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鄞面色如常,只是睨见她的发髻上落了一小片枫叶,他说是将其取下来。
谢明鄞随之拉开距离,从容地收回手掌,温和道:“走吧。”移花
......
齐云围场自有箭靶场地,趁着众人皆在游玩狩猎,沐锦书跟着谢明鄞来到箭靶场。
虽然不是皇家武场,但曾经随二哥习箭的经历再度想起,京中的贵女会那么些骑马射箭的技艺并不奇怪,在大庆朝,这自古都是男女倡导的。
那时沐锦书容易着病,正好她喜爱粘着二皇兄,便在得到皇后的同意后,跟着二皇兄习过箭术。
只不过也就学了区区半年时日,谢明鄞便去了北疆,沐锦书更是没学好。
在靶场里仅有一些侍卫和秋风吹落的枫叶,谢明鄞则立在边缘处。
沐锦书在弓架前取出一副弓箭,先是射出几箭,可中靶的箭却寥寥无几。
直到身后的人走上前来,轻轻抬高她的手,扶着她的手臂拉弓。
他的触碰会让沐锦书无法专心,虽然只是扶着她的手臂而已。
谢明鄞似乎知晓她心思不在弓箭上,于是淡淡道:“昭宁的手指是用来作画的,拉弓射箭不够好,也没关系。”
他语态清沉温和,不参杂质,干净得就像没有任何情绪。
沐锦书不知怎的,指尖有点拉不住弓弦,这种似近非近的感觉让她不□□定。
谢明鄞只好握住她捏弦的手,二人指尖相触,温热的感觉清晰明了。
“左右摇摆又怎能射中靶心。”
言罢,他松开弓弦,羽箭飞驰而出,直中靶心,纹丝不差。
见箭中了靶,谢明鄞往后退半步,沐锦书似有松气,她果然还是会紧张意乱。
谢明鄞侧目看她,是有察觉她的反应,只当她是暗自不喜,开口道:“实在为难,我们便回去吧。”
沐锦书有些哑言,与他深邃的眼目对上。
谢明鄞眼中情绪很淡,沉声道:“你说的,我想过了。”
他的是说之前那次午休时的话。
“既然你全盘否定过去,那我便不再是你兄长,我也不必再对你有半分掩饰。”
沐锦书握着弓的手指紧了些许,这样的气氛,她很不喜欢。
谢明鄞道:“那天夜里,你并非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吧,虽然我神智不清,但能感受到你的回应。”
沐锦书有种被戳穿的感觉,登时红了脸,慌乱道:“我没有......”
谢明鄞略作停顿,不继续话语,佯肃提步走近,本是想俯身去取她手里的弓箭。
沐锦书下意识避着身子,却靠到他肩侧,谢明鄞侧眸淡淡一瞥,她耳尖是淡淡的粉色,有时候越回避什么,便越有什么。
伸手去轻揽她的身子,突如其来的揽怀使得沐锦书心尖一颤。
谢明鄞像是得到了心中证实,心绪安定下来,低首靠在她耳畔处,道:“其实你不会推开我对吗。”
他嗓音低沉却不是温柔,温热的气息像是落进心间的一片落叶,泛起阵阵涟漪。
沐锦书的手间一松,拿不住弓箭,啪嗒地掉落在地上,两年前的紧紧相拥涌入脑海中,皆是面红耳赤的记忆。
她不禁退步,腰肢却遭他轻轻一按,沐锦书双手扶上他的臂弯,额头抵到宽肩。
秋色浓重的靶场里,之前的候在四周的几名侍卫不知从何时起不见了踪影,只有山野鸟雀点点。
谢明鄞轻轻将她放开,直言不讳地试问道:“若夜幕时来寻你,你见我吗。”
沐锦书喉间微哽,侧过身子,话语有些磕巴,羞恼道:“你...你满口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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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虎袭
日落黄昏,秋野间鸟雀三两,时候已不早,狩猎的子弟已纵马而归。
靶场兰亭旁,沐锦书面色娇红,望着那已退步拉开距离的男子,一身轻便利落的劲装,身姿俊雅。
一如当年的清和矜贵,但已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印象,二皇兄并非是淡性之人,只是曾经的她从未看清,才是一次又一次的逾越。
谢明鄞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弓箭捡起来,沉着的放在弓架上,修长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框架上,开口打破了沉默:“吓到你了?”
此时晚风习习,远处落靶的箭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四处皆无侍卫,仅有他们二人。
他回过身,眸色淡漠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沐锦书避开谢明鄞的目光,耳尖的烫热也始终消散不去,轻轻道:“二皇兄素来以清正克己,又怎会说这等荒唐话。”
谢明鄞神色里有片刻的沉凝,目光掠过她攥着绣口的纤手,道:“你不是说我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又怎会清正克己。”
沐锦书微愣,心中不知所以,轻轻回眸瞥站在几步之外的他。
谢明鄞眉目清隽,搭在弓架上的指尖轻敲,语气随和,却在陈述着:“清正是假,淡漠也是假,其实我荒唐无度,重欲且善妒。”
谢明鄞有片刻的停顿,“因为只想对你说尽那些缱绻的话,孟浪一点又如何,所以你认清我了吗。”
他在坦白对她的感情,少年时才逐渐有的感情,藏在心里很久的感情。
这样一句夜里见不见他,就像在问接不接受,比起处心积虑的靠近,倒不如来得坦诚些。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所掩藏的情愫被发现,然后吓走心上人。
所以他不再喜欢细水长流,伪装矜持。
此时的天边一片火红,日暮的晚霞照映在二人的身上,泛着淡光。
沐锦书顿在原地,望着二皇兄的容颜,不知如何回答,心间难以平静,晚风都变得有些躁动,吹动落叶。
沉默间,远处传来芙岚的轻唤,沐锦书侧首望去。芙岚提着裙摆找寻过来,得见弓架旁的楚王,连忙福身行礼。
谢明鄞眸色微淡,将方才搭在弓架的手负于身后,不作言语。
二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亦当风未吹过,心未乱过。
沐锦书收敛心神,询问芙岚何事,芙岚回道:“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唤公主伴于身旁晚膳。”
沐锦书轻轻颌首,双眸轻瞄二皇兄几眼,便提步同芙岚离开宽敞的靶场。
......
第一日狩猎满载而归,晚膳设在行宫的正殿内,众人饮酒作乐,亦有臣子家贵女为皇帝献艺争彩。
沐锦书坐于皇后身旁,望着满桌的菜肴微微失神,魏皇后唤她几声才回神回应。
魏皇后见此,便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沐锦书神色淡然,浅笑着回,“想着白日狩猎的趣事,便有些失神了。”
听此,魏皇后打趣她几句,便不再过问,沐锦书则敛了笑意,视线不自觉地瞥向不远处皇子之间的楚王。
众人正在饮酒,沐锦书的视线却刚好撞上他的双眸,只好仓惶转移,瞧着桌上的兔肉。
晚膳上,沐锦书皆有些心不在焉,待到宴散,带着淡淡的酒气回所宿的院子。
而隔壁的院子尚是一片昏暗,想来是人还未回来。
沐锦书行过院门时,略有思索,还是让芙岚将门关牢,随后提裙回屋。
在猎场游玩了一日,身上的汗意不减,便早早命人备置热水沐浴。
窗牖半敞着,可见弯月高挂,侍女正候于外头,水墨屏风内水声滴答。
沐锦书正对着浴桶边缘,柔白的手臂搭在上面,青玉簪挽起长发,水珠顺着秀肩滑下来。
浴桶旁是触手可及的花皂和香料,沐锦书下巴枕着藕臂,热水氤氲,萦绕着脸庞。
片刻之后,沐锦书回身背靠着浴桶,将花皂抹在肌肤上,臂上的守宫砂不知点画了多少次。
白日里他说的话又在脑海中浮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睫毛轻颤,白皙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不安分的情愫在上升。
就像二皇兄说的那样,只是她不够坦诚。
屋外依旧寂静,没有丝毫响声,清风吹散闷热的气息。
许久之后,精致小巧的足丫越过浴桶,沾着水珠踩在地板上,她拿起巾帕拭尽身上的水迹。
沐锦书将衣衫穿拢上,取下青玉簪,长发散落而下,垂在腰际分外好看。
望向窗外的弯月,沐锦书微微停顿,心间踌躇之下,将外衣披系好便打开房门。
候在外头的两个侍女见她出来,连忙福身听候,沐锦书还是忍不住轻轻问道:“可有人敲门?”
两个侍女纷纷摇头,沐锦书眸色微淡,吩咐二人将房里的浴水收拾好后便退下,她要早些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寂静。
沐锦书提着裙摆缓缓行到院门前,瞧着紧锁的门扣,虽不如宫中精致,但也足够雅致。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将门扣打开,隔着门的缝隙观望,见无人在外,不免哼出一声来。
正要回去时,忽听隐约传来侍卫的叫喊声,似乎还有些惊慌。
她正疑惑不解,紧接着便见曲廊之中一众金吾卫手持佩刀疾步赶来,且气势汹汹,像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赶来的金吾卫口中大喊着,“齐云行宫入了大虫,速速撤离!”
沐锦书微惊,是虎?院内的侍女们也因为叫唤声惊慌赶来,芙岚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沐锦书则将门推开,望向侧面的院子仍旧不见灯火,金吾卫是楚王的部下,显然他在负责此事。
那群金吾卫见院子里出来的沐锦书,连忙上前躬身告知:“昭宁公主,行宫里入了两头大虫,其中一头跑到西苑来了,猛兽食人,还请公主回屋内躲避。”
沐锦书听言,眉目一紧,这齐云围场广阔,猛禽之多,会有虎豹自然不奇怪,这是头一回有虎闯入行宫来。
众侍卫正在此地看护起来,转眼便见似乎有不知名的身影越过远处岩山处,隐隐一现。
金吾卫长忙道一声快将门关上,便留下几名侍卫,急急追去。
而沐锦书身旁的芙岚忙将院门关上,直说道猛虎下山,是要吃人的,拉着沐锦书便要往回走。
只听后院猛的传出一声咚!两名侍女急急从院后跑出来,口中惊呼道:“有大虫!来人呀!”
众人一惊,亦不知这虎兽何时入的院子,本刚关上的院门又再次打开。
芙岚拉着沐锦书跑出院子,守在门口的金吾卫连忙将人护于身后。
正在这时,远处再度传来急促的步伐声,只见楚王携一众将臣金吾卫卫赶来,身上带得的打斗过的痕迹。
他一眼便望见躲于侍卫身后的沐锦书,蹙紧着眉宇,再转眼看向院子里的动静。
晚宴之后,楚王便被皇帝唤跟前过问事项,随即就听下人来传齐云行宫入了两只猛兽。
今日围狩不见有虎兽,怎知是来了行宫里,谢明鄞掌管金吾卫,这重担便落在他肩上。
此次狩猎,皇帝正对捕虎大有兴趣,一并得见,绝不放过。
众将臣本是将其围堵在行宫园外猎杀,怎知这大虫颇有灵性,其中一只便咬伤人,逃往休歇的西苑。
谢明鄞正是刚率人将园中那只虎兽擒拿后,就急急赶往此处的。
见沐锦书神情紧张,谢明鄞命人将她送去皇后的院子,还未走几步,只见院子内被众侍卫围堵的虎兽再次咬伤人,跳了出来。
众人才看清这猛兽,近有几百斤,虎头巨大,厉齿上染着鲜血,身躯被重伤了几箭,它冲着众人怒啸,声势如同惊雷,分外骇人。
沐锦书自幼在宫中长大,几时见过这等猛兽,她慌乱中踏空台阶,不禁将脚踝扭伤,摔倒于地。
见那虎兽正往她的方向逃,谢明鄞心中一沉,当即持刀而迎上,手疾眼快地将猛兽的虎爪砍伤。
虎兽一声咆哮,险些身躯不稳倒地,众侍卫则趁此上前抓捕,
这虎兽本就在园中与众人搏斗过一番,受了箭伤,擒拿下它并不难,只是怕伤到旁人罢了。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带着众弓箭手赶来,立即将整个庭院围起来。
谢明鄞则转身去将沐锦书横抱入怀,疾步退出庭院,随着弓箭击出,那只庞大的虎兽挣扎几下便趴在地上再无动静。
沐锦书将面容埋在二皇兄的衣襟里,纤手捏着衣袖,直到听到虎啸声咽下,她才微微侧首瞄看。
只见地面上皆是血迹斑斑,那大虫正瞪着眼躺在其中,即使死了也依旧凶猛。
谢明鄞沉声道:“这大虫下山作乱,咬伤了人,留不得它。”
庭院内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探首观望,淡淡的血腥味。
太子谢明擎则下令将猛兽尸首抬出庭院,侧眸看了眼几尺之外的二人,也不知小妹可有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