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漓又转头看向窗外,才惊觉已经到家了。
她缓了缓,打开车门下车,“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没人答话。
姜知漓皱了皱眉,想着这人今天真的是有点儿不对劲。
从晚上她上车开始就不对劲。
她才刚关上车门走了两步,身后的汽车就已经疾驰而去。
唯余嚣张的车尾气混杂着灰尘在空气中飞扬。
“.........”
姜知漓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傅北臣这人,幸亏是能用钱砸死人的总裁。
否则他将来一定会在某一天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
*
市中心某高档会所。
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暴力推开,把沙发坐着的霍思扬吓得手一哆嗦,杯子里的酒都溅出几滴。
叶嘉期踩着高跟鞋噔噔走进来,把手里的包扔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我哥呢?”
霍思扬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随口应付道:“估计快到了。”
叶嘉期忽然凑近他,嫁接了睫毛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口吻八卦:“对了霍思扬,你昨天跟我说我哥回来是为了找旧情人,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霍思扬把用完的纸巾精准抛进垃圾桶:“我闲的没事骗你干什么。”
叶嘉期摸着下巴,啧啧两声:“我当初听说他旧情人还是个狐狸精潜质啊,能把傅北臣这么变态的人勾到手,还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够牛逼,我还真想认识认识。”
叶嘉期感叹完,又话锋一转问:“不过我哥还回来找人家干嘛?酝酿着怎么把人家搞破产?夺笋呢。”
霍思扬笑了声,意味深长道:“小屁孩,你可不懂男人。”
闻言,叶嘉期皱了皱眉,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刚想继续问下去,包间的门就又被人推开。
看见来人,叶嘉期立马把没问完的话吞了回去,生怕傅北臣听见了什么,立刻心虚地转移话题。
“哥,今晚陈姨的展,你怎么不带上我一起过去?”
傅北臣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陈姨的那些设计你从小看到大,还要看?”
他的语调虽然平静,可叶嘉期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敏锐察觉到他今晚好像心情不太好。
叶嘉期只好小声嘀咕:“那我不是还可以找找灵感吗......”
傅北臣轻嗤,嘴上毫不留情:“那你恐怕还得再找个二十年。”
“..........”
赶上傅北臣心情不好来触霉头,真是有够晦气。
叶嘉期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不敢再多说下去了,生怕傅北臣心情一个不顺,再把她发配到缅甸分公司去体验生活。
她悄悄用鞋跟踢了踢旁边的霍思扬,顺带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先赴死。
霍思扬翻了个白眼,先是给傅北臣倒了杯酒,才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啊?”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叶嘉期眨了眨眼,看着傅北臣仰头喝光一杯酒,连忙又踢了踢霍思扬。
霍思扬深吸一口气,顶着身边的低气压,硬着头皮又说:“那个.....老爷子今天打电话,下最后通牒了。一个月之后如果他见不到你人的话........”
傅北臣靠在沙发上,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着,姿态懒散。
他阖着眼,忽地低笑出声。
安静的空气中,他的嗓音有些发哑:“就怎么样,亲手毁了我,还是毁了傅氏集团?”
话音落下,气氛忽然变得更加凝固。
霍思扬在心里叹了口气,跟叶嘉期对视了一眼,犹豫着开口:“老爷子倒也没这么说.....毕竟他还是跟你有血缘关系,也把你当成......”
忽然,傅北臣睁开眼,直直看向霍思扬,极强的压迫感顿时袭来。
他勾起唇,眼底却尽是讥讽,深邃的瞳孔如寒潭般,幽暗而冰冷。
“把我当成机器,还是傀儡?”
闻言,叶嘉期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傅北臣冷声打断。
“告诉他,无论是我,还是傅氏,他一个都掌控不了。”
他笑起来,语气却冷漠而讽刺。
“既然败了,就得愿赌服输,我没空回去给他送终。”
第21章 熬夜伤肾
这天晚上,姜知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姜家还没出事之前。
那时候,她还是江城人人羡慕的存在。容貌出众,家境优越,美满的家庭,连姜知漓自己都认为,她已经足够足够幸运,才能拥有这一切。
可幸运,是会透支的。
父亲出事的那天,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姜知漓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那么轻易地就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也许是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从白手起家建立姜氏,他付诸了多少年的心血和精力,才让自己的身体差成了那样。
病床前,她哭得昏天黑地,床上的人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温柔地告诉她:“漓漓,别怕。”
父亲突然急病离世后,姜知漓才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
她以为的家庭美满,其实只是父母之间的相敬如宾。这场商业联姻里,动心的原来只有父亲一个人。
料理好后事的不久,沈茵离开了。
她说,她想要完成自己的设计梦想。可她独自离开,究竟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那个在国外的那个初恋,姜知漓不知道。
也许都有吧。
而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之后,原因相较起结果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结果就是,天平的两端,沈茵无比果决地舍弃了她。
姜知漓永远都忘不了,沈茵离开的那天,跟她说的话。
她说出的话是那样平静,又残忍。
“漓漓,我是你的母亲没错,可在那之前,我是沈茵。”
那一刻,姜知漓的心忽然变得很凉很凉。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自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样指责这位亲生母亲。
一夜之间,如天堂坠入地狱一般,她一无所有了。
后来,姜知漓孤身来到英国后,也曾经不受控制地去关注沈茵有关的消息。
从她拿下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大奖,成为知名设计师。
再到她与商界巨鳄简泓逸结婚,那时的简泓逸单身离异,只有一个女儿。
沈茵就这样成了简语凡的母亲。
后来,沈茵也尝试着打电话联系她,可姜知漓一个都没接。
深夜在异乡的医院里醒来时,她是独自一人。
无数个年夜饭和生日,她同样只有自己。
有些弥补和忏悔,来得太迟,她也就不需要了。
可她依旧没办法不怨。
她也没办法释怀,孤身一人度过的那八年。
*
次日醒来时,姜知漓的头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做了梦才没睡好。
一看手机才凌晨四点,她却已经睡不着了。
姜知漓顺手点开微信,突然发现消息列表里多出一个陌生头像。
她最近主动加过的人......
貌似只有一个。
姜知漓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点开聊天框,小心翼翼敲下几个字。
姜知漓:是傅北臣吗?
忐忑的十分钟过去,姜知漓才反应过来,现在才凌晨四点。
他应该正在睡觉吧。
正这样想着,对面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是。
这种语气,用膝盖也能断定就是傅北臣没错了。
姜知漓趴在床上,脚在空气中晃呀晃,然后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和短信备注一样。
不得不说,倪灵提供的昵称,目前念起来还是蛮顺口的。
昏暗的房间内,唯有手机屏幕散发出盈盈光亮。
姜知漓:都凌晨四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傅品如:你不是一样?
姜知漓:我刚睡醒呀。
姜知漓:「猫咪跳跳GIF.」
三分钟过去,对面没回。
姜知漓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他大半夜的突然加她微信,可又转念一想,她要是皮过头了,他再一个手抖把她给删了。
犹豫片刻,姜知漓只好又发了一条。
姜知漓:所以你为什么还不睡呀?
夜色浓重,树影晃动着,仿佛连空中的浓云都歇息了下来,总统套房的灯却还亮着。
桌上的手机却在持续震动着。
办公桌后,傅北臣关上电脑,疲惫地往后靠了靠,被酒意侵蚀的神经仍在隐隐作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是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在屏幕上肆意跳跃着。
傅品如:忙。
姜知漓看着回过来的那惜字如金的一个字,脑中不自觉开始想象他在办公桌前熬夜工作的画面。
她记得,韩子遇说过,傅北臣在短短三年之内就让傅氏的资产翻了三倍。
没有任何成功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可想而知,这三年他到底有多辛苦。
姜知漓轻叹一声,鼻尖忽然有点酸酸的。
姜知漓:「老板辛苦了GIF.」
姜知漓:以后尽量不要熬夜工作啦。
姜知漓:毕竟熬夜伤肾。
她噼里啪啦地打完字,就把手机甩到一边,盯着天花板使劲眨眨眼,把眼眶里的湿意憋回去。
三分钟之后,姜知漓捞起手机,想看看傅北臣回没回消息。
看到她自己刚刚发的最后一个字,姜知漓的瞳孔瞬间地震。
!!!!!
谁能告诉她,她怎么把身打成肾了??!!
完了完了完了。
超过三分钟,想撤回都撤不回来了。
傅北臣现在不会已经把她拉黑了吧??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再尴尬的场面都发生过,这种情况,她OK的。
嗯,没错。傅北臣可能都不会回她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
然而,就在下一秒,手机发出“叮”得一声。
?!竟然没把她直接拉黑
看来傅北臣今天还是做人了。
正这么想着,姜知漓的嘴角不自觉翘了翘,点开对话框的一瞬间,嘴边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傅品如:?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号,居然能在这种时刻被赋予了无数种意思。
「熬夜伤肾。」
「?」
这就看她要怎么理解了。
姜知漓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热腾腾的脸颊,手下镇定地敲下几个字。
姜知漓:我相信你。
姜知漓:早点休息哦~「小人加油GIF.」
发完最后这句,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
应该是去睡觉了吧。
姜知漓把手机按灭丢到一边,拎起一个抱枕捂住自己的脸。
她在努力试图重塑心理建设。
然而一分钟之后,重塑失败。
姜知漓又一把拿起手机,用几乎能戳破屏幕的力度,修改某人的微信备注。
傅品如——当代语言艺术大师。
*
这天下午,乌云蔽日,顺着公司的窗外看去,云层厚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从中挤出水来,看着便让人心情压抑。
“知漓姐,请你喝星冰乐。”
姜知漓循声抬头,就看见叶嘉期献宝似的递过来一杯星冰乐。
一看就是有事儿相求。
姜知漓莞尔,无奈地抬手接过来,“什么事儿啊,说吧。”
叶嘉期讨好一笑:“是这样知漓姐,刚才部长让我把这些珠宝送到一个地方,好像是拍宣传广告要用,但是我临时有点事儿,你等会下班能帮我送一下吗?”
姜知漓想了想,索性下班之后也没什么事儿。
“行,你把东西拿来吧。就只是送过去就可以?”
叶嘉期捣蒜般点头:“嗯嗯,就送到就行。”
“好,知道了,你等会把地址微信发给我。”
叶嘉期双手合十,表情非常浮夸:“谢谢知漓姐!!我爱你!!你就是我女神!!”
姜知漓骤然失笑,忽然想起什么,举了举手里的星冰乐,问她:“买的是什么口味啊?不是蜜桃吧。”
“不是,我这杯是蜜桃,你那杯是香草。”
姜知漓这下放心了,她对蔷薇科植物过敏,但凡沾上一点都不行。
“那知漓姐,我先走了啊。”
“好,拜拜。”
叶嘉期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拿着包离开了。
没多会儿,姜知漓也站起身,将装着珠宝的首饰盒塞进包里,然后下楼打车。
也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姜知漓足足排了半个小时才上车。
叶嘉期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摄影棚,虽然也在市中心,可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几乎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