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嫁纨绔——起跃
起跃  发于:2021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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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姜姝才听到了范伸低沉的声音, “抱紧。”
  姜姝想也没想,回头便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瞬间从那马背上跃了起来,进了身后的一处丛林。
  马匹继续往前。
  范伸背靠着树干, 身上的黑色大氅, 紧紧地将姜姝裹在了怀里, 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霎时变得浓烈,姜姝终于瞧清楚了, 伤的是胳膊。
  伤势似乎还不轻。
  姜姝轻轻地抬起了头。
  丛林下的夜色,光线微薄, 偶尔几道火光闪过,映在跟前那张被雨水洗涤过的苍白的脸上,下颚处悬挂的几滴水珠,将那原本就冷清的轮廓, 刻得愈发凛然。
  冷冽的双瞳如墨, 如同吞进了整个夜色, 欲要掀起狂风骇浪,神色之间却又格外的沉着冷静。
  俨然如一头甜睡的猛兽,靠在他身边,虽觉得危险,内心却同时有了一股安稳。
  姜姝想这大抵就是差距。
  姜文召身上虽从未有过这种霸道而具有攻击性的压迫感,却也从未有过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和从容。
  是以,他的官途只能到此。
  但姜姝有些疑惑。
  跟前这人,生来便是一身荣华富贵,原本可以衣食无忧,同长安城其他的高门公子哥一样,过着惬意的日子,鲜衣怒马,打马看尽天下风光。
  为何也要同姜文召一样,去争那份仕途,即便明知会危及到性命,也在所不辞吗……
  姜姝想不明白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人没了,不也什么都没有了吗。
  就像她的母亲,为了给自己的夫君仕途上,省几个钱,舍不得找一个好点的稳婆,最后死于难产,而曾经那位爱她如命的夫君不也转身娶了别人。
  如今甚至连她的孩子,都不记得她的模样。
  她图什么呢。
  短暂的宁静之后,雨夜再次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两人屏住呼吸,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待那动静声彻底消失了,范伸才起身去牵她的手腕。
  却捞了个空。
  姜姝弯下腰,利落地扯下了自己的一块裙摆,从他黑色的大氅内钻进来,紧紧地捆在了他已被血水浸透的胳膊上,再抬起头来,便果断地道,“我的脚伤已经好了,大人告诉我怎么逃便是。”
  不用再顾及她。
  范伸看着大氅内那张巴掌小脸,身子因紧张带着微微的颤栗,不觉轻声一笑,伸手刮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出息了。”
  两人从密林里出来,再次借用了沈颂的身份,进了一家商户,待姜姝换好了衣裳出来,便见范伸已经褪了衣裳,熟练地处理起了伤口。
  受伤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
  姜姝走上前,一时不敢看。
  范伸的脸色却极为平静,似乎那胳膊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先用湿布清理完了伤口上的血污,再洒了一层药粉,等到包扎时,才抬起头来看向姜姝,“该你报恩了。”
  姜姝这几日脚踝上的纱布,都是范伸在替她包扎,如今换了个位,轮到了姜姝。
  姜姝的手有些抖。
  范伸看着她不断闪动的羽睫,突地低声道,“不必害怕,我有分寸,没伤到筋骨。”今夜他若不受这一刀,回到长安,陛下恐怕就该忌惮他了……
  姜姝一愣,感情这受伤,还能自个儿控制了。
  范伸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半天没有动静,手上不得力,只得仰起头直接用自个儿的下颚,顶在了她的额头上,将她的头给转了过头,“赶紧的,包扎好了带你回长安,好好做你的世子夫人。”
  两人只在那户商家呆了半个时辰,之后又扮成了一对商人,跟着贩盐的车队,一路绕回了江南接上了春杏,再从江南码头上的船只。
  严二从庄子里出来后,照着范伸的吩咐,则先带着那位薛员外,从宣城走了水路,赶回了长安。
  两日后,几人在江南水域上汇合。
  前后算起来,范伸也不过只晚了文王三四日,在到达长安之前,当也赶得上。
  ***
  几人还在半路上,皇上便收到了范伸传回来的消息。
  朱侯爷为了个丫鬟,竟然不惜炸了整个知州府,还去惠安寺,扰了常青法师炼丹。
  要不是有常青法师在,范伸多半就折在那知州府了。
  皇上只听了这么一句,就已经气得抡起了桌上的茶盏砸了下去,“朱成誉,他莫非是想反了……”
  朱贵妃赶紧扶着他坐下,“陛下息怒,若侯爷当真有罪,等他回来,咱再问他的罪也不迟,陛下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皇上被朱贵妃一下又一下地抚着脊背,慢慢地才压住了心头的那股火气。
  之后便是宣城之事。
  薛夫人死了,只剩下了一个薛员外。
  且还下落不明。
  王公公话音一落,皇上便回过头看着朱贵妃那张呆愣的脸说道,“这回你总瞧清了吧,他朱成誉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朕早就同你说过,这等人就是喂不饱的狼,这些年就为了你这个朱家嫡女的身份,朕拿了多少东西去填他的无底洞,如今竟敢拿那两人来做威胁了……”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朱贵妃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上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心头难受,赶紧扶起了她,语气比适才缓和了许多,“这也怨不得朕,朕早就料到他会打如此主意,先一步派了人手去宣城保护,谁知还是不如他朱侯爷快……”
  朱贵妃望着扶住她胳膊的那只手,神色一个恍惚,眼里的泪水瞬间决堤,起身艰难地靠在皇上的怀里抽泣道,“臣妾哪里能怪陛下,臣妾能有今日皆是因陛下疼惜……”
  皇上好一阵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娇娇先回去好好歇息……”
  等朱贵妃离开后,皇上才招来了王公公,问道,“当真跑了一个?”
  王公公点头,“范大人来信,朱侯爷企图再转移两人的落脚点,范大人当场击毙了薛夫人,却因受了伤,被薛员外趁乱逃走,如今下落不明……”
  皇上的眸子一缩,眉头紧皱。
  范伸走之前,他确实给了范伸一道密旨。
  但不是去救人,而是杀人。
  这一切皆因他那苦命的娇娇身份低微,只是侯府的一个马奴和贱婢所生之女。
  当年若不是顾及娇娇的身份被人瞧不起,他也不会将其安在朱老夫人的名下,用朱侯府嫡女的身份进宫为妃。
  自从同朱侯府闹掰之后,他便料到了朱侯府迟早会有一日,会拿那两人来威胁他和娇娇,因此才下了杀心。
  竟还跑了一个。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身子靠在了软榻上。
  二十几年了。
  他人都老了,他的娇娇却还未坐上皇后之位。
  在他有生之年,他只想要他的娇娇能和他平起平坐,两人的名字能在将来的史册上紧挨,他们的孩子能够接手他的江山。
  而不是落于韩家人的手里。
  凡是敢阻挡他的人,都得死。
  他知她心底善良,舍不得自个儿的父母,那便经由他手,横竖这辈子丧尽天良的事儿他干多了,也不缺这一桩,“让人继续找,找到了杀无赦。”
 
 
第69章 
  朱贵妃一回到荣华殿, 便屏退了屋内的宫人,只留了身边的亲信福嬷嬷,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泪痕了, 神色着急地问她,“侯爷如今人在哪儿。”
  福嬷嬷和晴嬷嬷两人,均是从二十几年前跟着朱贵妃一并进的宫,也是当年朱侯爷亲自给她挑选的人,算是知根知底。

  “回禀娘娘, 侯爷昨日才从宣城起身, 必是还在路上。”
  福嬷嬷说完,朱贵妃便坐不住了, 急得跺脚,“本宫说的话, 他怎就不信呢,说了让他别去打那两人的主意, 他倒好, 直接将人给杀了, 如今怎么办,陛下对他的怀疑是越来越重……”
  朱贵妃两道秀眉紧皱, 即便是迫在眉梢,急得抓心挠肺了, 也依旧是有一副软软糯糯的嗓音。
  三十多岁的容颜,不仅没有显出老态,反而比年轻时多了几分韵味。
  别说是宫里的老人,就算是新进宫的年轻姑娘, 也比不过她一颦一笑所露出来的风韵。
  福嬷嬷忙地劝说道, “如今正是紧要时刻, 娘娘可千万不能乱,咱们先等侯爷的消息。”
  朱贵妃怎会不乱。
  这宫里的日子,最近就是一团糟。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旁人,正是因为皇上。
  随着皇上的年纪越大,想要举荐她做皇后的心便越来越强烈。
  她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后,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什么皇帝,一个贵妃,一个王爷,背后再有个朱侯府,她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她懂。
  但她越是不想,陛下的劲头越大,处处为她和文儿出谋划策,非得将他们母子两架在那火坑上烤着,让他们成为了韩氏母子俩人的眼中钉不说,还让所有人都对他们生了妒恨。
  她也曾试着阻拦过。
  上回陛下要废了韩氏,她也去求了情,谁知陛下不仅没听,反而抓着她的手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用,给不了她最尊重的身份。
  任凭她如何解释,自己已经很满足了,陛下愣是不愿意放手。
  非得说,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是真正的夫妻。
  她并不这么认为。
  妾怎么了?两个人只要有感情在,相伴一生,比起那有名无实的正妻不是强上百倍。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喜欢陛下的深情,还是讨厌陛下的深情,她倒宁愿陛下对她别那么执着。
  可她这番不稀罕的态度落在陛下的眼里,到头来,又捞了一个善良,不贪心的美名。
  朱贵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侯府的那丫鬟至今都没个消息,范伸居然没死,还活着给皇上送了信回来,那信上虽未提及旁的事,但能让侯爷费尽心思地四处追杀,必定是已经知情了,朱贵妃又是一阵头疼,捏着眉心道,“晴嬷嬷呢,到哪儿了?”
  福嬷嬷答,“前儿来信,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
  朱贵妃想起范伸那封信上写的日程,烦闷地吐出了一口气,决绝地道,“范伸大抵也是五日后到长安,你派些死士将其拦下来,杀了,这回可万万不能再有闪失。”
  侯爷已经失手,她不能再失手。
  那话虽毒,可经过她那语气一说出来,软软糯糯,看似压根儿就不是个心肠毒辣之人。
  ***
  文王从知州府逃出来之后,当夜便跟着范伸为他挑出来的几个随从,乘坐了回长安的船只。
  一路上竟是意外的顺遂。
  越接近长安,文王的底气越足,有这两个证人在手,他朱侯爷这回是死定了。
  等他到了长安,便第一时间进宫去见父皇。
  他要告诉父皇,当年秦家和姑姑的谋逆之案,都是遭了朱侯爷的算计,父皇不过是被他蒙在了鼓里。
  他还要找出那个被朱侯爷送进皇宫二十几年,如今说不定已经生出了皇子或是公主的嫔妃。
  这回他非得亲自揭露朱侯爷的嘴脸,将他的丑行公布于世,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文王一想起这些,心情便是一阵亢奋,看到长安的码头时,便彻底地坐不住了,早早便去了船舱之外,“等本王到了长安,你们赶回江南,去接应范大人。”
  文王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后,范伸如何了,朱侯爷那狗东西,肯定不会放过他。
  若是真死于朱侯爷之手。
  他必定会为他报仇雪恨。
  文王恨不得飞进皇宫,飞到皇上的面前,到了码头,见到前来迎接的晴嬷嬷和福嬷嬷时,文王还高兴地上前,让两人为他开路,“你们速速去知会母妃,让她到乾武殿候着,本王有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她和父皇。”
  对面的福嬷嬷和晴嬷嬷却迟迟不动。
  望着他身后那两位证人,脸色如同从土里刚刨出来的一般,一片惨白。
  文王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死士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福嬷嬷上前一刀子手劈在了文王的肩头,直接将其扛在了马车内。
  码头上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
  码头正乱的那阵,姜姝还在船舱内睡觉。
  从江南出来,姜姝已跟着范伸坐了十日的船,两人如今依旧是盐商的身份,范伸是沈公子,姜姝是沈夫人。
  天色刚亮的那阵,春杏进来唤她,说是公子爷适才钓了一条鱼,她趁着新鲜拿去煲了一锅鱼汤,要姜姝补补身子。
  姜姝这十日以来,在船上呆着哪儿里也不能去,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还需要补身子,尤其是那地方,明显圆润了一圈,如今那肚兜都快兜不住了。
  姜姝没起来,“我不饿。”
  话音一落,范伸便到了门前,“出来。”
  等到姜姝慢吞吞地穿戴好,走出了船舱,外面的天色已经亮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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