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舒虞
舒虞  发于:2021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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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清吧老板打电话的时候,程弥耳朵有随时留意门外。
  没听过有开门声,黎楚回来后应该还没出去。
  程弥想出去跟她谈谈,房门没关,她从房间出去。
  但走出房间,她视线还没寻找黎楚身影。
  走廊尽头窗边那一幕先刺进了她眼里。
  程弥脚步慢慢停下,眼睛看着那边。
  走廊尽头那扇窗,司庭衍手里拿着喝了半玻璃杯的水。
  而他不是一个人在那里,黎楚站在他面前,正仰头要去亲他。
  一点都不意外,司庭衍一脸漠然地避开了。
  而随着司庭衍侧过脸,侧过来的一同还有他的视线。
  程弥目光和他正正对上。
  司庭衍没做任何心虚事,自然不会和程弥解释什么。
  程弥自然也不会误会他。
  司庭衍目光没再往黎楚脸上掠过任何一个眼神,也没跟她说什么,从她面前离开。
  而程弥目光早已经没落在司庭衍身上,而是在黎楚身上。
  黎楚回过头,视线和程弥对上,那双眼睛双眼皮一把薄利刃一样,眸光照旧是平时那样让人感觉有点犀利。
  她看程弥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愧疚。
  司庭衍往程弥这边走过来,牵她手腕要带她进屋。
  程弥还是看着黎楚,跟他说:“我跟她聊一下。”
  司庭衍看她,没说什么,地方留给她,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瞬间,房间外的走道空气被冻住。
  声息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尽头的窗户框出一方灰白天色,楼层远近簇拥,枯枝弯杈伸指向天际。
  黎楚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程弥。
  程弥刚才跟人打电话的时候实在嫌无聊得慌,点了根烟,但到电话挂断都没吸过。
  夹在指间的烟没来得及抽一口,红点已经自己烧了一小截。
  站了一会后,程弥朝尽头窗口黎楚走过去。
  黎楚半分惧色和愧疚都没有。
  程弥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夹指上的烟灰积压太久扑簌掉下。
  她语气没羞恼,反而冷静和放松:“黎楚,你信不信我会把烟头按你身上?”
  黎楚一撇侧发掉下耳后,她笑了下:“信啊,你这么喜欢司庭衍。”
  “我和你是朋友,”程弥说,“但男朋友我并不喜欢分享。”
  黎楚视线定在她脸上一秒,又移开:“是吗?”
  然后她眼睛看向窗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亲他?程弥,你想没想过我反而是那个更应该跟他在一起的?”
  程弥说:“你要说什么?”
  黎楚目光从窗外收回:“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江训知大学的时候签了器官捐献自愿书。”

  程弥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没打断。
  黎楚那双唇薄情翕动几下:“他出车祸后能用的器官都捐了,但最后也就心脏和肾还能用,最后各项指标都和某个心脏病患者匹配了。”
  这句话还没说到尾,程弥已经知道黎楚要说什么。
  果然,黎楚接下来道:“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江训知心脏当年是移植给的司庭衍。”
  即使知道是这么一个答案,可当黎楚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时,程弥心口还是在那刻不可避免紧致了下,即使她知道黎楚还没拿出证据让她信服。
  可对江训知和黎楚那些愧疚早悄无声息扎根在血液里,他们名字只需要一起冒个尖而已,就能把程弥五脏六腑都搅烂。
  痛悔情感上耀武扬威,程弥却还是从中探出一丝理智,语气没混乱:“心脏移植这事司庭衍没跟我说过,惠茹阿姨也没提过,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黎楚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从兜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手机扔给她。
  是个短信对话框。
  手机屏幕上不仅那串手机号码眼熟,备注更是老熟人。
  程弥认识江训知母亲,黎楚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江训知母亲是那里的阿姨。而程弥每天都会跑去那里陪黎楚,一回生二回熟,她也吃了不少江训知妈妈和江训知给的糖果。
  而黎楚手机里这条短信就是江训知母亲发给她的。
  发信时间是在两年前,江训知刚走后不久。
  [孩子,你问的阿姨会告诉你,但叔叔和阿姨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好好过着,要顺利和平安,训知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跟在下面那条,便是江训知父母回黎楚问的。
  [训知心脏是捐给了奉洵一户姓司人家的孩子,心脏移植很成功,现在过得很好。]
  程弥脑子嗡声响,她突然想起两年前她出事那会,司庭衍当时正在嘉城的医院住院。
  她出事的时候,也是江训知去世的时候。
  当时司庭衍会知道她跟陈招池的事,就是因为心脏病在嘉城住院。
  黎楚说:“很巧,黎烨衡和司惠茹认识,这你知道,所以司庭衍心脏移植这事我们都知道。你当时进了看守所,出来的时候这事也已经过去了,所以谁都没跟你提过。”
  说完这些,黎楚已经不欲再跟她说什么,抽走她手里手机。
  她一句话也没讲,跟程弥擦肩而过。
  不多时,屋内响起一阵开门声,又关上。
  黎楚走了,房间里恢复寂静。
  ——
  程弥在房间里坐了会,起身去司庭衍房间。
  打开司庭衍房门,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操纵控制器,面对贴墙那面机器人壁柜。
  程弥打开他房间门后,司庭衍抬眼看了过来。
  司庭衍眼睛乍眼望去让人感觉似乎冷静到波澜不惊,但其实只要盯久了,就会发现那双平静眼睛下暗念险藏。
  虽然他基本上不会让人看出来,但人本性趋利避害,对危险有本能反应。
  这是司庭衍。
  和江训知,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除了都长得不赖,再翻不出半点相似。
  程弥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同样看着她。
  对于黎楚所说司庭衍心脏移植这事,程弥不会沉默猜疑,她想来问清楚这件事,要问司庭衍当年是否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如果做了,供体又是不是江训知。
  程弥指尖从门把上松开,想走进房间才注意到脚下前边有个东西。
  是个银色小机器人,程弥还没见过。
  她蹲身想拿起来,指尖还没碰到,银色机器人忽然被掉头。
  机器人往房间里走。
  或者说,是被司庭衍强制迫使脱离她触碰范围。
  程弥看了司庭衍一眼,腹诽,连机器人醋都吃,不让他分走她一点注意力。
  程弥起身,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这时也从床上起来,没看程弥,把机器人放上书桌,没再让他出来见人。
  程弥走到他身边。
  司庭衍控制器扔回床上。
  程弥没预料到他接下来动作,司庭衍拽过她要落吻。
  因为没料到,她反应也是下意识,程弥不得不承认黎楚那番话还没从她脑中消散。
  在司庭衍吻落下来之前,程弥稍侧过头,躲过了。
  房间里一瞬只剩气息。
  司庭衍原本还有些束缚着的情绪,随着程弥这个动作一瞬间在眼里阴沉沉淀。
  像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瞬间被打碎了,一些程弥给过他的东西。
  程弥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他,可他面上不露半点凶恶,只是指尖逐渐用力,把她下巴拨了回来。
  程弥被他捏得下巴生疼,反应过来方才竟然躲过他吻,也察觉出司庭衍情绪不对劲了,后背隔着只手被抵上身后那个放置机器人的玻璃壁柜。
  他们动作不小,壁柜里有几样东西倒落。
  程弥正要开口说什么,下巴却忽然一松。
  然后司庭衍指节修长的手捂住她双唇。
  程弥下半张脸几乎被挡住,司庭衍逼视她眼睛。
  她穿着校服外套,司庭衍在扯脱下。
  不是愤恼的,冷静到让人感觉到可怕。
  司庭衍要把她强迫进自己体肉里那样,声调是平的:“就算我真的接受过江训知的心脏移植,你也得跟我上这个床。”
  强占欲和控制欲几乎侵蚀他神智。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爱他。
  司庭衍那话说出口后,程弥登时一愣,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和黎楚的对话司庭衍听到了。
  也直至这一刻才恍悟过来,为什么刚才司庭衍在她躲过他吻后骤然失控。
  司庭衍笃定直视她眼睛:“所以今天是不是我真的接受过江训知心脏移植,你就不要我了。”
  他说这话时还是平常神情和语气,脸上不破半点情绪,声调甚至冷到有点沉。
  可就是这么一副让人遥不可及的姿态,说着几乎要被她弄低进尘土里的话,才让程弥心脏一下垮塌。
  司庭衍动她衣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程弥伸手,扣近他后颈摩挲,她眼睛看着他的。
  “我怎么会不要你。”
  程弥没想过。
  知道江训知那事,她只是不适应,但脑中没冒过和司庭衍断掉的想法。
  可司庭衍和她在这段感情里,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司庭衍忽然拿过旁边桌上那台银色小机器人。
  然后,一声刺耳砰裂碎响,机器人砸地瓦解,金属碎片瞬间四溅。
  “第一次因为黎烨衡,第二次因为你朋友,我什么都不是!”
  她屡次三番不要他。
  有金属细碎溅擦过程弥长卷发。
  司庭衍阴沉情绪在此刻终于有了丝隐忍裂缝。
  程弥被他看着。
  司庭衍对她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我。”
  说完,司庭衍离开了房间。
  ——
  棚户区楼房高矮错落,电线发黄发旧。
  这片马上要拆迁改造,人走得七七八八,生活气息不怎么浓郁。
  陈招池住的地方是个两层自建楼,就一室,并不宽敞,一楼还是楼道,连个挡风的门都没有,不知道废了多少年的生锈自行车扔在一楼楼道里。
  二楼廊道那扇门里一张床摆在墙边,窗户挂在一旁。
  黎楚刚在家里接了陈招池电话后就过来了。
  陈招池让她过来睡个觉。
  字面意思,来了之后陈招池真就只抱着她躺床上睡觉。
  手劲很大,黎楚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她问:“怎么不在医院里呆着?”
  陈招池打电话那会还在医院,刚出来的。
  “闷,”他低下头,去亲黎楚颈肉,“身体检查完了就出来呗,反正今天那帮警察来过了。”
  换别人现在这身伤肯定痛得连床都下不了。
  陈招池简直拿命不当命。
  黎楚冷漠道:“你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死了也活该。”
  陈招池听笑了,去亲她唇:“怎么,这么盼着我死?”
  黎楚慢悠翻他一个白眼:“还睡不睡?”
  “睡,当然睡。”
  这字在陈招池话里大多数时候不纯洁,但今天没有。
  天色渐暗,还没到天黑透,陈招池便埋在黎楚颈间睡过去了。
  呼吸稳匀,姿态放松。
  随着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陈招池越来越没有防备。
  黎楚被他臂膀箍在怀里,却没和陈招池一起温馨坠入梦境。
  她睁着眼睛,长久睁着,即使面前只有化不开的混沌暮色。
  也没任何动作,只那么一动不动躺着,直到日暮覆灭,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彻底堕入黑暗。
  她才终于不再像一具玩偶,眼睫有了它自己生命。
  陈招池气息歇一阵重一阵拂她肌肤上。
  像拿刀凌迟在黎楚身上。
  这把刀已经在黎楚身上凌迟了无数个日夜,她被凌迟到几乎给了陈招池他们两个快血液相融的错觉。
  这些刀子都是要还的。
  黎楚那只没被陈招池困住的手往枕头下摸去,动作轻松得像去拿一支烟。
  而握在她手里的恍然是一把刀。
  黎楚躺在陈招池臂膀里,拿到刀后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像是已经熟练了千百遍那样。
  这时身旁人却忽然有了动静。
  陈招池似乎睡的姿势不舒服,略动了动。
  大概是察觉到黎楚还没睡,陈招池声嗓有点带睡的嘶哑,吻了吻她耳朵:“睡不着?”
  黎楚手里的刀没有因为陈招池的吻有一瞬犹豫,陈招池的转醒对她也毫无影响。
  她现在刀就距离他不到半米远。
  只不过因为天色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黎楚回过脸,即使知道陈招池看不到但仍笑了下:“嗯,睡不着,带我出去玩?”
  说着凑过去咬吻上陈招池双唇。
  陈招池兜紧了黎楚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黎楚和他纠缠热吻着,双唇火热,可在陈招池看不到的地方眸色平静得似冰。
  她能感觉到陈招池闭着眼睛,长眼睫偶尔滑过她肌肤。
  黎楚热烈回应,就在此刻刀尖猛然猛扎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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