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没忍住,疑惑地道,“我见那小娘子甚是忧心,才让人给他带了话,捎个物件儿,或是信回来,证明他活着就成,他倒好将自个儿捎回来了,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让人家小娘子睡个安稳觉……”
林常青没说话。
一阵沉默。
良久,林常青才转过头,看着韩夫人那张美艳的脸,沙哑的问道,“你想了?”
韩夫人瞬间坐了起来,脸如朱砂,饶是两个孩子的娘,也经不起他这么个臊法……
韩夫人还未摸到床沿,林常青突地伸手散了床前的帷幔,起身缓缓地将她拉了回来,“咱都是习医之人,心里清楚得很,女人上了三十身子由不人。”
“再说了,孩子都生两个了,想要就说,也没什么可害臊的……”
“林常青!”
屋子里的灯火一暗,韩夫人喘着粗气道,“你说,要是世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法师,是这么个德行,会如何想……”
林常青不答,提醒她道,“谁翻的窗。”
韩夫人:……
屋外的雨点子到了后半夜,愈发狂虐,韩夫人往他怀里钻了钻,突地问道,“这回能成吗?”
林常青没说话。
二十几年了,成不了,便也只有最后一条路。
“当初就该反了……”
一个震国公府,一个韩家,一个秦家将军府,若真要反,狗皇帝早死八百年了。
连自己的同胞亲妹妹都容不得,居然想出了个损招,让长公主同镇国公合离,嫁去大辽,弄得最后镇国公府,秦家竟是一个都不留……
至今韩夫人都还记得,当年裴凉被虞老夫人送到镇国寺时,不过才五岁,一双眼睛却没了半点神采,周身都带着死气。
如今十几年了,这一段血仇,也该有个交代了。
林常青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睡吧。”
***
天边翻了鱼肚,知州大人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身雨水的范伸,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屋子没漏啊。
知州大人又下床推开了门窗,望了一眼屋外,黑压压的死士,就跟长在那屋顶上似的,一天一夜了,就没见动过。
大人是如何出去的……
经过了这么一回,知州算是见识到了范伸糊弄人的手段。
虽还被困在这儿,心头已没了最初那番恐慌。
“大人用了早食没?”知州看到严二拿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进来,识趣地走了出去,“我去替大人找点吃的。”
知州一走,范伸才问严二,“文王到哪儿了。”
“凌晨时过的江,太子的人已对接上。”严二见范伸开始褪起了湿衣,及时地背过身,接着道,“朱侯爷昨儿追了一夜,最后被娘娘身边的嬷嬷拦了下来,也不知同其说了什么,朱侯爷倒是突然撤走了人马。”
范伸听完后,并没什么反应。
将身上湿哒哒的衣裳一褪,精壮的胸膛上,赫然两道血印子,雨水侵过后,愈发显眼,“待会儿送货上山时,多买一把指甲刀捎上……”
一双猫爪子,早就该削。
严二一愣,转过了头,一眼就瞧见了那血印,心头一跳,立马又转过头。
原来主子昨儿大半夜冒雨出去,竟是去了山上。
***
半包药粉的效力,让姜姝睡到了巳时末才醒。
外面的雨点子还没见住。
春杏起来后,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个火盘,引好了木炭,搁在了床榻前,才见床上的姜姝有了动静。
“夫人醒了?”春杏上前挂起了帷幔。
光线溢进来,姜姝移了移酸痛的腿,疑惑这睡了一夜了,身上怎还越来越酸痛,正要起身,突觉身上一阵空荡,随之褥子底下一股子异常传来,姜姝埋下头,一瞬,脸色都白了。
昨夜好好穿在她身上的里衣,不知何时没了,此时正皱成了一团,散在了床榻上……
而褥子上的那股子异样,却是一小块水渍。
姜姝一个激灵,昨夜那迷迷糊糊的梦境,接二连三地浮现出了脑海,火苗子烧在身上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如今药效褪去,姜姝也清醒了,那哪里是什么火炉子,分明就是个人。
姜姝裹住了被褥,忙地问春杏,“世子爷何时回来的?”
春杏一愣,随后便也明白了,宽慰地道,“夫人放心,韩夫人今儿已经派了人下山,想必世子爷很快就能出来。”
姜姝瞪着眼珠子,疑惑地看向春杏,“他没回来过?”
春杏摇头,也没瞒着她,“早上奴婢无意听韩夫人同底下的手吩咐,说是知州府如今就跟个铁笼子一样,瓢泼大雨,也没能让朱侯爷手底下的那些死士,松懈半分……”
春杏话说完抬起头,突地见姜姝神色不对,忙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姜姝说不出话来。
昨夜范伸没回来,那她那梦,又是怎么回事?
她当真思,椿了吗。
第58章
昨夜那些画面, 密密麻麻地往脑子里窜。
这大抵是姜姝十几年来,遇上的最不可思议,也是最无脸见人的一桩事。
她竟然做了一场如此荒唐的梦。
且那梦境还无比的真实。
春杏见她迟迟不动, 上前正要替她掀开被褥,姜姝却是一双手攥住褥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神色带了些慌乱,“你先出去。”
春杏一愣。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她光洁的胳膊上, 脸色霎时一红, 便也没再多问,立马垂目走了出去。
等春杏出去从外关上了房门, 姜姝才匆匆地捡了被褥上的衣裳,套上了身上, 蹭了床边的绣鞋,甚至不敢回头去瞧床上一片狼藉的褥子, 呆呆地立在那床边好半晌, 都没能想明白。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往日便也罢了, 昨夜只有她一人。
自己的生母沈氏走得早,后娘别说是房内之事, 平日里两人说上半句话都各自嫌多,出嫁前也就祖母让安嬷嬷送来了一本小人书, 撂下了一句,“姑娘自个儿仔细琢磨……”便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倒是韩凌的母亲,国公夫人,派了个嬷嬷同韩凌一道过来, 趁着她换婚服时, 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可那时她还是个姑娘,听完一句便臊住了,不敢再往下听。
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算起来,多半还是成亲后范伸教会了她……
如今身子突然有了那异常的反应,姜姝也寻不出原因来,彻底地陷入了迷惑,她到底是有多想人家……
春杏出去之后,了然地备了热水回来。
立在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春杏才同门口的丫鬟将水送进了里屋,出去前嘱咐了姜姝一声,“落雨天天凉,夫人别洗久了。”
身子泡进浴桶的一瞬,姜姝整个人才轻松了些。
思绪慢慢地清晰了后,姜姝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自个儿昨夜睡之前服用的那半包药粉,对旁人来说许是一包的量,但对于她来说,只需要半包。
是以,新婚夜和昨夜身子才会有了如此大的反应。
姜姝想到这,一个激灵,瞬间从那浴桶中站了起来,一身的水滴子,如同跳跃在细嫩的荷叶之上,顺着她一双裸足滚滚而下。
姜姝来不及擦干身子,披了衣裳便出去唤春杏进来。
姜姝煨坐在火盆前,同春杏一通子说完,一脸笃定,就是那药有了问题。
说完便吩咐春杏,“你去瞧瞧韩夫人起了没。”她得问问,这药是不是择人体质,她多半还是体质弱,经不起催……
春杏点头,起身去了一趟隔壁,丫鬟却说韩夫人昨夜去了常青法师那。
春杏再回来,便拿了布巾不慌不忙地同姜姝擦起了头发,适才姜姝说的,春杏大致听明白了,可她觉得并非是那药粉的问题。
韩夫人既能给她,必定是万无一失。
自从来江南后,夫人每夜都没离开过世子爷。
昨儿晚上是头一回。
许是,不习惯罢了……
春杏不想看到她再如此揣摩下去,便拿了帕子,轻轻地同她道,“夫人可曾想过,就算当真那药粉有问题,为何梦里会有世子爷呢……”
那话说的虽直白了些,但不无道理。
若药粉真有问题,那也是身子难受。
怎可能会做这样的梦……
姜姝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勉强能解释过去的由头,迫切地想要去求证,如今被春杏一句话,瞬间击了个粉碎,半晌才张口喃喃地问春杏,“我真喜欢上了他……”
春杏这头还未来得及答。
门口便是一阵动静,几个丫鬟撑着伞过来,手里提了好几口木箱,说是姜姝上山前,世子爷吩咐了小厮,买了些东西今儿才捎上来。
漆木箱子抬进来时,面儿上还滴着水。
丫鬟用了块干布擦干净了,才同春杏一起揭了盖儿。
一箱是零碎的物件儿,胭脂水粉,面脂蔻丹备了个齐。
另外两口木箱稍微大些,春杏揭开箱盖儿,一打开面上的油纸包,便愣在了那,入目几件绣着暗花的衫衣,色泽明艳,一眼便能瞧出是用江南的七里丝作了轻丝勾出来的料子。
这类蚕丝极少。
因产量有限,每年进贡的数量并不多,就连宫中的嫔妃娘娘也不是人人都能穿得上。
春杏又接着翻。
一条烟色缠枝的荷花罗裙,丝线犹如软黄金。
姜姝一直以为自个儿喜欢的只是钱财,此时还是头一回生了怀疑,极有可能还是因自个儿未曾见过市面,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大的诱惑……
对面的丫鬟抬起头来笑着传了话,“世子爷问这些东西姑娘可喜欢,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待世子爷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来寺里接夫人。”
姜姝的目光盯在那木箱内,渐渐地有些眼花缭乱。
“喜欢……”
谁不喜欢呢,她抗拒不了。
跟前的物件儿也好,还是那人也好,可能她真的是喜欢的吧……
用她曾对韩凌说过的一句话来形容当下的感受,颇为贴切。
身子的反应最为诚实。
丫鬟走了后,春杏便将箱子内的物价儿尽数点了一遍,胭脂水粉,衣裳清点完了,才见箱底下有一把削指甲的小剪子。
一时拿在手上,回头笑着同姜姝道,“世子爷倒是个细心的,知道夫人的指甲该修了……”
姜姝闻言伸出一双手,低头瞧了瞧。
十指青葱白嫩。
粉嫩的指甲盖儿上,也就冒出了一小截。
实则也说不上长。
只因姜姝不喜欢留指甲,每回一长出来了,便想修掉,在客栈的几日,没寻到剪子又因事情太多耽搁了,一直没修成。
经春杏这般一说,姜姝也有了那感觉,细细一想起来,那狗东西似乎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你再去探探,山下的情况如何了……”
***
江南开春的第一场春雨,落了一天一夜,丝毫不见住点。
知州让人去厨房搜了一些剩余的存粮,一天两天还能凑合,再这么耗下去,不被外头的那些死士杀死,也会被困死在里头。
“大人,可想到法子出去了?”知州适才亲眼见他从外面进来,一身的雨水,既然能出去,那就一个一个地往外挪……
范伸也没让他失望,点头道,“有。”
知州大人松了一口长气,“不愧是范大人……”
“今日天黑前,朱侯爷会从地道运一批火药,通到知州府的脚底下,你从那地道里出去……”范伸话还未说完,知州手里的筷子当场落在了桌上。
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范伸后脸色苍白,颤抖地道,“大人莫不是玩笑……”
朱侯爷竟然私自动用了火药,那还走什么。
上面的路被死士堵住了,底下又被埋了火药,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往哪里走?
这回怕是死定了……
知州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正一脸绝望,又听范伸道,“放心,火药我已经让人提前掉了包,都是些哑药,天色一黑,你同‘丫鬟’和‘画师’从地道中撤退,我留在上面断后。”
知州大人见他说的认真。
也知道那什么‘丫鬟’和‘画师’早就被范伸调了包,真正的人已经跟着文王早走了。
事到如今,横竖都是死,知州也只有听范伸的吩咐,“属下相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