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两面宿傩一声不屑的嗤笑。
贺茂羂索转了下手中的蝙蝠扇,似笑非笑地打量面前浑身伤痕的纤弱少女,随即将扇面合拢,俯身挑上她的下巴,声线温柔,“抬头。”
天上自由只觉得下巴处抵上的扇骨冰凉透骨,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与这人语气中的温柔缱绻完全不同。
她有些懵逼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绯衣黑发,姿容俊美,身上带着一股馥郁的荷葉香味,和两面宿傩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人是两面四眼的好基友,天上自由在心中拍板。
因为这人看她的眼神,和初见时的里梅,以及现在的两面四眼一模一样,都是看物而不是看人,傲慢到了极点。
在天上自由打量男人的同时,贺茂羂索也若有所思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巴掌大的脸蛋,不知为何被划得四处带伤,姣好的眉形下,是一双浅灰色的漂亮眸子。鼻尖小巧,唇瓣纤薄,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厨娘模样好上不少。
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朝着少女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即收起扇子晃回了两面宿傩身旁,与他攀谈起来。
阴阳怪气。
没理会这位好基友的奇怪态度,天上自由继续思考着妖怪肉的美味原理,直到里梅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喂,你怎么搞了一身伤?”
她抬起头,对里梅热情地笑了起来,“里梅,你回来啦。”
黑衣黑发的少年从鹗上一跃而下,有些无语地扫过少女脸颊、脖颈以及手腕上的血色划痕,随即朝着两面宿傩单膝跪地,“宿傩大人,我回来了。”
说着,他将一颗泛着妖异紫光的珠子奉上。
两面宿傩扫过,淡淡地应了句“嗯”,没有接过的意思,反倒是他身侧的贺茂羂索笑眯眯地接了过去,道了一句,“辛苦了,里梅君。”
里梅表情冷淡地朝贺茂羂索颔首,随即退下。
...
“伸出手来。”
里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天上自由身侧时,她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态度积极地伸出手腕,递到了他面前。
“里梅,和你做同事可太幸福了!”
里梅扣上少女细细的手腕,一边用着反转术式,一边随口问:“同事,是什么?”
天上自由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给同一个老板打工,互相帮助的好兄弟。比如现在,我们的老板就是宿傩大人。”
里梅眼神怪异地看着她,“好兄弟?”
天上自由笃定道:“好兄弟”
里梅:“......”
贺茂羂索瞥了眼不远处气氛融洽的两人,饶有趣味地朝着两面宿傩道:“想不到,你的小厨子还蛮会讨人欢心的。”
里梅除了对两面宿傩毕恭毕敬外,他还没见过他对其他人有好脸色,即便是他。
两面宿傩漫随意扫了一眼,懒散道:“不过是个手艺还不错的蠢货罢了。”
贺茂羂索闻言,挑了挑眉,将蝙蝠扇抵在唇边,敛眸而笑。
一个手艺还不错的人类吗...?
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贺茂羂索对着两面宿傩温声道:“想不想解解闷?”
两面宿傩朝他挑眉。
贺茂羂索拿起四魂之玉,将之装进了一只精巧可爱的银铃小球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试试?”
察觉到他的意图,两面宿傩歪头支着下巴,犬齿森然:“不错。”
“过来。”
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做测试道具的天上自由,正在努力地给里梅灌输“同事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思想,企图让少年成为她的专属奶妈。
说得正火热时,两面宿傩唤狗一样的声音突然响起。
天上自由:“......”虽然没叫名字,但她知道这是她叫她。
她是狗吗?她没名字吗?没礼貌的狗男人。
在心底默默朝两面宿傩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她垂头走了过去,毫无灵魂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抬头。”两面宿傩道。
天上自由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面前的两人。
两面宿傩身旁,绯衣黑发的咒术师朝她勾唇一笑,反手将一只精巧可爱的银铃小球放在递在她面前。
这是啥意思,打赏?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并没有马上伸手接住。
贺茂羂索看着她,笑意盈盈,“送给你的,不喜欢吗?”
天上自由盯着眼前清脆作响的银铃小球,撇了撇嘴。
她又不是狗,给她送个铃铛有啥用?花里胡哨的。
两面宿傩扫过少女嫌弃的目光,掀唇命令:“戴上。”
天上自由:“......”
狗男人,成双对。
第10章
“叮铃铃~”
腰间的银色铃铛随着少女的步伐清脆做响,自从带上这玩意儿后,她跟在两面宿傩身后赶路,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己在被遛的既视感。
抬眼看着山道旁盛放的早樱,深浅不一的粉一簇又一簇地挤在一起,在清浅的日光下,散发出独属于春日的明媚与清丽。
但天上自由此刻毫无半点赏樱的心情,因为两面宿傩他又双叒叕不见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心累,才不到半天的路程,她已经快走丢三次了。
天上自由是个不算高挑的妹子,168cm左右的身高放在学园里也只是中等身高,偏偏两面宿傩身高近2米,一双腿长到不行,再加上远超人类的体能,即使对他来说是散步的速度,都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更何况,那货是特意在遛她。
如果不是她的嗅觉还算好用,她已经不知道迷路死了多少回了。
狗比游戏,不如趁早改名吧,呸!
再一次站在分叉路口,天上自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偏离官道的荒野小径。
两面宿傩身上芙蕖的味道随着时间变得清淡了不少,但依旧还是能被她捕捉到,不过天上自由有些担心再过两三天,香味彻底消失之后,她还能靠啥导航,靠缘分吗?
天上自由:“......”他们之间有个锤子的缘分,不过是她强求罢了。
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少女垮着脸放慢了脚步,她感觉自己的体力有些不支了。
所以说,两面大爷为什么要放着平坦的官道不走,偏偏选择这种崎岖难走的荒野小径啊?而且到现在她也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从不归林接下铃铛后,桃花眼好基友便和里梅先行离开了,剩下她和两面宿傩被迫一道。
如果她有选择的话,她想和里梅一起。
但是,她没得选。
沿着荒径走了大概快一个小时,在天上自由快口渴成咸鱼干的时候,她遇到了人。
活生生的,正泡在小径旁的林中水潭里似乎在沐浴的妹子。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思考两面宿傩路过时究竟有没有偷看妹子洗澡。
因为这个妹子,特别的漂亮。
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散在水潭里,莹白的背影在有些暗淡的林中仿佛泛着玉石般的光芒,即使看不到脸,她敢保证,绝对是大美人。
天上自由盯着美人漂亮的背欣赏了会儿,随即抬脚准备继续赶路,要是再磨蹭,她就要彻底跟丢无良老板了。
“呀,谁在那边?”
就在她刚跨出半步时,对方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发出一声娇嗔。
“请别紧张,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路人甲,这位小姐。”天上自由举起手,朝着背对她缩起身子的少女赶忙解释。
要是被人误会她是什么变态之类的,吓到漂亮小姐姐多不好。
潭中的少女在听见天上自由非常标准的少女音后,稍微放松了点,随即有些羞涩道:“请您转过身,妾身需要先更衣。”
天上自由挠头,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打扰到你了,你不用在意我,我马上就离开了。”
她可没时间等这位小姐更衣,芙蕖的香味已经很淡了。
“为何,您不想看看妾身的容颜吗?”听见她的回答,林中少女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幽怨。
“不用了吧...我比较喜欢阳光男孩。”
天上自由嘴角一抽,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防备地盯着少女在林间显得格外诱人的雪背,缓缓摸上了腰间的咒具,顺便偷瞄着逃跑路线。
这种发展,她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在众多恐怖片里。
“原来您不喜妾身,为何,为何,为何?”少女开始捂脸哭泣起来,凄厉的声音在林中回荡,让天上自由整个人都麻了。
她咽了咽口水,随即看向了林荫外日光正盛的小路,那是她来时的方向。
憋足一口气,天上自由瞄准出口,铆足全身力气,奔跑起来。
救命,这里有女鬼啊!!是伽椰子和贞子那种啊啊啊!!
妖怪就算了,为什么还有鬼?!
狗币游戏!!
天上自由一边在心中疯狂问候游戏,一边朝着光亮处飞奔。
根据她看恐怖片多年的经验,有光无伤,白天的太阳就是万鬼之敌!
正当她距离出口一步之遥,光明触手可及之际,比她更快的,是湿濡的、窸窸窣窣地蠕动着,宛如蛆虫般的黑发。
耀日的路口,被瞬间封闭。
由于惯性,完全刹不住车的天上自由,也一头撞进了黑发交织而成的网中。
完了,她要去见鬼了,这是被头发卷起的少女最后的想法。
...
天上自由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臭!
异常浓烈的腐烂气味,会在第一时间让人联想到蛆虫,苍蝇,脓液,腐肉...从而产生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不适。
这是哪里?
天上自由感受着手下滑腻湿濡,有种绸缎质感的奇怪丝线,皱眉逡巡的同时,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这种环境对她来说简直天克,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因为这过于刺鼻的味道越发昏沉起来。
“嘶嘶-沙沙”
极为静谧的黑暗中,除了少女轻浅的呼吸外,忽然出现了第二种声音。
仿佛爬虫类的螯肢螯爪慢慢滑过粗糙的地面,发出的令人颤栗的摩擦声。
天上自由的心跳在这瞬间陡然加速,她感觉自己离昏厥的高压线,只差一点了。
这个游戏叫《食之回战》真是太屈才了,还是改名《无人生还》吧。
放轻呼吸,天上自由在勉强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看向了摩擦声的来源方向。
只见,水潭处原本在她看来是清潭美人的场景,陡然转变。
深不见底的黑潭,满池死水,背生美人的黑色蜘蛛盘踞在水池中央,乌黑如发的蛛丝正从它身体里不停释放,加固着茧的厚度。
原来,她依旧在刚才的水潭旁,只是这里如今已经被密不透风的黑发编织而成的网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茧状空间。
原来不是鬼,是蜘蛛啊...
天上自由的眼神呆滞了起来。
螯肢、螯牙、毒腺、蛛丝...
少女的脑袋,彻底宕机了。
直到她手心下的蛛丝微动,察觉到少女苏醒的蜘蛛怪,睁着八只血色单眼,螯肢挥动朝她迅速而来。
这种更上一层楼的恐怖场面,让天上自由瞬间从宕机状态给吓清醒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浴室洗澡时,突然出现一只毛茸茸黑黝黝的蜘蛛,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对着毫无防备的你冲过来的经历。
如果有的话,那么只要把蜘蛛的体型同步放大一点,大概普通人那么大一只,就能完美体会此情此景。
颤抖地握上匕首,天上自由欲哭无泪。
这得死亡回溯多少次,她才能用手上这把时灵时不灵的咒具磨掉这个比她还要大的蜘蛛怪啊!
人间地狱,莫过于此。
“叮铃铃~”
随着她的颤抖,腰间的铃铛也不知不觉跟着轻响起来。
“向我许愿吧。”
随即,一声缥缈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让天上自由愣住。
嗯?错觉吗?刚才好像有人在脑子里对她说话?
“向我许愿吧。”
声音再次响起,她可以确定,不是她被吓出幻觉来了,是真的有人在她脑子里说话,她听得很清楚。
与此同时,蜘蛛怪也突然停在半途,螯肢扬起,口吐人言:“四魂之玉,是妾身的...呢...”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蜘蛛怪有些娇俏的声音,瞬间让恐怖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天上自由满脸黑线,这位蜘蛛子听声音似乎年纪还不大,是一只少女蛛。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这位小姐,可以放我出去吗?我身上没有你要的四魂之玉,你大概找错人了。”
既然能说话,那就说明这蜘蛛怪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万一它是只吃素的蜘蛛子呢?