皆有现成的, 待他写完, 侍卫呈上来, 弘历扫了一眼, 又交到侍卫手里,当着潘家村众人的面, 轻描淡写道:“到陵县, 你就去县衙办吧。”
  他提起县衙, 语气这般清淡,村长等人越发觉得他们身份并不简单,完全不敢有任何异议。
  而弘历做完这一切,便欲带着村长所写文书赶往陵县,胤祜制止他,“再稍等一等吧,我方才让护卫快马去旁边村子寻着女人娘家人了。”
  弘历闻言,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便上到马车上等候。
  胤祜坐了片刻,还是不放心就这般走,便下车招那母女三人到跟前,指点道:“待我等离开,便让你娘家父兄为你们抓紧另盖一处房屋,尽量选个村中为人不错且有些威望的人做邻居,多结些善缘,万一你婆家再生事端,也有人替你们说话。”
  说着,胤祜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她们,这块银子确实不多,可足够她们盖一处屋子,却也不甚扎眼,不至于引人生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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