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讨没趣的敖景羿摸了摸鼻子,在战沉朗身边坐下。结果他发现这位兄弟也失宠了,面前吃食种类虽多,但那种现烤现切,亲制果酱的点心显然是没有的。
敖景羿默默观察,看着花澄雅耐心地等郁秋染吃完,又拿餐巾给她把嘴边的果酱擦干净,简直像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没长手脚的宝宝。
他撞了撞旁边战沉朗的肩膀,问道:“我就一小段时间没注意,他们俩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战沉朗把目光从果酱罐上慢慢移开,吃着面前已经不香的点心,顿了顿:“因为他们都喜欢戴花。”
敖景羿转头看见花澄雅从柜子里拖出一个大匣子,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一个镶嵌大块草莓色碧玺石的领扣。
花澄雅轻柔地给郁秋染整理好衬衣胸前的三角状堆叠褶领巾,然后把那块大宝石领扣装上去,跟郁秋染商量着:“你看这个喜欢吗?还要不要换?”
郁秋染一边坐着任由他给自己梳头发,一边看了一眼镜子:“阿澄的搭配从来都不会出错。今天去摘草莓,这个颜色很应景。”
花澄雅闻言很开心地笑起来,把她清爽的短发打理得更蓬松了些,然后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敖景羿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嘶了一声。说起来,阿澄已经很久没有给他送新的耳骨夹和袖扣了。
敖战失宠二人组在一旁沉寂地吃着点心,在漫长的等待中,看着镜前的戴花二人组言笑晏晏地搭配好各种小装饰,最后终于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地站起来说道:“还磨蹭什么,走吧。”
*
到了后山,郁秋染终于首次见到了战沉朗开辟的土地。
地上似乎原本很整齐地种了各式的青翠菜蔬,然而已经被小动物啃得七零八落,只有几颗歪歪扭扭的洋白菜幸免于难。
所以一会儿她去,还能摘到草莓吗?不会也被吃完了吧?
战沉朗注意到她望过来的目光,主动解释道:“这个本来就是种着吸引小动物玩的,草莓园有围墙,没有被啃。”
他们一行往里走,进入了一处开阔的大院落里。这里露天开辟出几块草莓田,但为了避免被林中各式的鸟儿抢吃干净,战沉朗在院落的另一侧还设计了大棚草莓田。
外面的草莓确实剩得不多,为了体验大丰收的喜悦,郁秋染他们决定直接进棚摘草莓。
战沉朗这次来,除了带他们玩,还有一个任务是想试验一下他新研制的自动喷洒浇地探头。
最近从种地和引诱小动物方面,他收获到了很多乐趣,所以特意设计出这种新型工具。如果试验后效果不错,他就打算再多开几块田地。
这类探头需要经组装后安插到地下,地面只会露出一个可旋转的洒水器。为了避免惊扰到小动物,战沉朗特意设计了紧贴地面的小型洒水器。
探头会自动汲取深层地下水,传输上来,定时定点由洒水器向外浇洒。
地面下的装置战沉朗之前已经都安装好了,这次主要是将他调试过的,喷洒范围直径更大的洒水器与下面探头和管道组装衔接,再看一看效果。
战沉朗叫住前面三人:“你们有想玩这个的吗?”
虽然有点兴趣,但比起组装机器,郁秋染更想去吃草莓。而花澄雅对这些一窍不通,没有半分兴趣。
最后只有敖景羿讲义气地留下来帮战沉朗。
可他蹲在地上组装了两个之后,突然抬头望了望渐渐升高的太阳,问道:“阿朗,你仓库里有遮阳伞吧?”
战沉朗点了点头,他邀请大家来玩,肯定一切都要考虑到。仓库里不光有伞,还有桌椅茶具。
但因是小型仓库,位置有限,大型的遮阳伞是拆开放置,使用时需要自行组装。
敖景羿丢下手中的工具,站起来:“阿染怕晒,我先去把遮阳伞撑起来吧,这样一会儿他们摘完草莓就可以坐着休息了。”
他低头看见战沉朗默默探过来的视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次出来不是说好不带管家,万一到时候你也想休息,没人再给我们现搭了。”
敖景羿从仓库里把东西拖出来,对着说明书,由生疏到熟练,很快把一个巨型遮阳伞撑起来在地面固定好。
他又把仓库里的桌椅搬出来摆放好。洁白的藤编花脚小圆桌,与它一套的四把藤编椅子围绕摆放,正好都在遮阳伞的遮蔽范围里。
敖景羿拍拍手上的浮灰,很满意地回来继续帮战沉朗组装洒水器。
可干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心不在焉。
他看着不远处透明的大棚里,郁秋染和花澄雅正蹲在一起,肩挨着肩,头靠着头,很亲密地像是在讨论藏在叶子后的草莓果实。
敖景羿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加速把手中的活干完,示意战沉朗:“组装得差不多了,我看他们也摘了不少,我去叫他们来,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他不等战沉朗回答,就起身向大棚方向走去。
战沉朗没有异议,他等敖景羿走远了些,就按下遥控按钮打算试试洒水器的效果。
一排排自动浇水器开始整齐划一的运行,一切看似很顺利。
然而好景不长,战沉朗刚打算关闭,就发现敖景羿最后安装的几个洒水器突然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然后“砰、砰、砰”地逐个被水流冲击着飞出来。
地底探头正卖力地汲取着地下水往上送,失去洒水器的调节后,水柱直接向外冲出,在空中像鞭子一样舞动旋转。
战沉朗刚避开这边水柱,又见那边水柱向他冲过来。
他在像喷泉一样重重交错的水柱中旋转跳跃,迅速向安全区撤去,同时观察到最后一个被水压崩出去的洒水器,像突击的子弹一样飞旋着击中了遮阳伞的伞杆。
“bang”的一声巨响,遭到重击的金属伞杆被砸出了一个凹陷的坑,但伫立在地上的遮阳伞依然□□,甚至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
被迫在喷泉中跳舞的战沉朗盯着纹丝不动的遮阳伞,又瞅了瞅因组装不严密,被冲飞后乱七八糟散落在地的洒水器,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很难相信这两种下场截然不同的组装产品,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阿羿,这是你该有的水平吗?阿羿?
*
敖景羿走进大棚,看到郁秋染和花澄雅正露出轻松的笑意小声交谈。
见到他后,郁秋染递给他一个超大的草莓:“这是我摘到最大的一个,怎么样好看吧?送给你。”
敖景羿掌心托着那颗最大的“草莓王者”,心中的焦灼慢慢又消退了。
三人到水池边去洗草莓。
花澄雅先快速洗出了一小部分,用小藤筐装着,递给郁秋染:“阿染,给。”
郁秋染抱着小藤筐,边吃边走,四处打量。
花澄雅洗着剩余的草莓,还嘱咐她:“别跑太远,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敖景羿一边帮他洗草莓,一边吐槽道:“你是不是太溺爱他了。”
花澄雅横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让我跟阿染好好相处吗?”
敖景羿一噎。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为什么总有种被抛弃了的失落感。
三人带着洗好的草莓回去,战沉朗已经把一地狼藉收拾好了。
花澄雅又泡好花茶,备上带来的茶点,中间摆上草莓,四人开始愉快的休闲时间。
敖景羿看着郁秋染一会儿工夫吃完一小筐,忍了忍,还是担心地说道:“草莓性寒,你身体虚弱,别吃太多小心不舒服。”
郁秋染停下来,“可怜巴巴”地看向花澄雅。
花澄雅转头数了数:“嗯,再给你多吃几个吧。等回去给你熬点姜糖水你上课带着喝。”
敖景羿无语,战沉朗沉默。
郁秋染又吃了几个,遵守承诺地停口。她说起:“阿朗园子里的草莓结得很不错,数量也多,单靠我们几个吃不完。你打算怎么处理?”
敖景羿瞬间警惕,他想起来自己查过的苏恬恬的资料,上面说她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草莓。
于是他抢在战沉朗之前回答:“这都是阿朗自己辛辛苦苦种的,最好不要送给外人。”
郁秋染看着敖景羿像是个突然听到什么动静,耳朵立刻竖起来的警觉狗狗,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谁说要送人了?我意思是这会儿有时间,不如让阿澄带着我们,一起做成果酱。”
“这样能放得久一些。我看阿朗挺想吃果酱的,给他做一些存起来慢慢吃。”
“还有阿羿你最近不是忙吗?果酱装进小罐子里便于携带,你出差事多,带着应急不比干啃面包强?”
她又转回来询问花澄雅的意见:“阿澄,你觉得呢?”
花澄雅觉得挺好。
于是四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正其乐融融地做着果酱,就见郁家的女仆姐姐神色焦急地找过来:“少爷,先生请您回万象园一趟。”
郁秋染有些奇怪:“怎么这么突然?我下午还有课呢。”
女仆姐姐看着其余三人犹豫了一下,见郁秋染示意不用忌讳,就直接说道:“好像是郁媛小姐回去找先生说了什么,可能跟上巳节的事有关。”
“哦,这样啊。”郁秋染慢吞吞站起来,“行,那走吧。”
她转头看到三人担忧的目光,一挥手:“没事,放心!我去去就回。”
然而直到第二天晚上,她也没有回来。
第30章 担心 搞事的各方
郁秋染回到万象园, 郁爸爸在他的江南写意式园林中等着她。
他们在书房坐定,女仆姐姐放好茶之后静悄悄退了出去。
郁秋染率先开口:“听说郁媛跑回主宅找您告状了?”
郁爸爸笑了笑,反问道:“上巳节玩得开心吗?”
郁秋染坦然自若:“她可能不太开心, 但我挺开心的。如果她用诸如我不顾全大局, 败坏家族声誉之类的借口攻讦我,那我会先建议她反省自己, 为什么要在人后说我的坏话。”
郁爸爸目光慈爱:“你这孩子, 什么话都让你先说了。我不是为了她来责问你。只是拿这件事对外做个借口,我找你回来另有要事。”
见郁秋染有些诧异地望过来,他叹了口气,先解释道:“小媛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大概是我不会养孩子,工作太忙对她不够上心,结果让她长歪了。”
郁秋染端起茶杯,不置可否。
郁爸爸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她今年高三,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等她进入学院的大学部, 会把她以交换生的名义体面地派出国学习,慢慢淡出家族权力中心圈。”
郁秋染有些狐疑地观望着郁爸爸淡漠的微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郁爸爸看见她向自己投来端详的眼神,喝了口茶, 无奈地开口道:
“你个小滑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在她逐渐边缘化的过程中, 我会观察她的表现。毕竟养了她这么多年,如果这孩子识时务, 往后虽然没什么权利,但一辈子吃穿总不会缺了她。”
“但如果她看不明白,正好……”
郁爸爸没有再说下去, 可郁秋染已经懂了。
如果郁媛再自己作死,郁爸爸就会把她当成一味放出去的诱饵,用来吸引家族内部有异心想搞事的杂鱼们。
至于在清理杂鱼的时候会不会误伤到她,这就没法保证了。
郁爸爸自己心里有数就好,郁秋染也懒得费心。她直接问道:“所以您急着叫我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郁爸爸神情认真:“正好最近有个不错的时机,我打算把神夏九州学院的股份和家族里的一些资产,往你名下转移一部分。”
郁秋染闻言一怔,她细细打量郁爸爸的神色,摸着下巴:“是凌女士又给您打电话了吗?”
郁爸爸这下真有些吃惊了:“你这孩子也太敏锐了。她的确又打电话来,一边嘲笑我的继承人只想当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一边又怀疑你是在我的教唆下以退为进,憋着更大的坏。”
他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能看到她这样苦恼纠结,也挺有趣的。”
说着,郁爸爸收起了笑意,语气端肃地问道:“所以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了解一下小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郁秋染一脸坦然,“我那番咸鱼言论确实不是骗人。我以为您在看到我选择佩戴红枫胸针,而不是戴上了家徽的时候,就该明白了。”
她不是一个会被家族束缚的人。
郁爸爸一声叹息:“我知道,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热爱自由的人。可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郁家该怎么办呢?”
郁秋染十分光棍地挥挥手:“这事多好解决。您现在这么年轻,还能在家主之位上坐好多年呢。我自小懒散惯了,怕是很难掰过来了,您还不如指望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