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沉凝,太子薄唇微抿,素来寡言少许,有些话他不会随意出口,所以他们之间经常会有沉凝的时候。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颈后的肌肤上,白皙细腻,面颊柔滑,捏着被褥的小手也是软乎乎的。
他自称君子,曾因不想冒犯,所以便以相敬如宾般相处,如今想来,许凝是他的妻子,周公之礼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回避的。
想此,太子的身躯微微倾向床榻来,欲抬手,还没来得及有别的行径。
许凝淡淡打着哈欠,开口道:“麻烦殿下把床幔放下后再出去,省得招风。”
太子的身形顿住,沉眉瞧着窝在被褥里的许凝,心绪渐渐低沉下来。
他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转向榻幔,将金钩解来,幔帐垂落掩盖了床榻里的人。
太子步伐沉着地离开卧殿。
候在殿外的侍女见他出来,连忙低首福身,虽然不知主子们谈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太子是不悦的。
...
一夜无梦,难得清晨无雪,道路干净。
太子起来时,许凝的房里还没有动静,梳洗之后便早早去了大理寺。
昨日的话让他些许的心不在焉,待到午时,手上的案子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放下,回东宫用午膳。
入寝宫来,已不见许凝的身影,在寝宫寻了一圈,才听宫女道:太子妃是走娘家去了。
太子剑眉紧蹙,再问:“皇后允了?”
宫女道:“今早去请安时允的,说是承天节休沐,回去见见老丈人也好。”
太子一扫空荡荡的卧殿,平日她爱穿爱用的衣裙物件都带走了,这哪里只是回去见见。
“她便这样走了?回许家亦该同孤商谈再走,一声不吭的成何体统。”
宫女连忙跪地,咽了咽口水:“娘娘说待殿下回来,奴婢同殿下说便是。”
皇后娘娘是说容太子妃回娘家走走,但是说太子陪同一起,谁知太子妃娘娘回来便收拾行装匆匆离去了。
太子神情冷沉,回娘家见岳丈为何不带他,如此忽视他,他是会生怒的。
作者有话说:
太子和二哥的区别就在于,大哥是真君子,二哥是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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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除夕
承天节之后, 接下来便是腊月除夕夜,宫中处处忙着备着用物。
或许是天冷了,沐锦书也有些懒散, 时常趴在琼思斋的雅间里鲜少走动。
深冬寒凉,琼思斋不像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能有暖阁这样的屋子,她还是待在炭火旁最舒服。
楚王听了后,在送来信上写:楚王府里设有暖间,内如春日, 既暖和又快活。
沐锦书红着脸暗说他孟浪, 如今对她总是不正经的,信里也是。
自那天辰宴结束, 沐锦书便听闻太子妃回了许家暂住,许家落住京城, 不是什么远的地方。
起初沐锦书没怎放心上,直到太子妃在许家住了不止一日两日, 迟迟不见回宫, 她便有些不安心了。
沐锦书的担心不为别的, 就怕太子妃有着流孩子的心,迟迟不告于太子, 又有和离的心。
只怕她从许家回来,肚子已空了。
但太子妃是聪明的, 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吧。
司制署来给沐锦书量尺寸时,听到太子在宫里等了几日,这会儿坐不住,亲自登门去请太子妃了。
这二人好好的, 也不知怎么就相互赌起气来, 若再闹下去皇后娘娘该不满意了。
太子殿下亲自去接人, 许家哪敢留人,待至下午二人便回了东宫。
沐锦书眉梢微挑,本不平静的心安下,有大哥在倒是不用再担心。
司制署已在绣制沐锦书开春时大婚的嫁衣,凤冠珠钗皆在打制中。
近几日礼部亦来了好几次,沐锦书是想懒散的心也无用了,钦天监的日子挑得好,大婚落在了来年二月初十。
到时想来也会很热闹,皇后娘娘是欢喜这般喜庆的。
楚王近来公务繁忙,在朝上同南阳王高袭有争执,互不相让。
不久后便要大朝会,各府衙都在做年总,金吾卫掌管京畿诸事,楚王的事定也少不了。
听闻近来京城有一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有关南阳王的案子,说是前王妃的死另有原因。
口风都传到宫里来了,前日还听小太监说这前王妃是南阳王谋害的,邳州的娘家人闹到京城来鸣冤。
刚往大理寺报案,材证还未来得及上交便惨死在途中,人证物证全无。
因案子存疑,尚不能确认此事真假,所以便转交于楚王去处理。
沐锦书不禁微微蹙眉,近来的事繁杂琐碎,件件都不是小事。
大理寺的案子还未平,隔日一早,太子妃身孕的事是瞒不住了。
沐锦书正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时,太子携着嫂嫂亲自来凤仪宫报喜,不难再看出太子妃的笑容有多为难。
魏皇后是听此喜上眉梢,从美人榻上坐起身,等了两年之久,二人总算是有了消息。
皇后连道谢家祖上显灵,将太医召开再次请了个平安脉。
大哥和嫂嫂的事,沐锦书暂时放心不少,嫂嫂有着身孕,这二人是和离无望了。
看太子哥哥的神态可不太像是要和离的模样,神采奕奕地同母后说太孙的事。
倒是太子妃别开身子,独自生闷气,看来是被太子哥哥逮来凤仪宫的。
沐锦书不禁掩唇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身孕是好事,她亦不用为太子妃隐瞒而担忧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喜气洋洋的,到了年底大朝会之后,各官员也各自休沐准备过年夜。
独楚王的公务还不能放下,离除夕越近,坊间置办年货的百姓杂乱繁多,金吾卫的防务便更为重要。
更何况楚王接手了大理寺的案子,恐是这个年底是歇不了几日了。
果不其然到了除夕当日,楚王因公务离京,尚来不及归。
沐锦书同皇兄已有大半个月未曾相见,除夕家宴上,都不见他人,心中难免低落。
虽说大婚将近,新人不可相见,可这总的是除夕,人人皆在,独二皇兄不在。
家宴上,皇帝是瞧得出沐锦书那双愁眉为的什么了,皇后也为此念叨楚王几句。
皇帝酒过三巡后道:“楚王公务繁忙,除夕尚不得回京,是委屈他了,待大婚之后,便让他将休沐补回来。”
沐锦书听言,抬眸看了看,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愁眉算是松和些许。
年宴上热闹非凡,烟花漫天,这除岁迎新的热闹恐是持续到清早才停。
随着皇后娘娘的乏累离去,沐锦书也撑不住,福身退场。
皇城的夜空上绽放着绚烂多彩的烟花,将灰暗的视野照亮得如白日。
回琼思斋的沿途中,沐锦书在一株栀子树下停驻,望着朝华瞬调的烟火。
前两年二皇兄身处北疆,天涯两隔,她都未曾这么想过他,今年是不一样了,好像除夕显得有些乏味。
栀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还覆着积雪,落了几许下来,落在沐锦书额头处,又滑落至鼻尖。
沐锦书微顿,抬手轻抹额头的落雪,沾到雪的指尖凉凉的。
夜空中的烟火尚未停,爆竹声掩盖了疾步赶来的步伐声。
她侧首间,只见绚烂的烟花下,那人身披大氅,霜雪尽染,风尘扑扑地停在不远处。
沐锦书怔了怔,心间一喜,不禁盈盈笑起,提起裙摆便朝他的方向奔去。
谢明鄞的口间尚冒着白雾,想来也是刚赶回京城,便疾疾来的皇宫。
紧随在公主身旁的芙岚见二人相见,自觉地退在了一旁。
待奔近时,沐锦书未注意脚下,不慎踩到石块,惹得身子不稳。
还好谢明鄞单手扶住沐锦书的手臂,扶稳她的身子,低笑道:“别着急。”
沐锦书抬眸看他,踮起脚尖往皇兄怀里蹭,抬手搂住他的腰身,瓮声瓮气道:“不是说回不了京了吗。”
谢明鄞身上还带着长途而归的寒气,宽大的手掌扶住她的细腰,温和道:“我想我不该错过这个除夕。”
为查案子去了趟邳州,临近年三十,他是连夜赶马而归的,近来公务都凑在眼前了,有些处理不过来。
沐锦书轻掸他肩膀处的几许霜,烟火声很大,二人说话声都被遮掩,只有彼此听得见。
因婚事将近,二人是避讳见面的,若是传到皇后娘娘那里自是不好。
没在宫廊停留多久,便转而做到延晖宫寝殿避寒,楚王入宫留宿一向都在延晖宫。
...
谢明鄞的狼毫大氅沾了寒,放于暖炉旁冒着热气,雅间房门半氅,帏帘垂落。
谢明鄞一拢玄袍席地坐在炭火旁,端着姜茶喝饮,途中奔波了两日一夜,总算是能暖暖身子。
沐锦书仪态文雅地坐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兄喝姜茶,原本寒得泛白的薄唇回了红润。
雅间外偶尔还有烟火绽放,京城的除夕夜是繁华的,延晖宫成了难得的宁静之地。
谢明鄞放下温热的姜茶,路途的奔波使他夜不能寐,较为乏累。
二人相视片刻,他薄唇轻扬,轻轻将沐锦书揽近,俯身将头首枕在她的双腿上。
沐锦书一惊,连忙将身子坐端正,怔松地望着他:“二哥......”
谢明鄞阖目养神,眉目间淡着几许清和,手掌扶住她的腰肢,他的面庞渐渐靠近她平坦的小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奔波劳累,书儿便让我靠着休息一会儿。”
沐锦书的身子不禁紧张起来,纤手也不知往哪里放,微微低首,青丝便落在他脸侧。
雅间的地板垫着绒垫,柔软舒适。
虽然沐锦书不适应皇兄枕在她的腿上,但他乏累,她便不敢妄动。
轻瞥谢明鄞疲惫的眉目,沐锦书忍不住用手指触摸他的剑眉,五官生得深邃周正,比起少年时更为英朗。
还以为除夕没能见到他了呢,皇兄的出现她是惊喜的,还请来年除夕不要如此辛苦。
谢明鄞抓住沐锦书作乱的小手,细长的深眸微抬,瞧她片刻,眸色略沉。
随后他起身,转眼便将沐锦书扑倒,修长的手掌护着她的首后,臂弯将她桎梏在怀中。
沐锦书被着突来的一下,弄得慌乱不已,谢明鄞双眸轻阖,低首蹭她的面颊,语气淡淡地道:“别再乱动,不然便让书儿死去活来的。”
不知是被他蹭的脸,还是沐锦书害羞,面颊泛起淡淡粉色,分明都还未成亲,他却亲密得理所当然。
二哥这说的什么浑话,流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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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灯节
沐锦书老实地依在谢明鄞怀中, 心里直泛嘀咕,听了他的话,虽然羞恼, 还是乖巧地不再扰他。
谢明鄞应是真的乏累不已了,马车上颠簸,从邳州到京城,覆有积雪的官道并不好走。
可以等几日再回京的,可他想要赶在除夕时来见她, 从北疆回来的第一个年。
雅间里灯火通明, 帷帘轻轻拂动,烟火停后, 显得寂静了不少。
沐锦书面色渐散,望着皇兄近在咫尺的隽颜, 他双眸正歇阖着,养神浅睡。
她忍不住轻轻动脚, 却蹭到他的小腿。
谢明鄞没睁开双眼, 轻抚她的长发, 似有叹一息,慵懒且柔和地道:“乖。”
他嗓音深沉, 透着惺忪的低哑。
这样的话还是很中听的,沐锦书浅浅一笑, 不再打扰他休息。
二人身下陈铺着柔软的绒垫,炭火葳蕤,烧得暖和,屏风隔挡着清风, 倒也感觉不到冷。
沐锦书依偎着谢明鄞, 渐渐的便困乏起来, 这个除夕夜成了哥哥的抱枕,她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深夜寒凉,沐锦书不知何时被抱上床榻,只记得迷迷糊糊勾着皇兄的肩膀,睡得香甜。
...
待到清晨时分,繁闹已去,皇城满地的爆竹碎片,三两宫人清理街道。
延晖宫雅间内,榻幔正垂落着,暖炉里原本已微弱的炭火,已换上新炭,重新暖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