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鄞道:“我看这是看你心情来的。”
沐锦书抿着唇没有反驳,是默认了他的话,她自来如此,他又不是不知道。
沐锦书不再继续这话,低首枕靠谢明鄞的脸庞,转而缓缓道:“太上皇的处置......陛下可有说?”
谢明鄞手臂揽上她的细腰,心中渐安,他低语道:“留于清丰镇,不得回京,不得再称太上皇。”
既然葬礼已有,陵墓已成,太上皇尚在人世的事,且主谋南阳王谋乱的事,皇帝是不想公布了。
从今往后太上皇就死了,在清丰镇这人不过是普通人家,与他们再无瓜葛。
沐锦书略做思忖,怅然道:“这对皇祖父来说,已是最轻的处罚。”
皇帝陛下仍是念及了父子情。
谢明鄞沉默着,身形不动,想了这一路,他已不想再提皇祖父。
沐锦书听他不回话,伸手搂住谢明鄞,浅笑道:“皇兄莫怕,书儿这辈子都陪着你,待我们还孩子出来,他将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谢明鄞不免松容颌首,将怀中的小女子抱紧,他轻抚柔顺的长发,认真道:“眼下还是照顾好你的身子,大夫说体弱虚寒,若再折腾,非得出事不可。”
沐锦书的面容蹭蹭他的颈窝,回道:“知道了,书儿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言此,她探首从他肩膀处露出杏眼,望了望檀桌上的糕点,“皇兄帮书儿拿块红豆糕吧。”
谢明鄞微顿,低眸看她一眼,随之转身取一块红豆糕给她,沐锦书还了个笑颜给他。
车厢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夷愉些许,谢明鄞看着沐锦书吃红豆糕。
沉默片刻,不知是有想什么,他掖着绒毯盖好她半身,启口道:“还是要好生定个称呼吧。”
莫名的一句使沐锦书微愣,歪首看谢明鄞,才想是刚刚提到的称呼他的问题。
沐锦书掩唇笑了笑,纤手拈着红豆糕,问道:“皇兄要定什么称呼?”
谢明鄞俯身浅浅贴近,气息亲密,大手握着杨柳细腰,慢条斯理道:“婚也成了,孩子亦有了,不能总是唤皇兄。”
红豆糕的糕屑落到他的衣袖上,二人双眸相视,皆没有发觉。
对面他的追问,沐锦书不知怎么说,总不能太过亲密的称昵吧。
动动指尖,她说:“那唤明鄞,皇兄的名字。”
谢明鄞身形顿住,清隽的眉眼间似有松动,她也未曾唤过他的名字。
沐锦书盈盈一笑:“就这样了,明鄞,明鄞哥哥。”
言罢,她凑近亲亲他的薄唇,虽只是简单的亲吻,但柔软温香。
谢明鄞深眸微低,薄唇间有她亲触时留下的糕屑,他轻轻舔唇,随后凑近过来,像只大狗蹭蹭她的脸,“还不错。”
沐锦书眼眸里含着笑,亲密地拥了拥他,谢明鄞才放过她,容她吃糕点。
...
清丰镇离京城不远,但足够偏僻,走出来绕了许久的路,太上皇会选择此处汇集兵马不是无道理的。
途中留宿过一晚,待至第二日巳时众人才回到京城,不过太子需绕路走苏州一趟,需迟一点。
刚入京城,天空便阴沉沉地落起细雨,原本闷热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回到王府,先是把大夫请来,给沐锦书写了几份补身子的补药,见无大碍后,才去沐洗风尘。
照芙岚紧张兮兮的话来说洗洗外面的邪祟东西。
...
烟雨濛濛,淅淅沥沥地浇湿京城,落雨在屋檐上的青瓦发出清脆的雨声,丝毫没有停雨的意思。
雅间正敞的推门前,谢明鄞席地而坐,望着庭外落雨,一拢月白的长衫衬得他几许清冷和怅然。
旁的案桌上摆放着清酒与瓜果,除了阵阵雨声,便剩一片幽静。
京中传言诸多,乱臣贼子南阳王,暗中招兵买马,绑架楚王妃,意图谋反,罪不可恕。
皇帝陛下亲自率军镇压,将南阳王当即处决,至今日浩荡而归,尽显皇威。
太子的失踪也有了结果,为埋伏南阳王现露的反间之计,大理寺立案严惩与南阳王勾结的官臣,南境亦重新整顿。
已然开始慢慢平息动乱,安抚百姓,似乎这件乱事就将这样过去了。
雅间听雨中,汝白的酒壶倾斜,清酒斟满杯,修长分明的手拈起酒杯,心中的怅惘随着酒一饮而尽。
谢明鄞低眸,久久看着手中酒杯,身影挺拔,却显得失意怅然。
沐锦书更衣沐浴后来此,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她顿下步伐。
虽然皇兄不提祖父,但还是无法释怀,曾以为他是被偏爱的那个,事实却是被祖父狠心抛弃过的那个。
多年来给的关怀与教导皆不是属于他的,虚假罢了。
沐锦书心间轻叹,吩咐婢女做两下酒菜过来,随后她轻提裙摆,迈开步伐向他走去。
似有听见脚步声,谢明鄞回首看过来,敛去心神,将酒杯置于桌上。
沐锦书躬下身跪坐于他身旁,端起酒壶清斟,温和道:“怎么空腹喝酒呢,也不怕伤胃。”
谢明鄞眼睫低垂,似掩盖着眼眸里的低落,静思须臾,他转眸看向庭外淅沥的雨。
“我只是在思索如若当年父皇没有察觉祖父的手脚,那么如今此遭,祖父是不是便将复辟成功。”
沐锦书愁了秀眉,回道:“没那么多如若,我也不喜欢这个如若,如若是这样,书儿便不会和二哥在一起,书儿不能没有你。”
谢明鄞侧眸看她,淡出一抹笑,伸手揉她的脸蛋,沐锦书继续道:“我知道你还没能释怀,但二哥还有我啊,还有孩子,还有好多好多。”
谢明鄞捏揉她的脸,随之放下手,宽慰道:“我只是有些怅然世事无常,赏雨喝酒罢了。”
“嗯。”沐锦书轻应一声,侧靠他的肩膀,挽上手臂,“那我陪着你。”
谢明鄞浅声淡笑,端起酒杯轻饮,檐外雨水,声声沁人心,宁静雅和。
忽然他开口道:“书儿的脸蛋软软糯糯的,捏着很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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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东宫
清丰镇之乱平息, 与南阳王有牵连的官员皆被打下牢狱,隔日皇帝下旨,由将门杨家前往南境军师整顿。
其太子、楚王有功, 皇帝大为夸赞,且记功勋,赏赐白银,一时风光无限。
太子因遣兵于苏州,晚了两日回到京城, 在宣政殿听完皇帝的教诲后, 才风尘仆仆回东宫。
一入东宫的游廊中,太监便迎上来行礼, 连到几声平安回来就好,殿下回来就好。
太子拂着衣袖处的些许皱褶, 微颌了下首,未作言语, 沿途奴才纷纷停驻脚步躬身行礼。
太监紧跟其后, 提及备清水为太子沐浴洗风尘, 清清外来的晦气。
谢明擎淡然应一声,往寝宫方向走去, 从皇陵一案至如今,他近两个月未现身东宫, 皆藏身于大理寺内。
为不泄露计划,除了寥寥几名亲信,蒙骗了所有人,包括东宫里外。
此下尘埃落定, 总算回宫休整, 盘算着许凝应没有两个月便将生产了吧。
太监紧跟在太子身旁, 打量其神色,不免补充道:“近来太子妃寝卧难安,气色不佳,恐是情绪不好。”
谢明擎步伐微顿,侧眼瞥了眼太监,这是在劝他莫招惹她?
他眉头低蹙,淡淡道:“情绪不好,她还能敢冲孤发不成?”
话音刚落,太子回眸,只见一袭雪青衣裙的许凝正站在游廊尽头,隆起的腹部证明着她数月来的身孕,婢女正搀她的手臂。
许凝面容沉凝,眸中染着水气,紧蹙的秀眉含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等太子走过来,她便提步缓缓朝他而去,直至行到太子跟前,未等其开口言语,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谢明擎当即愕然不已,面庞几分痛感,她打得不重,但敢动手打他的人寥寥无几。
他眉目一沉,再看向眼前人,却见许凝眼眶已红,含着泪瘪了瘪嘴,却只字不语,转身缓缓离去。
太子顿在原地,凝视着许凝渐行远去的背影,挺着肚子,比起两个月前她瘦了一圈。
太子妃的这一巴掌不禁把太子惊愕住,旁的大太监也惊愕不已,久久才反应过来,望了望身旁的未来君主。
大太监轻咽口水,“太子妃近来脾...脾性也不好。”
言语落下,只见太子冷横一眼过来,大太监连忙躬身低头,“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
五月下旬,日头雨水多,不久便淅淅沥沥起来,清风徐徐入了寝殿。
太子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衫前来,淡金色帘帐正垂落着,两侧候着婢女,屋里的人不知是否还在气头上。
他则望着帘帐顿了顿,挥手让其退下,随之才撩开帘帐踏入。
殿内装潢宁静雅致,有着淡淡清香。
窗牖旁的美人榻上,太子妃正侧躺着,绒毯盖着身子,呼吸浅浅。
那窗牖敞得大,清风微凉,雨水声连连,却显得尤为寂静。
谢明擎行过去将窗牖合拢了些许,美人榻上的人儿没有动静,他来到她榻旁坐下。
许凝便开了口:“殿下若想治我的罪,便治吧。”
谢明擎望着她放在孕腹上的葱白纤手,正是打他的那只手,气倒是不气,只是震惊她胆大包天。
瞧见她泪汪汪的眼眸,且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他敢治什么罪,本以为见到他会高兴,结果却挨她一巴掌。
“两个月不见,你胆子大了不少。”
许凝攥了攥腹上的衣衫,没有回应,等着他的发怒。
怎料谢明擎仅是停顿片刻,俯身躺在她的身后,这美人榻哪里挤得了他一个大男人。
许凝忙侧过首来,恼道:“你...这躺不了你......”
谢明擎则贴着她的后背,她的眼睛显然还有些红,是哭过的痕迹,他踌躇须臾,说道:“那换榻?”
许凝心中有气,含着嗔地瞪他,愣是动手要将他推下榻。
谢明擎奈何不了她,只好又坐起身来,双手搭在膝盖上,不知说什么好,他鲜少有吃瘪的时候。
许凝枕着手臂背对着太子,见他没有要发火治罪的意思,于是低声道:“既然两个月来都相安无事,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谢明擎面对质问,心间掠过一丝心虚,掩饰道:“事态严重,一时忘了。”
就计失踪一事,他是有意瞒着她,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想知道若是他不在,她是否会不闻不问,但似乎吓到她了。
也是,不管她是否将他放在心上,也不想见到丈夫身亡吧,遭人闲言。
许凝低垂的眼眸里掠过一抹失落,简短回道:“好。”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忘了,不在乎她的感受,亦不问问她怎么样。
这两个月来,她寝食难安地等着他的下落,恨不得自己走大理寺一趟,结果却是蒙在鼓里白担心一场。
就算到了最后,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事实的,她是有多无足轻重,以至于让他忘了还有她。①
話
思绪间,只听身旁的男人再次躺下身,许凝本就不便转身,欲要对他发难,怎知谢明擎单手按住她的双手,不给她推搡的机会。
许凝抽了抽手,如今体质不比以前,力道不足,只好逞嘴上威风:“你放手!”
好像他们就没法好好相处,三句话不离争吵。
谢明擎看着她的眼睛,“孤抱一下。”
许凝不禁哼声,“什么时候你太子会说这等荒唐的话了。”
谢明擎静思须臾,见她眼里气恼未减,转而解释道:“失踪一事孤的错,叛军耳目诸多,保密为重,本以为你不会在意,孤便未同你解释。”
许凝道:“那你现在也不必同我解释。”
谢明擎剑眉微蹙,心中不满,俯首吻住她不服软的唇口,缠着舌咬了咬。
许凝僵住身子片刻,随之挣动着双手,却被他牢牢桎梏着,太子的吻总是专横的,让人难以喘.息。
待到吻罢,许凝呼吸轻喘,唇舌微麻,她的双手才被他松开,屋外雨声点点,清风拂来。
许凝怔松片刻,恨恨道:“待孩子出生,还是写份和离吧。”
谢明擎沉顿着,目光停在许凝嫣红的唇瓣上,她衣裙宽松,隆起的腹部证明着将为人母的身份,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他沉声道:“孤不签,你能和离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